女儿美不美

    
    35 番外难得两全法
    缅国, 大其力。
    易诺已经来这儿有月余了，如果再碰不上他的任务对象，那他只能采取一些特殊方式了。
    夜幕降临, 易诺又一次出现在大其力的夜场, 场子里霓虹闪烁，男男女女百无禁忌。
    易诺一人靠在墙角, 指间夹了根没点的烟, 半边身子隐在黑暗, 既和谐又突兀。
    夜场保安几次押着一些嗑药嗑嗨了的人离开，每次都经过易诺这儿，但是易诺早是这儿的熟客，他们也习以为常了。
    那个每次都在角落里待一晚上的男人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最好不要去惹。
    凌晨两点，场子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易诺估摸着, 今晚大概也没有收获了。
    手里的打火机明灭, 吸了一口烟提了下神, 他便朝着自己的卡座走去。
    拎起卡座里的外套就要离开, 身后却传来女人的高跟鞋声：“小哥，你在等什么人啊？”
    易诺回头, 眼前的女人一头纯黑长发, 尾端微卷，桃花眼狭长, 内里是毫不掩饰的狡黠。一身红衣衬得肌肤胜雪, 细腰一掐, 低腰短裤妖娆，那双长腿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你乱看什么呢，知道这是谁吗？”
    “吴大小姐，我自然知道。”
    吴可雪闻言笑了，身后人及时递上一支女士香烟，她歪了歪头，手下有眼色地给点上了。
    夹着冒着青烟的烟头，吴可雪轻慢地走向易诺，在男人周身转了几圈后笑了：“原来你一直在等我啊。”
    易诺面不改色，任由吴可雪从他手里将烟头拿走，再把她自己的女士香烟塞进去。
    “小哥，敢抽吗？”
    易诺诚实地摇头：“不敢。”
    这场子里各种毒品都有，就算是目标人物，也不代表他可以为了任务违背底线。
    吴可雪也不生气，脸上笑容不减：“你不敢抽我的，我却敢抽你的。”说着，她便叼起易诺的烟头，浅浅抿了一口。
    男人的香烟霸道，刺激极大，吴可雪皱了皱眉，将吐出的烟圈吹进易诺的脖颈，看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小哥，跟我来吧。”
    这片夜场是大其力的龙头，而吴可雪就是这片龙头的老大。
    她是吴家大小姐，更是和梁大西同坐交椅的当家人。
    易诺跟着她的手下朝楼上走去，眼睑微敛，想着自己得到的情报。
    吴可雪性情诡异，做事毫无章法，只凭自己的喜好，明明是毒枭和军阀的背景，却隔三差五帮着警察抓几个逃亡的通缉犯。
    也因着她这般百无顾忌的性子，易诺的上级才会把任务目标放在她身上，哪怕在这个女人身上，警方已经折了很多人进去。
    一行人进了包间，吴可雪撩了撩长发，厌烦地将她那些手下赶出去，自己一个人趴到沙发背上。
    红色短外套搭在一边，露背装将她的好身材暴露无遗，后背的蝴蝶骨凸起，上面纹了朵罂粟花，性感又魅惑。
    “过来。”女人懒洋洋的调子似猫：“我好看吗？”
    易诺坐到她对面，头也不抬：“嗯。”
    本来趴在沙发背上的女人直起身，细长的眼线流转，是真切的媚眼如丝。
    “那你为什么不过来？”吴可雪的口吻里带着疑惑：“你和那些人真不一样，无趣极了。”
    说完，她又重新趴会沙发背上：“帮我捏捏肩。”
    易诺闻言，只能走到她面前。男人身形高大，果真要帮她捏肩，怕是要弯腰九十度。
    男人带着些粗茧的掌心贴合细腻的皮肤，不一会儿便晕染出一大片红晕，吴可雪闭着眼似乎很舒服，手指顺着易诺的裤线上滑，“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出头。”
    “出什么头？”
    男人嘴巴抿成一条线，不再言语。
    吴可雪也不再逼问，轻轻一笑，中指上的戒指突然冒出一根钢刺，狠狠扎进易诺的大腿上，一股麻意很快让他失去了对这条腿的掌控，女人撑着沙发坐起，戴着戒指的手不知碰上他的哪根麻筋，登时就让他半跪下来。
    “我喜欢你这张脸，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此时易诺整个人跪在女人脚边，手握成拳，隐忍的意味不言而喻。
    女人笑了笑，挑起他的下巴：“你今年多大？”
    “二十六。”
    三年后，易诺已经是大其力夜场的傩哥，吴可雪和梁大西的争吵和对峙日益热烈，内部站队好几次，却又神奇的和好，无数人成了分裂争吵中的炮灰。
    是夜，吴可雪回到自己的包间，脱光了身上的衣服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身上的酒味已经散去，只留下极浅的酒香。
    女人细长的手指搭在座机听筒上，语调慵懒：“让阿诺到我房间里来。”
    手下人都以为她叫的是阿傩，却不知此傩非彼诺。
    易诺被手下人找到，“傩哥，大小姐找您。”那人传话时，眼角眉梢都是暧昧。
    “知道了。”
    到了吴可雪的包厢，她还是以往那副模样，宽大的浴袍半遮半露，眼睛半睁半闭，似睡非睡地模样。
    “你来了。”
    易诺坐到对面，“你喝多了？”
    吴可雪不答，指了指茶几上的书：“继续读。”
    这不知道是易诺第几次再读《边城》，吴可雪像是很喜欢这本书，自从易诺来了，只要易诺在她身边，她就要他读这本书，读完了就重头再来，仿佛没了它就无法入睡一般。
    就算是在梁大西的地盘她也不在乎。
    这是易诺三年也没搞明白的问题，吴可雪和梁大西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很奇怪，她既不像是外界传得那般你争我斗，也不是中间人希望的恩恩爱爱。
    恰恰相反，吴可雪有时候像是厌烦极了梁大西，而梁大西在她面前，也是卑微的很。
    “阿傩啊。”吴可雪闭着眼睛开口，打断了易诺的走神：“你最近和华国警察联系了吗？”
    易诺心头一惊，虽然这不是吴可雪第一次炸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之前他都相安无事的伪装过去，可每一次他都觉得，吴可雪只是不想和他计较。
    “大小姐在说什么，除了您吩咐的，我没有再有多过接触。”
    听了易诺的回答，吴可雪完全不放在心上一般翻了个身，裹着的毯子不够长，露出后背那一小片莹白。
    “梁大西的几任卖家都被端了，就连国内的麻黄素都没了进货渠道，你最近收着点，要不然我护不住你了。”
    易诺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什么，吴可雪却闭上眼睛，他也只能捧起书，继续读下去。
    过了一会儿，女人呼吸声渐渐平缓，易诺放下书，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帮她把毛毯掖好，关掉落地灯离开。
    门外的兄弟神色更加暧昧，易诺冷冷的扫视过去，那几人当即闭嘴低头，再不敢多说一句。
    几天后，易诺待着夜场的办公室处理事务，来了这儿的第二年，吴可雪就把自己名下的诸多产业交给易诺打理。
    也直到那时候，易诺才知道，原来吴可雪早就不碰毒了，除了走私军火外，她的生意干净得很。
    他正在审核一份标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阿傩，来山里接我。”
    女人的声音带了点沙哑，似是刚刚嘶吼过。易诺心口有些闷，不知道她又和梁大西吵了什么。
    山路颠簸，层层关卡检查，到了山里，已经是下午了。
    易诺在梁大西手下不善的目光里走进去，远远就听见几声枪响，他推开挡在门前的守卫，破门而入。
    吴可雪的视线转到易诺身上，手里的手枪重新别回腰间，丝毫不理会梁大西阴沉的脸色，径直朝着易诺走去。
    “梁大西，我言尽于此，陆尧是头深不可测的巨龙，如果你一定要去尝试逆鳞，估计连尾巴都碰不到就什么都没了。”女人的高跟鞋停在易诺面前：“你可以去送死，但是我的人你别想动。”
    那日，因着父兄去世，逐渐退出山里武装的吴可雪站在山坡上，易诺守在她身旁，像是骑士，又像是恶魔。
    昔日吴家的元老站在山坡下，面对曾经的老大的女儿，一个个陷入了沉默。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脸上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你们是我父亲的旧部，我想保你们一条命，跟我离开这儿，别的或许不行，但是衣食无忧下半生是一定的。”
    可惜，直到她离开，也没有一个人跟着她。
    回去的路上，吴可雪一直靠着窗户，突然就笑了：“阿傩，你觉不觉得我很失败。”
    “我什么都阻止不了，哪怕我已经能够护住他们，我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改变不了我要嫁给他，改变不了他变成这般模样，更改变我了我父兄和他们手下的命运。”
    易诺不知该怎么答，只能一路沉默。直到车停在夜场，他才开口：“大小姐，您如果信我，我可以……”
    “不用。”吴可雪打断他的话，迈出车门。
    易诺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眼里的光变得黯淡，许久，化为自嘲一笑。
    吴可雪说得对，陆尧的确是个深不可测的巨龙。
    梁大西只是在边缘试探了下，就被人直接攻到了老巢。到了陆尧这个级别，早已忍不了任何不敬和挑衅，梁大西成了他杀鸡儆猴的牺牲品。
    陆尧的手下攻下梁大西的势力只用了半天，易诺本以为一切结束了，可是却得知，吴可雪失了踪影。
    那一瞬间，易诺像是被冰桶满头浇下，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驾着车独自一人冲进关卡之中，这里面有多少是梁大西的人，多少是政府的人，多少是吴可雪的，甚至多少是陆尧的他都不知道，他只明白，那个女人他必须带出来。
    可是，当他顶着满身血迹找到吴可雪时，她已经气若游丝了。
    他抱着吴可雪的身体，不在乎此时有多少只枪对准自己，只是把头伏在她耳边，像之前无数次一样，等着她的命令。
    女人声音微弱，似是蝴蝶折翼：“带我，带我去他那儿。”
    无端的，易诺就知道这个“他”是指梁大西。
    对准他的枪口始终没有射出子弹，易诺抱着吴可雪找到梁大西的房间，那个男人也是奄奄一息了。
    见到吴可雪，梁大西情绪终于剧烈波动起来。
    “带她走，带她走……”
    吴可雪笑笑，靠着易诺的胸口继续指挥他：“看到那儿的橱柜了吗？”
    易诺点头，依照她的吩咐移开橱柜，露出低下的暗格，将里面的保险柜取出。
    等他完成这一切后，吴可雪满意地笑了：“你先出去。”
    易诺不愿意，抗拒的神色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难得见易诺这般直白，吴可雪也笑了：“我和他终究做过夫妻，容我和他单独说几句。”
    易诺点点头，将腰间的枪拔出，塞到她掌心。
    吴可雪握着留着男人余温的手枪，笑着目送着他离开，一眼万年。
    刚刚走出房间，易诺后颈一痛，黑暗不受控制地席卷了他的思维，枪声，车轮声，爆炸声此起彼伏，可他却始终睁不开眼睛。
    再醒来时，他已经在华国境内，床头摆着无数鲜花果篮。
    缅国三年，似是浮生一梦。
    梦里有个女人告诉她，世上从没有两全法。
    易诺却想问一问那个女人，她到底有没有心。
    直到他再回缅国，遇到了那个叫陆尧的男人，他告诉他，吴可雪是用他留下的手枪自杀的，临死前，手里紧紧抓着一本《边城》。
    此生唯有相负，不知来生可有相守。
    若有来生，不知道那个河边摆渡的翠翠能不能和他的傩送不再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