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槿妍思来想去,兹事体大,这件事怎么也应该跟贺南齐说一声。
第一,她不知道那个秦妈如今人在何处。第二,倘若真有人想害袁思怡,恐怕也只他能保护的了她。
打定主意,她立刻拨通了贺南齐的电话。
此时正值凌晨一点,她知道时间不合适,但人命关天,已经由不得顾虑太多。
贺南齐的电话再响了很长时间后接听,里面传来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喂?
你快救袁思怡!
没给对方反应,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好在贺南齐的理解能力比较强,尽管她因为着急说的有些颠三倒四,但他还是大致都听清楚了。
沉默了一会,她听到对方穿衣服的声音: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医院看看。
贺南齐白天就收到袁思怡孩子出生的消息,但因为与家人冷漠的关系,他并没有去探望。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便和顾槿妍一样,一概不知了。
其实按说他现在,对于贺家的事并无多少想插手管的闲心,他自己找孩子就已经够忙活的了,但因为顾槿妍提到,这件事跟珩珩以及他亲手挖出来的那名女尸有关,他便不能坐视不理了。
不管大人怎么样,孩子总是无辜的。
在他心里,珩珩永远是他可爱的侄子。
如果他真的是死于非命,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贺南齐赶到仁信医院时,袁思怡的病房已经站满了人,贺家人几乎都到齐了,包括仁信医院的领导层,也全都齐聚于此。
发生什么事了?
贺南齐走到人群中,蹩眉询问。
徐千娴一见到二儿子,便一脸惊恐的凑上前说:南齐,连你也得到消息了,你看看你大嫂,真是想不开。
贺南齐眉头蹩的更深:她怎么了?
自杀了,自己在卫生间割手腕了,我是不敢进去看,那血都流到外面地板上了,啧啧,真是家门不幸啊。
贺南齐打量父亲的神情,以及贺南佑,两人一个黑着脸,一个跟呆子一样。
她为什么要自杀?
你不知道吗?昨天她刚出生的孩子也丢了,她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还说了很多污蔑我的话,好在家里人都清醒,没有被她蒙骗,后来南佑说了我们才知道,她早就患有精神分裂症了。
呵,莫非贺家是被诅咒了不成?这一个又一个进门的媳妇全都疯了?
贺南齐睨向母亲,那眼神令徐千娴心虚,充满了讽刺。
没有逗留太久,贺南齐离开了医院,他已经大致可以确定两点,第一,袁思怡不是自杀。第二,抱走她孩子的人跟偷走小团子的人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刚坐进车里,顾槿妍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怎么样了?袁思怡有没有出什么事?
来晚了。
电话里一下子没声音了,顾槿妍似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什么意思?她、已经、死了吗??
恩。
漫长的沉默,她不说话,他就一直握着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顾槿妍哽咽的声音传过来,其实她跟袁思怡也没有太深厚的交情,只是一想到她临终前最后打电话的人是给自己,她便觉得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难过。
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去找找那个秦妈……袁思怡说,揪出凶手,是她最后的心愿。
好,我到时候联系你。
第二天中午,顾槿妍接到贺南齐的电话,说已经派了司机过来接她。
司机直接将她载到盛世集团,贺南齐坐在另一辆车里,他没有叫纪官杰替他开车,而是自己坐在驾驶座上。
我们现在去哪?
顾槿妍上到副驾上,系安全带的时候随口问。
你不是要去找秦妈吗?
贺南齐发动了引擎。
可你知道她在哪里吗?听说她早已经从你们家退休养老了。
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
顾槿妍想说,那为什么小团子你就是找不到?
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这么沉重的话题。
小团子是彼此心中的一道伤,他们今天是为另一件事而来,暂时不宜把关系弄得太僵。
一路无言。
车子开了大概有三个多小时,停在一处并不繁华的小城,确切的说是半城半乡。
越开到最后,车子越是颠簸,顾槿妍还是第一次走这样的路。
还有一截直接开不进去了,贺南齐熄了引擎说:下去走吧。
顾槿妍来时并不知道要走这么坑坑洼洼的路,所以她脚上还穿着一双半高跟的鞋,走起路来尤其费劲,但为了不在某人面前丢脸,她极力保持着身体上的平稳。
虽说已是极力保持了,但最后还是没稳住脚跟滑了一下,身子也跟着往前趄趔,关键时刻,身旁的男人伸手拉了她一把,正好握在她手上,手心上顿时传来一股熟悉的温暖的力量。
她稳住了身子,木然的睨向牵着她的那只手,而那只手却她的眼神落下去之前,及时的抽了回去。
贺南齐的脚步停在一幢暗红色的楼房前,楼房门是开着的,两人还未开口喊人,屋里走出来一位老人。
老人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惊讶的瞪直了双眼,她语结的喊道:二、二少爷?
秦妈,好久不见了。
似乎知道他们所为何事而来,秦妈的脸色略显苍白,她招呼两人进去坐,转身要去沏茶,贺南齐制止她:不用了,你如今已不是贺家的佣人,不用再侍候我们。
顾槿妍以前在贺家住过一段时间,对这个老佣人也有些印象,但印象不深,记忆中她是很老实的一个人,几乎从不多说一句闲话。
因此很难想象,她会把那么重要的秘密透露给袁思怡。
秦妈,我们突然造访,想必你心里大概也明白所为何事,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大嫂袁思怡说,你亲口告诉她,我侄子贺珩珩是被我的母亲给推下楼的,这是真的吗?
秦妈看起来很慌乱,她紧张的摇头:没有这回事,夫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顾槿妍意外了,她没想到换到他们这里,老佣人居然不承认了。
秦妈,这件事关系到很多人,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这样袁思怡在天有灵,才不会感到难过。
什么??少奶奶…死了吗?
是的,就在昨天晚上,她割腕自杀了,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假象,事实上,在她死前有给我打过电话,告诉我,有人想害她。
老佣人难过的掉下了眼泪,由此可见,她在贺家与大少奶奶的关系确实不错。
我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你不敢在我们面前说出真话,但看在正义的份上,请一定要对我们知无不言,因为你的包庇很可能会害了更多的人冤死!
老佣人似乎有所动摇。
顾槿妍继续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老佣人再抹了几遍眼泪后,抽噎着起身说:二少爷,我在贺家工作了十几年,按当时签署的协议规定,在离开东家后,绝不能乱嚼任何舌根,而我已经违背了协议条款,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其实把那件事说出来以后,我几乎没有一晚睡好过,总担心自己会惹祸上身,我只是一介普通农妇,家里也有一大家子的人,我自己若招来杀身之祸就算了,怎么可以连累到他们,所以请你们体谅我,我真的不想给家人惹来麻烦,但你们既然找来了,我总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我就只透露一点,你们想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至于其它的,我真的不能多说了。
顾槿妍还想说什么,被贺南齐制止,他起身说:好,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大义。
他将一张卡放到桌上:微薄的心意,请不要拒绝。
老佣人忙拿起卡来还给他:二少爷,千万使不得,当初在贺家,你已是对我们这些佣人颇多照顾……
就当是你为贺家鞠躬尽瘁十几年的一点心意,别再推脱了,好好生活,我们不会再来打扰你。
你为什么不让我问出那个男人是谁?
出了老佣人家,两人往回走时,顾槿妍不满的质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需要再问吗?
贺南齐直视脚下的地面,眼神冷的吓人。
顾槿妍噤声了,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人应该是谁。
她早就怀疑了,只是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人是他而已。
到了车子里,贺南齐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点了支烟,手肘搭在车窗前,沉闷的抽着。
气氛莫名的就凝重了。
两人都不说话,彼此的心中却都已有了明了的答案。
等到他一根烟快要抽到烟蒂时,她才开口打破沉默,问了句严厉的问题:如果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会大义灭亲吗?
她总觉得他不会。
在她看来,他表面上对家人冷酷,事实上却是几个儿子里面,最有情义的一个。
你是怕我包庇才这样问的吧。
贺南齐掐灭了烟蒂,目光凌厉的望了她一眼。
我确实有这样的担忧。
他发动了引擎,颓废回应:放心吧,在世上眼中,我已是大逆不道之人。
有他这句话,顾槿妍多少是放心了一些。
之后又是很长的沉默。
顾槿妍原本想补个眠,可心里乱七八糟的事太多,她很难睡得着。
虽然老佣人透露了一些,可空口无凭,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怕想指证没那么容易吧?
这件事我会查,你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顾械妍瞄了他一眼,从老佣人家出来后,他的脸色就很阴沉,说明他心里很压抑。
也难怪,自己的母亲做出那么不知廉耻的事就算了,还对自己的亲生孙子下手,简直可以说是灭绝人性。
回想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她总觉得,他是不想让她惹祸上身。
你还会关心我吗?
对方没有回应,仿佛没听到她的问话。
我以为你有了新欢,我的死活对你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你要怎么想,那都是你的自由,而你怎么想,对我来说确实已经不重要。
他开口,证明他不是没听到。
无论我做的再多,一个瞎了的人也是看不见的,早在你义无反顾离开海岛那天,一切就结束了。
顾槿妍憋屈的张不开嘴。
半响才咬着嘴唇说:对,我看不见,那个歌女就能看到你的好,既然如此,我祝你们白头偕老,停车!
嘎吱一声,贺南齐真的停了车。
她负气跳下了车,车子绝尘而去……
扬起的尘土迷了她的眼睛,她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眼睛眨了两下就红了。
本不想在今天弄僵关系,可最后还是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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