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一卷黄纸书册,约二十来页,
他仔细研读,一边站着的是剑谷之主,独孤涯。
江州剑谷,不比其他武林世家,有着非常森严的规矩,其传承在直系,旁支,内门三种人中进行。
即便是意外诞生的旁系子嗣,或者颇有前途的内门弟子,都可以进入剑堂修习,只是再与生父母没有了关系,一应事宜皆有山庄接手。
此三种人的锻练,统一由长老层级管理,以年月不停的比斗分配资源,
嫡亲,也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想将子嗣留在身边,那么就不得接触任何功法,
如果想要研习剑道,那么就必须进入剑堂,由长老负责。
即便是剑谷谷主,也不能例外。
此乃独孤一脉从王族那里得到的真理。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此般规矩,好处自然是能扩充剑谷的实力,令其在短时间内压制其他大族,在江州站稳脚跟。
至于坏处,那就是一些毫无血缘的旁人,只要潜力足够,也能成为影响剑谷的长老。
这不利于控制,独孤涯的剑道早已止步,就是拜此所赐,为了平衡亲族与旁类的平衡,根本没有时间钻研武道,更进一步。
好在,还有这个孩子。
“樽儿,如何?”
他很少用这般平缓的语气对某个人,妻子也好,侍妾也好,族人也好,都是一般的冷淡。
至于原因,就是眼前这个青年自剑堂中的比斗大会中,连续三年稳居第一,而且几乎没有出第三招。
经剑堂长老商议,已无需浪费时间,可以成为剑谷嫡传。
独孤涯没有反对,甚至于颇为欢喜,是在看到此人的卷宗纪要后,
很意外的,是自己的孩子。
他妻妾有十余人,子嗣不少,约莫三十左右,却都是资质一般的武人,甚至还有几个废物,倒是早年荒唐了几回,有些血脉在外,不想这就碰上了一个。
挺尴尬的,在确认的确是自己的孩子才想起一些事情。
‘樽’就是他取的名字,不过是酒后的荒唐事,那女子势弱,无力反抗罢了。
他倒没有多少愧疚,这种事情大族子弟做的多了,相对来说他还算好的,而且那女人他早已力所能及的安排了去处。
不过问题是,这孩子怎么看自己?
其人天资如此,独孤涯不想恶了关系。
好在孤独樽很好相处,神情自然到几乎没有一点怨愤,
“是门好功法,不过打基础尚可,再往后就不用看了。”
独孤樽将书册递还,沉吟道。
“哦?”
独孤涯很是不满,只是还没有表现出来,他手上拿的,可是剑谷的至宝,独孤家的剑诀。
其原型乃是取自王族从天都遗藏抄录来的绝学,
改良了百年以上,匹配独孤家的剑道才有手上薄薄一册。
剑谷上下以他钻研的最深,这也是他能控制其他高手的秘密,欲求剑诀奥秘,势必摆脱不了他这谷主。
无论是剑堂拿走的前几页,还是长老们研读的中篇,以及他手中的后篇。
“谷主手中的,与剑堂的功法有些相似,不过再向后,都是些高手的体悟。”
独孤樽思虑道,“他们的剑道虽强,却不是我要走的路。我已得其骨,够了。”
从前在剑堂修习的,加上方才看到的,功法已然清晰。
其一为剑之源,独孤樽隐隐觉得内劲,本应是由其他来源,只是由于一些他不知道的原因,那些前辈们做了删改,用自身血气,锻练出内劲代替,作为剑术的基础。
其二为剑之器,依照秘策所言,当修为到了一定火候,他需要一柄剑,其品质决定他的武学之路能走多远,如能抵达人剑一体,不但有精修剑气之用,还能成为肢体的延伸。
其三为剑之术,秘策标注了一些招数可能精修的方向,并且做了一些实际的备注,关于那些体悟,他只取了两分,剩下的,有机会验证。
“你有何打算?”
独孤涯第一次见到这般孩童,能够抵御住剑诀的诱惑,并且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方向。
“秘策中有许多尚待验证的,我想出去试试。”
独孤涯下意识的想要反对,
以这孩子的资质,只要能亲自教导,超过自己绝不是问题,他日或许能进一步,是接替他统御剑谷的最佳人选!
可惜话到了嘴边,却又变了味道。
“樽儿说的有理,你年纪尚小,的确是需要多多见识一下。”
他解下腰间佩剑,“此为‘尘’,虽比不上凶兵,却也能算得上名剑,你带在身上,对你的剑术修炼有好处。”
“这——”
“剑谷之内,尚有一柄无主之剑,他日你若修炼有成,不要忘了回来。
剑谷上下,都等着你。”
独孤樽接过名剑,回了居处,收拾起衣物,只是在旁等待的三三两两,却已没了从前的热情。
“没想到我们之中,还真的混了一块金子,果非池中之物。”
“喂,过分了。”
“啧——”
独孤樽只捡了两身衣物,对着昔日的师兄弟道,“你们想说什么?”
其中一位红衣弟子唾了一口,
“从前敬你是为剑术超绝,还道是我们本事不济,原来是家学渊博,佩服佩服!”
红衣弟子的身边,一个较为肥胖的武人拉扯住他,“好了,好了。”
“阿鞍,以前倒还罢了,这几年屋子里算你习剑最勤,他倒是偷懒的不少,凭什么保住那首位,还不是——”
“够了。”旁边几人注意到屋子外的走动声,提醒道。
“你们,每日重复练剑,可有什么心得?”
独孤樽一面收拾着包袱,一面道,
“?”
“基础打的足够,就该向下一步进发,练剑不仅是手脚招式的重复,这话我以前和你们说过。”
“假仁假义,要不是你有秘传——”,
红衣弟子不甘道,
“剑堂所授的功法都未能掌握,妄谈其他。”
独孤樽背起小包袱,“你心中多有嫉恨,已经听不进我的话。”
他的两指前伸,“如果打过一场能舒服些,我愿意奉陪。”
“?”
“你可任意挑兵器,我也不会用剑堂以外的招数。”
“我要你的剑!”
孤独樽很是随意的将‘尘’扔了过去,
心中空灵,隐隐能听到对手的想法。
【这就是庄主的佩剑?】
【拿到了他,或许有一天我也能——】
【不,他能有如此修为,一定是托了秘传,绝无可能是其他缘由。】
剑气骤生,裹住独孤樽的手臂,在场诸人无不惊愕,
江州剑谷,无形剑气?!
这家伙能够以身代剑?!
“贪欲作祟,可惜了。”
二指径直刺了过去,洞穿红衣弟子的胸口,将他整个人震飞了出去,独孤樽取回地上的佩剑,大步朝外走去。
之后……
我见识了很多不同的景色,
剑谷以外,的确有很多种不同的招式,只不过——
锦衣男子放下剑,笑着道,“不愧是剑谷嫡传,很有本事。”
“贵宗剑法,我思仍有许多精妙之处,如能再钻研一二。”
“欸,练来练去也就那么回事,样子货罢了。”
锦衣男子挥了挥手,一副不耐的样子,“算了,算了,混口饭吃,万一有了心思,被京中的大人物们瞧上了,麻烦。
走,走,备了一些酒菜,一起尝尝?”
“这……”,
剑是很纯粹的东西,练的好不好,与名气有什么关系?
不精修,不体悟,哪里会有提升?
为了研习出合适的招数,我遍访名家。
只是,传言有许多不实之处。
“哈哈,不想我江州林家也有此一日。
我林某人曾言,若谁能击败小女,自可做林家快婿,未知少侠意愿?”
【此子为剑谷嫡传,正合适继承我林家家业。】
“孩儿,如何?”
“但凭父亲做主。”
“哈哈,好!”
一众人等,纷纷上前道贺,
“我仍有要事在身,剑术未精,尚需返回剑谷研习,前辈好意,心领了。”
“这——”,林家家主面色微沉,不过很快恢复了过来,“年少有为,自该苦修,我林某人说过的话算数,你且记着,何时来,我林家的门都开着。”
儿女私情?
那般事情,不过影响我剑术修为,
只是世道如此,说的太过明白,不过凭空惹麻烦。
“少侠还未留名。”
“独孤一脉,独孤樽。”
“’尊’?”林家家主笑了一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怪不得剑气锋锐至此。”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此八字,重在‘我’,而非‘尊’。
不过也罢,世人鲁钝,再谈亦是浪费时间。
如今剑术有成,该去取剑了。
“此为,九殇·犀锐?”
剑谷内,独孤涯领着一众子弟,“你已是剑谷第一高手,以后也是天下第一高手,不日京州内侍禁卫就该来了,予你正名。
今日过去,你就是‘剑尊’。”
剑尊?
凡尘浊世,贪欲作祟,魑魅魍魉,哪里有真正习剑的人?
“报!”
“?”
“剑谷外,有一刀客求见,欲与……尊上一战。”
独孤涯眉头凝起,“剑谷将至云州,哪里有空闲理会一个刀客,给我轰——”
“我去见见。”
“尊儿?”
“正好试试犀锐。”
“这,也好。”
既然天下已无剑中高手,那么我就来做那至高一人。
天上天下,
唯我独尊。
世人鲁钝,又何必再分清浊,理会个中原意?
丈尺剑围里,独孤樽以犀锐驻地,“你是我第一次见到的,败于我剑下,却没有提及名誉地位,找其他理由的人。
如你说的一般,‘败了只是因为仍有缺憾,再练就是。’”
独孤樽右手倒持犀锐,剑尺的锋锐之气收束,
冰盖之下,百丈长的金色剑身成形下沉,如有天崩之势,指向刀客,
“没错,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在这里,我在这里,就足够了。
那么,再定排位吧,如果你有那个本事。”
犀锐重挫,冰盖下的金剑虚影碾压大地,
【剑尺·锋陨!】
金剑刺入大地,剑势爆发冲击着周遭的地域,剑侍带着林家小姐退入巨岩之后,一时不能再观察战况。
另一边,武扬直直站在洛云仙之前,一层灵力护壁若有实质保护着两人。
金剑虚影上多出六道银光,似名剑剑身崩裂粉碎,炸裂万千剑芒,朝四周直刺。
其中有几道碎片击穿武扬的灵力护壁,几乎刺进他的身体,
不过在洛云仙看来,他却没有防御的意思,一双银瞳直直的观察着战况,
他……在学习?
‘锋陨’为‘一息’所破,只是个中武人却没有那么轻松,
灰衣残破,胸腹与双手仿佛从血池浸了一遍,
刀客手中的飞瀑仅剩下直柄,剩下的不知所终。
“飞瀑,不如犀锐。”
独孤樽扫了一眼刀客,“三大奇矿,‘凤凰精金’才是最强的铸器材料。”
血渍染红了黑发,几乎掩去了刀客的脸,不过独孤樽却没有留手的意思,
“我不在乎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也不在乎世人的看法。
力量只是力量,刀剑只是刀剑。
诸般说辞,不过是弱者的借口。
如果你想打败我,就用你手中的‘飞瀑’试试。”
犀锐遥指,指引着散落的剑气,
三环剑光虚影围住两人,朝外层叠。
地上的飞石,草屑,碎木,乃至水汽,俱化剑影,
封绝所有退路,每一步,每一个方向,都被锋锐剑气笼罩。
只一刻,就能将绝世高手斩为肉泥。
天地外物,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从我号令。
独孤樽轻声念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剑尺·人间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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