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朝阳

10.十

    
    小叔嘴里说着让老妈有啥想法直接说,但前提点出了自己没本事,这就等于从根源上先截断了老妈可能会提出敏·感要求的可能,比如借钱。
    谁能说小叔这人笨呢?
    沈青时听在耳中既觉得恼怒又觉得无奈,心里明白小叔家日子不好过生活压力大借钱可能跟借命差不多,但又控制不住生气,有种被冒犯了的感觉。
    就是这么矛盾!
    老妈可能听出了小叔的言外之意或者压根就没打算借钱,反正她什么要求都没提,就说了以后守着孩子过,把孩子好好拉扯大。小婶不时从旁劝解几句,这场谈话很快就到了尾声。沈青时不敢多留,赶紧沿着墙边溜了出去。
    老房子这边只有两间屋,原本他们四个都是跟奶奶睡一块,老妈回来后也没另外收拾屋子,小叔帮着搭了张木板床就能睡。
    身边有了亲妈,就像浮萍有了依靠,沈青时跟大哥二哥终于不用再下地干活了。四个孩子,三个都瘦成了猴,穿的衣裳也还都是春天的长袖长裤,姜芳看在眼里当然不是滋味。回来第二天就去乡里赶了集,给几个孩子买了夏天该穿的衣裳鞋,又带着老大老二剪了头,买了菜买了肉买了调料油决定以后就在自己家开火做饭给孩子好好补补。
    沈青时这会儿穿着新裙子坐在院子的小凳子上帮老妈剥蒜,一边回答老妈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问题,比如大姑小姑对你妹好不好啊,大姑父小姑父有没有说难听话啊,小叔小婶让你们吃饱饭没啊,诸如此类。
    沈青时当然都说好好好,亲戚都很好,生活很和谐。姜芳狐疑,看了眼大门,小声问,“真的好?我咋听人说你小婶都不让你们吃饱饭啊?”
    “妈你听谁说的啊?”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你就跟我说你小婶是不是不让你们吃饱饭?”
    沈青时无奈,刚要开口,沈南却突然窜出来说,“妈,小婶就是不让我们吃饱饭,每次都说锅里没饭了,其实她都偷藏起来给燕燕几个吃,我都看到好几回了!”
    沈青时:“……”
    姜芳听了脸色不太好,也看出了闺女是个傻白甜啥也不懂,于是开始问二儿子,“那你奶跟你小叔就没说啥?”
    “我没敢跟我奶和小叔说。”沈南声音低了下去,“小叔肯定跟小婶亲,奶老让我们多干活,说不干活没饭吃。”
    沈青时本来是想息事宁人,老妈虽然出院了,其实身体根本没完全康复,怕把人气个好歹,现在看来她能管住自己却管不住熊孩子,想了想,怯生生的拉了拉老妈的手,很认真的说,“妈,我们在这虽然要干活,吃的也不好,但我们没饿肚子,小叔小婶也没打我们骂我们,已经很好了,而且现在你回来了,小叔小婶都不敢让我们干活了呢。”
    姜芳作为亲妈听到这么一番话当然是很有感触的,她其实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为了这些小事去跟小叔子理论,毕竟不占理,谁让你把孩子送回来吃人家的饭呢!受委屈理所应当。只是到底慈母心,不满是肯定的。
    叹口气,摸摸闺女的小脑袋,“剥蒜吧。”说完回了厨房。
    沈南一脸懵,看看妹妹,“妈怎么不问了?”
    沈青时翻他一眼,“二哥你快点把池子里自己的衣服洗出来,咱妈身体不好别让她累着了。”
    沈南怏怏,“知道啦!”
    娘几个在老家又住了半个月,这天傍晚,老妈突然宣布要去县城了。沈青时是知道这个走向的,他们会在小姑家住大概两到三个月左右,之后才被老爸接去省城。
    这次离开奶奶当然会同行,沈青时也不知道老妈是怎么和奶奶说的,竟然让老太太同意了他们娘几个去小姑家里借住,要知道小姑毕竟是嫁出去的闺女,他们去她家里可不是只住一天两天而已,这情况怎么看都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沈青时猜想,老妈之所以要坚持去县城寄人篱下,最大的可能是方便跟老爸联系。毕竟沈家庄现在太穷了,一台电话都没有,如果长期住在农村就相当于与世隔绝了,老妈是不可能让他们荒废在农村的,肯定是要想法重新走出去。从这一点看,老妈虽然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水平,但眼光长远,能屈能伸。
    ……
    小姑沈月华是个美女,家里老幺,比小叔年纪还小,但最大的孩子却跟大哥沈东一个年纪。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小叔是晚婚小姑是早婚。而关于小姑和小姑父的恋爱结婚史,嗯,是比较有传奇色彩的,据说小姑跟小姑父恋爱的时候男方家里不赞成,然后俩人为了真爱冲破束缚的枷锁……私奔了。
    对此沈青时只知道个大概情节,反正小姑跟小姑父办婚礼的时候是奉子成婚,这在他们那个年代绝对是走在潮流最前线,估计没少被人诟病。但不可否认,老爸兄妹六人中,小姑的婚姻是最幸福美满的。
    在小姑家住的日子如流水,因为寄人篱下,老妈会在小姑家里干很多活,做饭打扫卫生洗衣裳……小姑父虽然会给脸子,但也没说过难听话,就是在他们暂住的房里开风扇的时候会有微词,或者看电视时说一句费电。
    这些都在可承受范围,借住别人家哪能不受点委屈。
    但这种平衡在两个月后还是被打破了。
    彼时,沈青时正在院子里帮老妈择菜,有个中年男人突然找上门来说家里的皮管子丢了一截,说是表哥刘海疆干的好事。表哥当然不承认,小姑父就把来人叫了出去,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人打发走了,但是回来时脸色就很不好,把老妈跟大哥沈东叫了过来说,“东子,你说是不是你偷了人家的管子?”
    老妈一听脸就沉了,“刘建立你这是啥意思?”
    “二嫂,海疆肯定不会偷东西,刚才我问了,当时东子也在。”
    小姑皱眉拉了小姑父一下,“你瞎说啥呢!东子也不会偷东西!”
    大哥也很生气,“我没偷!”
    “你没偷是谁偷了!?”小姑父满脸不高兴,“你要是拿了就赶紧给人还回去,那管子卖不了几毛钱。”
    老妈气的眼眶都红了,把腰上的围裙一摘扔到地上,“刘建立!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娘几个,但是我的孩子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偷东西!你不就是嫌我们住你这吃你家的饭了吗,行,我们现在就走!东子,去收拾东西!”
    大哥听了抿着嘴重重的点点头,转身就要去收拾东西,奶奶从一旁拦住他,大声呵斥,“收拾啥,行了,别吵了,管子丢了也可能是别人偷了,咱家的孩子就没出过小偷!芳,你赶紧去做饭,建立,你再去找那人问问是谁跟他说咱家孩子偷了他东西,他要有证据我赔他十根管子!月华,去帮你嫂子做饭!”
    一场可能会导致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争执就这么被奶奶轻描淡写的给平息了。大概形势比人强,老妈没那个硬气的资本,抹抹眼泪去了厨房,小姑赶紧跟了过去安慰,小姑父也老实出了门,奶奶拍拍大哥的手,“东子、海疆你俩跟我过来。”
    沈青时觉得奶奶应该是给大哥表哥灌鸡汤去了,也没兴趣去偷听,就是有点佩服老人和稀泥的能力,同时懊恼的拍拍自己的脑门,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关于大哥被冤枉偷东西这事她是有印象的,但毕竟时隔多年,经历的太多,很多事都是要发生了才能想起来。在她印象里这事最后好像是不了了之了,这也是没办法,谁让现在又不跟以后似的哪哪都有监控,人家怀疑你偷东西,除非找到丢的东西同时抓住是谁偷的才能洗脱嫌疑,否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根本掰扯不清。
    ……
    偷东西这事在隔天就没人再提起了,但沈青时看得出老妈的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她心里明白,老爸应该也快回来了。
    果然,半个月后,老爸回来了,开着辆小轿车夜里静悄悄回来的,大概是怕惊动到债主,所以不敢大张旗鼓。
    大半年没见到老爸,老爸吃胖了许多,人说心宽体胖,也不知道在他心里老婆孩子能占几多分量。
    沈青时一直都知道她家是个畸形家庭,老爸老妈的相处模式在后来人看可能真的无法理解。这样一个专坑老婆孩子还没担当的男人早该踢了另找,干嘛还不离不弃,实在让人怒其不争。但要结合实际情况就不觉得难理解了。老妈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文化程度不高,不懂那些大道理,只知道丈夫是天,是个依靠,就算这个依靠总是大打折扣至少孩子有个爹她有个丈夫。
    而且老妈现在没有赚钱能力,没了老爸,她是养不活四个孩子的。这就是现实,经济不独立就决定了人生的不独立。
    况且在老妈他们这一代人眼里,大多把离婚当做天方夜谭,什么女强人,女人当自强才是扯淡。
    沈青时坐在小汽车上,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树木,默默想,等时机成熟,离婚,势在必行!
    ……
    从鹿县开车到省城可不是一段短途,司机是个年轻人,看起来有些傲气,只在初见时叫了老妈一声嫂子就不再理人了,老爸也没有特意介绍的意思。现在这个年代路上查的不严,也没超载的概念,一辆小轿车里载了七个人,讲真,沈青时有点怕,走土路的时候都怕会翻车。
    不过好在路上还算顺利,早上五点出发,下午三点就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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