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破晓

    
    “惊天好消息！惊天好消息！”
    “一惊一乍的什么鬼？停课吗？这个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对，而且停不停课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
    “以前是没有，不过自从大魔王来了以后还是有的。”
    “我说的惊天好消息就是跟大魔王有关的，我听到校长在跟他打电话，在我们停课之前，大魔王就跟校长请假了。”
    “那又怎么样？”
    “对啊，反正都停课了，他请不请假有什么区别？”
    “嘿，你们不知道吧，大魔王请的是病假，我听校长说现在好多人都感冒请假了，大魔王也是啊。”
    “那又……等等，如果说他生病了……”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乘机揍他了？”
    “有道理！他病得严不严重？不严重的话我们再等等。”
    “等？说不定他很快就好了，机不可失。我知道他家在哪，他和赵溪住在一栋楼。”
    “靠，你还会用成语？”
    “赵溪？九七班那个赵溪？”
    “那你说我们收拾了这个大魔王，赵溪会不会对我们刮……刮什么来着？”
    “刮骨疗伤？”
    “刮你妹的骨！叫你多读书，多读书，呃，怎么像大魔王说的话？”
    “不要跑题!不要跑题，刚才说到哪来着？”
    “说到……大魔王生病了。”
    6月16日，下午，阳光明晃晃的照在喧嚣的尘世，热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形态萦绕在地面上，路边的老柳树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蝉也没力气，有一下没一下的聒噪。
    老厂这一片的建筑都分明的破旧着，楼都是几十年前的楼了，厂房也是几十年前的厂房，早就和整个城市格格不入的大烟囱犹豫的看着已经不属于它们的城市，还有涂满了“拆”字，却顽强的挺立着的红砖房子，灰头土脸而又布满了裂缝的水泥路，所有的一切，不管怎么看都是在上个世纪就被遗忘了的角落。
    这一片地方平日里白天都是安静着的，大人们都要出去工作、干活，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留在着片破旧的老楼里是不行的，小孩们也大抵都要上学，一整片老厂区和宿舍楼都是空空荡荡的。
    以往这些时候，李赫这帮人都很喜欢逃了学回到这片安安静静的老厂区，这里没有人管他们，他们可以泡在巷子里赊账上黑网吧，也可以弄一些廉价的白酒来喝了幻想着拯救世界，或者聚在谁家里看一些岛国的精彩教育片，甚或堵在小学门口抢那些落单的小学生的零花钱，反正各种这个年纪的少年逃学之后能做的事情，他们都尽可能的发挥到最佳。
    虽然他们家里都没有几个钱，他们身上更没有几个钱，但乐子总是找得到的。
    他们这帮人从小学到初中都是横行惯了的，家长管不了，老师不敢管，学校也不能开除他们，一向都是无法无天。
    到了137中他们更是如鱼得水，因为在137中，不光他们呆的班级里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的货色，而且差不多整个137中都是和他们差不多的货色。光是在他们那个班里，和他们类似的小团体就有好几个，不过，在经过无数次见血的较量之后，他们基本上是别的小团体轻易不敢招惹的。
    他们的青春就在这样仿佛荒野一般的时光里拔节生长着，但其实他们的青春并没有多少可以期待的。他们的父辈甚至祖辈都生活在老厂那一带，老厂是个叫惯了的说法，说的是广源区这边曾经红火过，但早已被遗弃的各种工厂。
    从他们的父辈开始，生活在这里的人跟发展得日新月异的城市里其他区域里的人比起来就已经显得灰头土脸了，到了他们这里，从出生开始，他们就注定要被城市遗弃，他们的成长结局也早就被残酷的铺排。
    然而再残酷的青春，也总是有青春的乐趣的，可后来他们这些乐趣就都被那个所谓的“大魔王”，也就是他们的班主任李寂城给磨灭掉了。
    他们也不知道那个李寂城是什么来路，他当他们的老师，可他骨子里不怎么像老师，可说他不像老师，他做的事和别的老师也没什么分别。
    不，也还是有的，别的老师不敢打更打不过他们，这个李寂城打得过。而且他一出手就是真打，鼻青脸肿什么的，那都是小儿科了。他们也是一次次的挑战失败以后，才每次都咬牙切齿的被留在了教室里，学不学习先不论，但必须到了放学时间他们才有机会离开学校。
    他们真是想尽了办法，群殴，在楼梯角门背后偷袭，在书包里装满板砖甚至西瓜刀，最离谱的一次连自制的火药枪都用上了，但李寂城就像他们命中注定要遇到的魔星，不管是正面交锋，还是各种阴招，他都让他们铩羽而归，回到家他们还都不敢跟家长说，一想到他们的家长听说有人能治得了他们之后那种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们也没有谁会愿意自取其辱。
    但他们真的被打怕了，尽管每天都咬牙切齿的算计着怎么才能把这个大魔头放倒，但至少上课时间里，他们也只能呆在教室了。
    好在也不止他们，班里其他的山头也都被李寂城镇压了，至少看到其他的小团体被打得比他们更惨的时候，他们还是可以乐活一下的。
    李赫是这帮爱逃学的孩子中年纪最大的，15岁了，按说也要初中毕业了，但他转了几次学，最后转到137中来，就被校长扔到了李寂城那个班里。
    李赫一开始是很不合群的，因为他年龄要大一些，个头要更高一些，打架也更厉害一些，所以看所有人的眼光都是一副“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样子。本来他是所有人的眼中钉，不过自从李寂城来了以后，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整个班的老大。然后他也是被李寂城打得最多，打得最惨的。
    因为他每次被收拾之后不上医院也自己就恢复了，也不知道哪个家伙从什么旮旯角落里翻出一套几十年前的动漫叫圣斗士啥的，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不死鸟一辉”。
    李赫对这种幼稚的角色扮演实在是嗤之以鼻的，而且那个漫画是他爸那一代人看的，他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老土，但是他管不了别人把他算在内的自娱自乐。总之，因为他是“一辉”，班里四个小团伙各自的老大围在他身边，不知怎么的，他们就被称为圣斗士五小强了。
    6月16号这个下午，15岁的少年李赫抱着手站在老厂最中心的一个十字路口，看着原本寂静的街道突然间人来人往，耳边听着那几个死活要跟着他的小伙伴聒噪的声音，感到十分的烦闷。
    这个15岁的少年已经长到了一米七的高度，因为匀称，所以看起来这个15岁的少年像一杆立在土里的标枪一样的挺拔，他谈不上多帅，但轮廓分明的脸让人一看就觉得印象深刻，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双冷冷的看着人，隐藏不了这个年龄的冲动，却又有一种具有穿透力的深邃的眼睛。
    当另外几只小强聒噪着李寂城生病的好消息，准备趁他生病扳回颜面的时候，李赫却觉得眼前这个原本应该十分安静的十字路口人来人往的，实在有些诡异。
    “一辉，我们要去大魔王家，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真正的实力，你肯定也是要去的吧。”
    发现了李赫一直不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过来的是自称是“星矢”的刘得邦。这个家伙只有13岁，比李赫矮了一个头，似乎一米六都不到，但是脸长得却有些着急，乍一看，还以为他是个二十几岁的老头……在他们看来，二十几岁的当然也就是老头了。
    刘得邦不但长得着急，而且眼睛珠子也有着和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成熟，要说起来，他是他们五个人中看岛国的精彩教育片看得最多的，而且不知真假，据他自己说，他是已经有过实践了的。大家一起洗澡的时候，他也从来不吝啬炫耀他那玩意的雄伟，他倒也真有炫耀的资本。
    其实这个时候去找李寂城的麻烦，刘得邦心里想想就挺发憷的，但他之所以是叫嚷得最厉害的一个，是因为他知道和李寂城住在同一栋楼里的，还有赵溪。他观察过很多次赵溪的活动轨迹，所以他很有把握能够在那边跟赵溪“偶遇”。
    另外三只小强，“冰河”陈凡、“紫龙”王楚和“瞬”张子皓听了刘得邦的话，都转过头来看着李赫。说归说，反正要对付李寂城那个大魔头，没有李赫这个带头大哥，他们心里都是没底的。
    这三个人里面，“冰河”陈凡相貌平平，毫无出众之处，之所以被叫做冰河，也是因为他和离异了的老妈一起住，有时候和他妈显得有点黏，这大概是唯一的理由了；“紫龙”王楚是他们当中最帅的一个，留长头发，也有几分动不动就脱衣服亮肌肉的毛病；倒是“瞬”张子皓跟动漫里的那个伪娘风马牛不相及，这是一个小胖墩，整个人看起来很粗壮，要说打架，他的攻击力有限，倒是皮厚很耐打，让他扮演“瞬”这个角色，大概也是刘得邦故意做弄他。
    李赫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来由的有股烦躁，本来他觉得刘得邦他们的想法很幼稚，不过尽管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他觉得，李寂城也许是可以回答他一些问题。
    刘得邦看到李赫一言不发的往前走，不过走的方向也是李寂城家的方向，他也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