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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半边脸庞被树影笼罩,楚天舒一眼扫过去, 觉得此刻的谢鲲身上似乎弥漫着某种悲伤。
也许是在怀念他去世的生母吧?楚天舒从谢鲲和贾琏的对话中也能大概脑补出一个常见的侯门恩怨,生母早逝, 继母不怀好意, 为了生存只能韬光隐晦, 装成一个莽撞粗鲁的谢大个……
静静地站在谢鲲身边,楚天舒什么也没说, 直到谢鲲转过头来, 一张脸露在月光下, 又是平时那稳重的笑容。
谢鲲好像把楚天舒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姑娘, 带着她在路上买买买吃吃吃,连带着跟在楚天舒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也得了不少好处, 乐得眉花眼笑。
楚天舒注意到谢鲲带着她们走的路, 显然是向着阊门的方向去的。果然,不久之后,熟悉的阊门、运河、拱桥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阊门附近比其他地方更加热闹, 人流如梭, 摩肩擦踵。
谢鲲跟在楚天舒身边,手臂在空中虚拢, 不动声色地把周围的人流拨开一条通道。在楚天舒周围一尺之内, 根本就没有人能进来。
楚天舒以前也跟着甄士隐夫妻在节日的晚上出来玩过, 就算是叫了几个男仆前后护着, 也没有谢鲲一个人照顾得舒服。
她有些好笑地抬头看了看谢鲲,谢鲲脸上居然是一片认真,看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合伙人变成了保镖了。
顺着人流走到阊门城楼下,谢鲲抬头向上望去,楚天舒主动开口:“我以前就住在这附近。”所以我猜到你是故意往这边走的了。
“我知道。”谢鲲没有隐瞒的意思,“我还去那个小庙旁边看过,现在那个宅子租给了别人。”
楚天舒含笑摇头,他对合伙人的审核可比自己严格多了,至少她没有跑到京城定城侯府去打探一番。
谢鲲做了个手势,谢仝和铁头立刻不露痕迹地向着两边一挤,跟在楚天舒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就身不由己地拐了个弯,汇入了人流之中。
楚天舒挑了挑眉毛:“这是准备做什么坏事?”谢鲲知道她的本事,调开两个丫头只能是有什么不想让她们知道的计划。
“咱们到阊门城楼上去?”谢鲲弯下腰,压低了声音在楚天舒耳边说,“上面又清静,又能看风景。”
难怪要把两个丫头弄走呢,要是楚天舒当着她们的面飞起来上了几丈高的城楼上,可不要把她们吓坏了?
楚天舒也来了兴致,拽着谢鲲的袖子就往阊门后走。
她经常从这里经过,知道角落里有一条很少有人走的小路,能绕到阊门后方的一个拐角,那里四面都是城墙和树丛,根本没什么人。
谢鲲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袖子往前走,看着她再次鲜活起来,脸上就显出一缕笑意,这才是那天在山洞里总想偷偷调皮一下的小姑娘嘛。这些天楚天舒整个心思都扑在试验田和数据上,一天天严肃得都让他感觉有点陌生了。
从人潮汹涌的街道上绕了一个弯,只是十几步的距离,周围的环境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楚天舒兴致勃勃地带着谢鲲绕过两个弯,眼看着前方就是她要去的目的地,却突然收住了脚步。
谢鲲不解其意:“怎么不走了?”前方树丛中传来一声女子惊呼,谢鲲面色一变,“什么人?给我出来!”
楚天舒有些尴尬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她刚才停下脚步就是因为发现有一对野鸳鸯正在里面幽会,本想偷偷走过去,结果却被谢鲲喝破,这下就更尴尬了。
“不要管人家啦!”楚天舒五感敏锐,已经判断出那是一对情侣,只好羞恼地拉着谢鲲往另一边走。
谢鲲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身体僵硬地被楚天舒拽着绕过树丛,钻进了里面的空地里。
“不怕不怕,他们跟咱们一样。没事了,没事了。”偏偏这个时侯树丛里还传来男声小声温柔的安慰,这点距离又这么安静,这种小声对他们两个来说,跟大声说话没有什么区别。
楚天舒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大写的尴尬,她干笑了一声:“我先上去。”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冲天飞起,落在了城楼上方。
谢鲲站在原地,深深的吸了口气,两只手捏着自己发烫的耳垂,半晌一动不动。
楚天舒坐在城楼上,夜风已经有了一丝秋意。头顶那一轮明月已经升到了中天,大得有点超乎寻常,有一种她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的错觉。
而脚下就是繁庶的城市,河流、街道、桥梁都被灯光点缀,勾勒出一条条明亮的曲线,好像永远不会熄灭。
清冷的夜空和热闹的地面,一静一动,而她坐在两者之间,某种玄妙的感觉从她心中升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隐隐有梵音从天际传来,整个世界突然变得通透空灵。
有人踩着城墙跃了上来,落在了楚天舒身边。
不用回头,楚天舒也知道是谢鲲。她有点想笑,却还是忍住了。她在帝国时代算是青涩果子一枚,不过好歹整个时代观念比较开放,社会提供的两性信息也非常丰富,所以只是略微觉得尴尬而已。可是对于谢鲲这种古人来说,方才的事情大概很有冲击力?否则为什么会等了这么久才缓过劲来?
她要厚道一点,不能因为这个去笑话自己的合伙人。
哈哈哈。还是忍不住怎么办?
谢鲲在楚天舒身边不远处坐了下来,像她一样把脚垂在城墙外的空中。月光太好,楚天舒嘴角的那点笑意实在太过明显,不过显然谢鲲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根本没有再次羞窘的意思。
他侧耳听着隐隐的佛唱之声,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深色卵状的东西。
楚天舒好奇地看着他把那个东西双手捧着凑到唇边,调整了一下姿势,吹出了一声低沉拙朴的音调,一下子就竖起了耳朵。这是一种乐器?
谢鲲慢慢闭上眼睛,双手捧着这个乐器吹了起来。
古朴而柔和、低沉又沧桑的乐声从空中掠过,像是一阵风拂过古老的城池,向着四面缓缓扩散。
悠远的乐声好像穿过了无尽的时空,轻轻诉说着那些早已被历史长河淹没的过往。幽咽缠绵的乐声,就像是最浓的酒,经过了时间的沉淀,韵味深长,只是一小口,都让人沉醉。
年轻男人的线条在月色下清晰鲜明,脸上的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静。
楚天舒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谢鲲。在他们的帝国,能够赋予音乐生命的人,必然有着一颗敏感的心和超人的精神力。这么古朴的乐器,却能够带来这么强大的感染力,难怪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谢鲲的精神力比其他红楼居民都更加强大。
如果谢鲲能够出生在帝国,在母体中就接受基因优化,出生后就学习帝国基础锻体术,他绝对是一个早早就觉醒精神力、身体素质上佳的公民,综合评价一定在A 之上,说不定还会在成年后二次进化到S阶段,成为未来的强者。
只可惜他生错了时代。
谢鲲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楚天舒望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惋惜,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不知道她从自己的埙声中听到了什么,居然会出现这种表情。
楚天舒庆幸自己聪明,在谢鲲最初试声之时就有了预感,早早地就让辅助系统打开了摄像头,把谢鲲吹奏乐器的整个过程都录了下来。以后没事的时候,也有专属于自己的音乐专辑欣赏啦!
“太棒了!”楚天舒把专辑储存好,眼睛发亮地看着谢鲲,发自内心地赞美,“从来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天赋!这是什么乐器?”
谢鲲把手中的埙抛过去:“埙。”
听着谢鲲的科普,楚天舒赞叹连连,一枚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乐器,居然已经有了数千年的历史。这么简单的结构,却能够吹奏出那么具有美感的音乐,实在是神奇。在帝国和古早人类之间,无数的文化瑰宝都消失在了时空之中。
楚天舒跳下城垛,走到谢鲲身后,把埙还给他:“吹得很好听。”
谢鲲一只手撑着城垛跳下来,站在了她的身边:“下次有机会再吹给你听。”
“好。”
两个人都沉默。
过了一会儿,谢鲲才低声说:“这是我娘留下来的。”
楚天舒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干巴巴地说:“她很喜欢音乐?”
“不,只是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喜欢吹埙。”谢鲲淡淡地说。
呃,这话题好像有点太……楚天舒接不下去了。
“仙师,你能帮我取个字吗?”谢鲲转过头来,盯着楚天舒。
楚天舒莫名地觉得这个时侯的谢鲲全身都散发着锐利的气息,就像是准备出击的猎人,如果不是她能确定谢鲲对自己没有一点恶意,她一定会以为谢鲲准备攻击自己了。
“取字,不应该是亲人长辈才能做的吗?”
“我没有亲人,也没有长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谢鲲的声音冰寒,“只有仙师对我最好。”
“不,不会吧。”楚天舒一时无法相信,她对谢鲲那叫好吗?她救谢鲲纯属巧合,然后因为不想杀他灭口,又觉得他有利用价值,才把他留了下来,说穿了就是想要让他为自己当牛做马。
这也叫好?那他以前过的该有多惨?
楚天舒的淡然让韩夫人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这样一个漂亮又沉着的小姑娘,要是真成了哪位贵人的爱妾,以后的前途还真说不好。
就像韩奇的亲祖母、现任锦乡伯的生母,不就是一个十两银子买进府的丫头?结果被老锦乡伯看中收了房,生下了一个儿子,最后还承了爵。如今老锦乡伯和正妻早已不在,老姨娘却还活得好好的,关起门来过得那叫一个舒服。
他们这些旁支女眷去了伯府,还不都要去给老姨娘请个安?有骨气的当然可以不理睬一个妾室,但是也就不要想让锦乡伯再帮你什么了。
就楚天舒这样的人才,说不定比锦乡伯府的老姨娘还有福分呢。
韩夫人深谙交往之道,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现在交好以后说不定就用上了,实在用不上,她也不亏什么啊。
有了这个想法,韩夫人就把男人们赶了出去,自己亲亲热热地拉着楚天舒的手和她聊起了家常。等到雪莺来禀报说时辰差不多了,韩夫人便要楚天舒和她们母女一起去幽篁溪岸边玩乐一番。
“都怪瑶瑶,竟不曾跟我说起楚小姐你这般人才,我猜她肯定是嫉妒你了!”韩夫人半开玩笑地说,“这丫头心眼小,不过胆子也小,若是有什么得罪楚小姐的地方,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好好教训她。”
韩夫人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韩瑶现在只想要让甄九太太看中自己,帮自己进宫,一定不想让比她更漂亮的楚天舒出现在甄九太太眼前。
可是韩瑶那点子手段根本就不算什么,这个楚天舒目光坚定,一望可知是一个性格坚韧的人,如果她想去,韩瑶拦不住。毕竟这里有很多宾客,只要把事情闹大,丢脸的就是主人家。既然韩瑶做的不是太过分,只要把事情说开,这一页也就掀过去了。
楚天舒并未把韩瑶给她下马威的事情当回事,就笑着摇头:“夫人言重了。”
“楚小姐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幽篁溪边上看看吧。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大家都会来,你也不许走。”韩夫人笑得爽朗,拉着楚天舒的手不放松。
楚天舒想要拒绝,可是想想刚才得到的庄子还在姑苏地界,以后的事情也少不了和官府打交道,倒不能伤了韩夫人的脸面。而且舅母对她每天都缩在房间里不出门早有意见,她怕这样下去弄得甄士隐夫妻两个为了她吵架。
去就去吧,其实不去参加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呢?
幽篁溪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小溪两侧长满了竹林,就算是盛夏之时,这里也清幽阴凉无比。林下风、山间水,自有野趣。
这次聚会之前,已经有护卫们在周围数十里之内检查了一遍,确保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野兽出没。
今天的聚会场地就安排在幽篁溪两岸,男女分开,隔岸相对。
因为连日大雨,位于山谷之中的幽篁溪水位暴涨,水面也从昔日的两三尺宽变成了一丈多。昨天晚上管家带了工匠连夜赶工,在水面上用几艘小船并排连接固定,做出了一个浮桥,看起来倒更多了几分乡野气息。
韩夫人来的时候,场地已经布置好了。周围的草地上早就架起了不少台子,上面铺着锦垫,免得还有些潮湿的草地打湿了小姐们的绣履。台子上案几和座椅排列得整整齐齐,韩夫人就吩咐人将楚天舒的位置挪到自己身边来。
不等楚天舒拒绝,韩夫人就把她和韩瑶拉到一起,让韩瑶陪着楚天舒到边上玩会儿去。
韩瑶从刚开始的不悦变成尴尬,到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她也看得出来母亲对楚天舒的拉拢之态,想到楚天舒那么自然地接受了韩奇以友人名义送的重礼,应该是双方都有点意思了,就也将楚天舒从竞争对手的名单里拉了出来。
被韩夫人教导了这么多年,韩瑶也能做到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她对着楚天舒笑得灿烂:“你叫我瑶瑶吧。我叫你天舒好么?”
韩瑶个子小巧玲珑,大眼睛圆溜溜的,皮肤粉嫩,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是典型的萌妹子长相,只看外表真看不出来小心眼嫉妒这些毛病。
楚天舒看着她的眼睛,笑着没说话。
“好了,以前是我不对。”在楚天舒的眼神中,韩瑶低着头低声道歉,“我不该让人去落你的面子,不过别的我也没再做过什么,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明明楚天舒比她小好几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楚天舒的眼神,韩瑶就有一种面对长辈的感觉。就是好像你想要隐藏的那些东西,对方根本就一清二楚的那种感觉!
听到韩瑶的道歉,楚天舒的笑容真切多了:“其实我能理解,毕竟我貌美如花,不被人忌惮是不可能的。”
韩瑶睁大了眼睛看楚天舒,怎么会有姑娘家这样说话?这也太——厚颜了吧?
两个人互相瞪了一会儿,楚天舒勾起了嘴角,韩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早知道你这么有趣,我该派人专门请你出来玩才对。”
说着,她就不见外地拉住了楚天舒的手:“天舒,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救了二堂哥的朋友的?”这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了很久,现在终于能够去问当事人之一了。
她说的二堂哥就是韩奇,刚才韩夫人介绍过了。韩奇只说朋友有急事离开,托他来感谢楚天舒。听韩瑶的口气,楚天舒也能推测出,韩奇甚至连谢鲲的身份都没有泄露,她自然也不能随意乱说。
楚天舒眼睛一转,看见有人正在向着这边走过来,就推了推韩瑶:“有人找你。”
来的这两位楚天舒也认识,就是严家那两位小姐。
不过当他迅速看完纸上的内容之后,脸上的表情就真的有些沉重了:“王爷,属下并不知道此事,属下也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楚姑娘更与此无关!”
“你知道你这么说的后果吗?”穿着一身亲王大装,忠顺亲王身上的平和幽默全都不见了,他高居上位,俯视着堂下身材高大的青年,冷峻而威严。
“王爷,属下不能因为自己的举动可能带来严重后果就把无辜人等牵连入内。”谢鲲低头,声音诚恳。
“你说,你那天被甄家死士追杀,一路逃到姑苏,被楚姑娘救了性命。因为记恨甄家将你的伴读护卫全都杀死,所以准备报复甄家,才会潜入姑苏甄九夫妻的府邸,结果正好看见那位不幸身亡,只来得及将现场证人救出?”
“是。”
“在这过程中,你可见过什么可疑之人?”房间中只有忠顺亲王和谢鲲两个人,但是平时对谢鲲十分随意的忠顺亲王却无比严肃。
谢鲲回答:“见到了两个黑衣人。”不等忠顺亲王询问,他就自己详细叙述起来,“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一伙,一个高,一个矮,轻身功夫都很好。后来我走的时候才发现,高的那个像是咱们绣衣卫的人,我听见他吹哨子了。”
“那你为什么不出来和他们联系,将白鹭交给他们?”
“属下觉得事关重大,不敢冒然把这唯一的证人交出去,只有在联系到了王爷之后,才把白鹭带了过来。”
忠顺亲王冷笑:“你也看见了,甄九太太的贴身丫头亲口说,甄九准备将楚天舒诳过来献给那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谢鲲咬着牙,他非常赞成楚天舒听见这些话之后的报复行动。如果是他也会这么做!
“本王亲见楚天舒武功不凡,应当还在你之上。”忠顺亲王面无表情,“若是她不愿意被甄九夫妻摆布,出手杀了那位,本王倒觉得更加合理。”
谢鲲缓缓抬头:“王爷,属下去的时候,那位已经去了!”
“本王派人查问了那天晚上奉命监察甄九宅第的绣衣卫,他说是那个个子矮一点的黑衣人对那位下了手。”只是他也十分肯定那是一个成年男人。
谢鲲看着忠顺亲王的脸,慢慢地说:“或者那个矮个子黑衣人根本就是甄家自己的死士,他们早就发现了绣衣卫在监视,所以才故弄玄虚想要洗脱嫌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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