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你认了真

34.034

    
    江承嘴角的弧度慢慢收了起来, 看着她瞪得大大的眼睛, 紧张与忐忑全糅在了里面, 与记忆中的模样并无不同,还是那个缩在衣柜角落里,睁着双大大的眼睛问他是不是他家的四岁女孩。
    他抬手,指尖微颤, 轻轻落在了她脸颊上, 温热而真实的触感。
    温简紧张地看着他靠近的指尖,看着他眸中情绪翻滚,而后脸慢慢在眼前放大,气息也跟着包围过来。
    温简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瞪得圆大的眼睛看着他,不敢动。
    她几乎以为他要吻她, 像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他停了下来,停在了距离她脸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轻声问她:“这么多年, 你去哪儿了?”
    温简不知怎么的,鼻子一下酸得厉害,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偏开了头。
    江承也将头偏向了另一个方向, 没再说话。
    光线从车窗透入, 落在他脸上, 半张脸逆在了光影里,近得看不清神色。
    行驶中的列车慢慢停了下来。
    乘务员挨个敲门:“到站了,到站了。”
    窗外,拖着行李箱的旅客慢慢走近。
    江承往窗外看了眼,直起了身,反手拉开了软卧车门。
    温简微微抿唇,也跟着站起身,刚要拉过行李箱时,行李箱已经被江承拉了过去,一言不发地出了门,往车门走。
    温简看了他一眼,沉默跟上。
    下车,走过长长的站台,下电梯,出站……
    一路上,江承拖着她的行李箱,一句话没说。
    温简也沉默地跟着他身后,一起出了站。
    已近0点的出站口,热闹依旧。
    接人的,抢客的,挤得整个出站口水泄不通,对面的马路也被出租车挤得满满当当,人声与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
    温简抬头看了眼前面拖着行李箱的挺拔身影,抿了抿唇,上前拉住行李箱拉杆。
    “我来就好了。”她轻声说。
    江承握着拉杆的手微微一偏便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他拦了辆出租车,而后问她:“住哪里?”
    温简看了他一眼,不太想说。
    江承也不追问,看着后备箱门打开,把行李箱塞了进去,看着她上车,也跟着上了车。
    温简迟疑看他:“你不用忙吗?”
    江承:“不用。”
    司机扭头问两人要去哪儿。
    温简看了眼江承,还是报了个地址。
    一路上江承没说话,面色极淡。
    温简想了想,问他:“你是过来出差吗?”
    江承:“不是。”
    温简:“探亲?”
    江承:“不是。”
    “那……”她迟疑了下,“你怎么也凑巧在火车上啊。”
    江承终于看向她:“这个问题不是应该在你看到我时就该问了吗?”
    温简:“……”
    腮帮子鼓了鼓,干脆不说话了。
    江承反倒有了聊天的兴致,问她说:“在车上怎么一直没说话?”
    温简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也一直没说话吗?”
    又小声补充了一句:“看你好像不认识我的样子,我怕认错人。”
    江承:“……”
    车子已经在一个生活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司机师傅回头看向两人:“到了。”
    江承往车窗外看了眼,很普通而幽静的生活小区。
    他下了车,帮温简把行李箱搬了下来,看向也已下车的温简:“住哪栋?”
    温简迟疑看向他:“你……也要进去啊?”
    江承:“不方便吗?”
    温简迟疑摇了摇头:“也不是。”
    只是不习惯。
    “我一会儿就回去。”江承淡声说道。
    温简不好再拒绝,手指了指小区深处:“里面。”
    回到家时温司屏还没睡,知道她今天回来,特地在家等她。
    温简刚推开门温司屏便迎了上来,没想着温简背后还跟着个男人,一下愣住,看向温简。
    温简也有些尴尬,微微侧过身,指着江承介绍说:“他是我们以前班的……同学。刚好在火车上遇到的,过来看看。”
    江承上前,客气地与温司屏打了声招呼。
    温司屏一眼便认出了他是当年送温简回家的同学,有些诧异,看了眼温简。
    江承在,温简也不好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是凑巧火车上遇到的而已。
    客厅里的狗闻到气息跑了出来,热情地围着温简轻蹭。
    温简叫了它一声“布丁”,而后弯下身与它笑闹。
    江承看了她一眼,目光从她脸上慢慢移到她面前的罗威纳犬身上,和当年的布丁几乎一模一样。
    温简看江承正在看她,也有些尴尬,回头和他解释道:“以前布丁年纪大了,走了。前两年在路上看到小布丁,觉得挺像它的,就把它买回来养着了。”
    又问他:“是不是和以前的布丁很像?”
    江承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他不知道她是不知道布丁惨死,还是以为他不知道才随便胡诌了个理由。
    当年他等不到她回来,替她把布丁葬了,给它立了个墓。
    温司屏看了看两人,笑着道:“你们先聊着,我先去泡壶茶。”
    江承回头阻止她:“阿姨,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就回去了。”
    “不麻烦,不麻烦。”温司屏笑着道,脸上并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人看着依然很年轻,和当年一样,又隐隐哪里不一样了,似乎越发地平和了。
    温简也留意到江承打量温司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平静收了回来。
    很多见过她妈的人都说她妈这几年几乎没老过,她不是不会老,只是努力让自己老得更慢一些,然后守着一个几乎没什么希望的希望。
    温司屏已经进了厨房,江承在她身侧蹲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布丁。
    谁都没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到底十年没见的人,中间又横着个不告而别,温简也没办法像当年那样,大方而坦然地与他闲聊。
    她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在尴尬的气氛开始蔓延时,温简站起了身,笑着对江承道:“那个……你先随便坐会儿,我去看看我妈茶泡好没有。”
    没等他应便也钻进了厨房。
    温司屏正在切水果,看她进来,往她身后看了眼,问她:“你和你那个同学什么情况?”
    温简奇怪看向她:“没什么情况啊。就是在火车上遇到,然后突然就要跟我回来了。”
    “他就是江承吧?”温司屏问,“小时候收留了你几天的男孩?”
    温简微微点头,“嗯”了声,又不自觉回头,往客厅看了眼。
    温司屏把切好的果盘递给她,让她端出去。
    温简想到和江承一个空间时的尴尬,不太想。
    “妈,还是你端出去吧,我泡茶。”
    温简说着就要接过她手中的水果刀,脑袋突然挨了记轻拍。
    “你心里有鬼还是怎么的,不是老同学吗,你怕什么?”
    温简揉了揉被她拍到的地方:“也不是怕,就是不知道该聊什么嘛,太久没见了,有点尴尬。”
    “没出息。”温司屏笑骂了声,端着果盘先出去了。
    温简泡好了茶才出去,江承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和她妈聊得不错。
    她给江承倒了杯茶后,在一边坐了下来,听两人闲聊,也不插话。
    江承坐了会儿便起身告别了。
    温司屏起身送他。
    温简也跟着起身,边道:“你住得远吗?我给你叫辆车吧?”
    江承:“不用了。”
    温司屏看向温简:“你送你同学去门口打个车吧。”
    温简愣愣地点了点头,和江承一块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只剩下两人。
    江承转头看向她:“这附近有酒店吗?”
    “……”反应过来的温简抬手往电梯后方指了指,“有的,前面有一家便捷酒店,走过去大概就三四百米。”
    江承点点头,没再说话。
    温简把他送到了楼下,迟疑了下,问他:“要我送你过去吗?”
    江承:“方便的话。”
    那就是要送了。
    温简跟着他一块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身体被路灯拉出长长的影子。
    过了0点的南城热闹依旧,夜宵摊和烧烤摊沿路都是。
    江承目光从沿路的摊点转向她:“这么多年,你们一直住这边吗?”
    温简有些讶异于他的主动开口,点点头:“嗯,基本都在这边了。”
    江承:“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句话没留就走了?”
    温简沉默了下来,盯着地上被拉长的影子,没有说话。
    江承目光微微偏开,看向路上慢慢交叠的影子。
    好一会儿才问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电话?”
    温简沉默了会儿,扭头问他:“以什么理由给你电话啊?”
    “我们只是同学,我和过去生活圈子都彻底断了,没道理再去联系你啊。”她说,声音很轻。
    那天晚上她受了伤,浑浑噩噩、兵荒马乱了几天后,她已经换了新身份,成为了另一个人。她的高三结束了,和他的同学关系也结束了,与过去的生活圈子也彻底切断了联系。她总觉得,如果一开始他对她有过担心或者其他,隔了那么多天后,该接受的,该放下的也都放下了,人已经接受了现实,平静了下来,她也没有理由再去打扰他的平静,也怕给他,也给她和她妈妈再带来危险。
    而且即便是联系了又能怎么样,她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很多次她忍不住想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总会逼自己去想她去他家吃饭那天晚上,她妈妈对他们未来关系的担心,以及他说的就只是同学,会帮她纯粹是不忍心。他和他家人都对她很好,她也理解他爸妈的顾虑,并不想给他们造成困扰。他们只是提前告了个别,把这一次的分别弄得仓促了些,但早与晚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既然分都分开了,不如就这样在各自的世界里,各自安好着就好。
    江承没再说话。
    酒店就在眼前,转个弯就到。
    温简陪他一块进去办入住手续。
    这个点的人不多,没一会儿便办好了。
    温简看着前台把他身份证和房卡递还了回来,看了眼墙上的钟,扭头对江承道:“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转身便要走,突然被江承反手拽住了手臂。
    她奇怪扭头看他。
    他并没有看她,一只手拽着她手臂,一只手接过前台递过来的身份证和房卡,客气道了声“谢谢”后,扣着她手臂的手掌松开,往上轻落在她肩上,推着她往电梯口走。
    人刚一到那儿便倾身按下了电梯按键,电梯门刚开,他便将她推了进去,人也跟着入内。
    温简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关上,看向江承。
    江承面色始终淡淡,仅是平静瞥了她一眼,电梯门一开手便朝她伸了过来,指尖轻落在她肩上,几乎是半走半推地推着她往房门口走。
    江承房间就在电梯口附近,没几步路。
    径直把温简推到房门口,江承一只手轻按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拿着房卡对着门锁“嘀”了声,灯亮,门开,江承脚尖抵着门微微一推,压在温简肩上的手顺势将她推了进去,人也跟着入内,右手顺手带上了门,插上卡。
    屋里灯亮。
    温简回头看他。
    江承并没有看她,眼睑微敛,淡着眉眼,优雅而缓慢地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一把扔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这才看向她。
    他的眼神让她没来由地紧张,尤其看到他朝她走来时,人也不自觉地侧身后退,直到大腿抵到了冰冷的电脑桌面。
    他停了下来,看了她一眼,眼眸深黑,平静,一片看不到底的浓郁墨色。
    审视而带着压迫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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