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国永蹲在菖藤宅的门外的树上难过地画圈, 方才小姑娘带着那几个家伙进去了, 他怕被发现没有敢跟进去。这下子被卡在门外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趴在树上向下看起来。
来往的宾客都有伙伴在身边, 他贸然顶掉哪一个都会很容易被发现的啦......
“啊——阿嚏!”
鹤藏身在开满白花的枝叶间,花瓣落在他鼻尖,他不小心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咦?”有人和我一起打喷嚏吗?鹤丸国永似乎听到自己的喷嚏有回音。他从枝叶间伸出毛茸茸的脑袋看向树下。是个穿燕尾服的男人, 正在讲电话,刚才就是他打了个喷嚏。
“嗯, 我已经到了, 麻烦您了。”
“好的, 好的。”
“已经准备好曲目了,请您放心。”
“对,是合适的。”
那个男人刚放下电话就被倒挂在树上的鹤吓了一跳。
“早上好啊, 音乐家先生。”鹤丸国永笑眯眯地看着那个男人怕怕的样子。
“早,早上好, 请问您......有何贵干呢?”
“emmm......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想请您帮个忙呢。”
“抱歉先生, 我赶时间。”
“请问您演奏什么乐器呢?”
“是钢琴, 请您让开,我还有事。”年轻的钢琴师无奈地拎着包向一边闪了闪,他还等着结束这一单赶紧回去给女儿开家长会呢。
大家出来讨生活都不容易的。
“您是第一次来这种有钱人家弹奏吗?”
“......不管您的事吧!”
“嗯嗯,明白了。”
年轻的钢琴师不再搭话, 他抿着唇低头想绕过眼前的一团白花花。但是白花花并不肯放过他, 而是伸手在他头顶稍微比了比他的身高。
“这位先生!”是不是有病!
“我说音乐家, 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完就让你走。”
“......”钢琴师狠狠吸了一口气,“问。”
“钢琴难不难?”
“不难!”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
“......”瘦弱的年轻人恶狠狠瞪视着白花花的家伙。
“就是......如果一个人...他年纪有点大,我是说,不是那么年轻,但是他想弹钢琴,你说...有可能吗?”
“有,音乐不分年龄。”年轻人见对方托着下巴思考起来,于是绕过他准备走。“唔!”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鹤丸国永嘻嘻一笑,三下五除二扒下对方的燕尾服,利落地往身上套,他蹲在地上随手翻了翻对方的包,那里面有一本儿童钢琴入门指南,扉页上的字迹表示这是送给女儿的礼物。
“不错嘛......”鹤丸国永一只手哗啦哗啦翻书,一手在空中点来点去,“也不是很难嘛。”
他拍拍手满意地站起来,人模人样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提起包昂首阔步。
“嗷......”眼睛度数太深,头晕眼花地撞树上了。鹤揉揉脑袋,龇牙咧嘴丢下眼镜,想了想又蹲下身把眼镜按在那男人脸上,“我鹤丸国永是在救你哦,你醒来就回去陪女儿吧~”“不用谢~”做好事要留名,他这样想着,仰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开心地拎起包走开了。
“春奈,你在做什么?”小姑娘紧紧锁住眉,伸手从草丛里揪出一片白发,猫妖少女龇牙咧嘴从树丛后跌出来。
“松松松手哎哎!!”绿野春奈揉着自己被拽痛的尖耳朵,委屈地撇撇嘴,“还不是因为琅玕,他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本来躺在床上修养,今天被我撞上偷偷往外跑...”
“所以你就跟踪他?”
我知道他担心你,可是他太笨了,我...我要看着他。”绿野春奈见对面的女孩脸色阴沉下来,赶紧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不会添麻烦的!我只是跟着他而已!”
“你......”言希咲瞪着对面的短发少女,余光扫过身处的地方,这里是菖藤家的后宅,她一早已经在众人面前露过脸,来往仆妇皆以为订婚宴女主角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等待盛宴开场。
她眼角瞥到不远处的主楼后门,一个矮矮的黑发身影闪进去了。
“你顾好自己。”言希咲来不及和春奈多说,拎刀急匆匆跑上去。后面的猫妖少女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不远处有说话声传来,于是只好抿唇在原地跺了跺脚,弯腰又扎进了草丛中。
等言希咲追到楼后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不
见了。
“奇怪......刚还...”看到魔女。
现在离订婚宴会开场还有两个钟头,她要在这两个钟头里去往地下的密室放出大哥,问清了一切,然后趁着订婚宴上所有人齐聚时将他们统统杀光。
女孩眯了眯眼。
她熟门熟路地拎刀朝着书房跑去,沉重的木质门打开甫一打开她就感受到屋子里不寻常的灵力波动。
“谁?出来!”
黑发黑袍的娃娃脸魔女从桌子下以一个又怂又难看的姿势爬出来,见姐妹站在门前目光灼灼盯着自己,有点尴尬地挠挠脸,支支吾吾想说点什么,被跳入自己怀里的黑猫打断。于是干脆自暴自弃地不再说话,低头用力撸猫,一副要把猫撸秃噜毛的架势。
反正我人就在这了,要怎么样随便吧。
言希咲微妙地从姐妹身上读出这样的讯号。后面可能还要带一个很丧很丧的圆脸颜文字。
“你在干什么。”魔女并未拿出魔杖,言希咲不好判断这个从小难捉摸的姐妹到底是敌是友,面子上没有抽刀,一只手早已经背在身后捏符。
“阿咲......”魔女腆着圆脸嘿嘿笑起来,笑的小姑娘气不打一处来,差点真的把手里的符丢出去。“我...你想不想知道这家人发生过什么!我跟你说呀~”魔女献宝一样嘻嘻笑着眨了眨眼睛,伸手想拉拉她的手。
“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又和你父亲来往?”言希咲暴躁地打开魔女伸出的圆手。
言未欢小时候并不是这样懒洋洋乐呵呵古灵精怪的性格,而是阴郁沉默,成年后就与本家闹翻,在一个雨夜伤了二伯父后叛逃,在无尽的时空中做起了流浪的魔女,就她上次扮作魔女的样子来菖藤家的状况来看,魔女不仅与其父有联系,甚至在此次的事件中扮演着协作者的角色。
“我......”言未欢揉揉被拍红的手背,一屁股坐在了书桌后,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反正不会伤害你的。”她低头撸猫,声音有点闷闷的,“我不会骗你。”
“这是什么话?!”
“就......就是这个话。”
魔女悄悄瞥了一眼气呼呼的姐妹,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念念叨叨说起话来。“你是想杀掉那个男人吧。我都知道的,我比你知道的多。”
“所有人都比你知道的多,你其实没有必要参与的,你天生,天生就是被保护的命。”
言希咲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的魔女,她的娃娃头垂下来遮住了面孔,让人看不清神色,言希咲总觉得这话里似乎有羡慕,又似乎有小小的嫉恨。
“你多好啊,就那么......那么好。”魔女抓抓黑猫的下巴,有点颓丧,她叹了口气。“菖藤家在那一场转化中并没有完全转化成人类。怎么可能甘心做个平凡的人类呢,所谓转化,也不过是名头而已。”
“然后,那位女士,菖藤依砂也的妻子,是个有野心的,她敢于采取最邪诡的法子,拿自己的儿子献祭,换取此后的长生和荣华。”
言希咲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的的眼神落在不远处青年的油画像上,那个绸缎衬衫的男人有一张清秀而书卷气颇重的面孔,比现在的样子稚气些,正十分认真地微笑着。
“这世界的宏大莫测之处,你该比我更加清楚,不是吗?”魔女终于抬起头来,她躲在镜片后的双眸静而深。“这事情,那位菖藤少爷不可不说是受害者,他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选中,又付出了十分重要的东西成为了祭品。无论是做人也罢,做祭品也罢,总之都没得选。”
“没得选。”魔女又喃喃重复了一遍,似乎有几分感同身受,重新低下头抚摸着黑猫水滑的皮毛。
“所以呢?”小姑娘挑挑眉。大家都这么大的人了,谁还没有点午夜梦回戚戚流泪的过去,这并不能够成为作恶的理由,不是吗?
“献祭可不是这么简单的,那位被母亲亲手挖出了心脏,镇在这宅子的正中,连接着更高处的力量与献祭者,护佑这宅子里的人繁荣平安。”
“所以那位少爷现在不过是一具灵力撑起的皮囊罢了,那之后性子也越发乖戾起来,如今还没有成为魔物也不过是仗着不变不死罢了。”
“至于那颗心,需要着源源不断的灵力供养。他们保留着从血液中汲取灵力的能力,那么弑杀取血就是一件好事了,不是吗?”取血养心。
“这样的法子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些年供奉的灵力需求量越来越大,他们已经捉襟见肘了,怕是就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小姑娘脸色一变,想起那地底悬空的木盒,和兄长源源不断流失的灵力。
“你知道的,你的灵力与世间众生不同。你们司隐者一脉,灵力继承自上古,是以一敌百的好材料。”
“除非毁掉那颗心,否则他不会死的。”
门外突然响起说话声,脚步声越来近。
“有人在里面?”
“是的,我刚才听到里面有响动。”
门被从外面推开,管家站在门前。“言小姐?”
“嗯,怎么了?”魔女坐在书桌后百无聊赖地逗猫,懒洋洋地掀掀眼皮,黑猫配合地追逐着主人的手指。
“没有人招待您,是在下的罪过。”这么说着,眼神在房间里悄悄扫视起来。
“唔,没什么。”魔女动了动小腿,踢到了桌下的人。“我找你家少爷有事要谈。”她朝着桌下人伸出了手。“找不见人,只好在这里等了。”
言希咲犹豫了一下,看着伸到眼前圆圆软软的手,想起言希乐小时候嘲笑阿欢手像哆啦A梦。她伸出了手。
“流程还要再紧一点,不要让我们的新娘子有机会溜掉。”魔女捏住了姐妹的手心。
“少爷在楼下准备,劳烦您随我来。”魔女目中无人的样子并没有引起这位管家的不快。
“嗯。”魔女匆匆在姐妹手心写下几个字,便起身拍了拍袍角。那位管家侧身站在门前等候,很好脾气的样子。魔女走到门前了,突然停住脚步转回身来。
“言小姐?”音调里显露恰到好处的疑惑。
“塞吉奥。”魔女对桌上慢吞吞的黑猫拍拍手。黑猫从桌上灵巧地跳下来,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而后骄傲地抖抖皮毛,跃进主人怀里。
“我不是说过这里很危险吗?”魔女低头拍拍黑猫的小脑袋,“我可绝对不会害你的。”
言希咲独自蹲在桌下逼仄的空间里,抿唇看着手心。
——对不起。
门外响起说话声,似乎是路过的仆人在低声交谈。
“我方才见那新娘子在楼下,真是画般的人物。”
言希咲动作一滞。新娘子?谁?她不是在这里吗?
小姑娘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回到走廊的时候简直惊呆。
不远处女孩儿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白裙,踩着极高的高跟鞋,走的又快又稳,短裙掐腰抹胸,莹白的小腿在层层叠叠的薄纱间闪动,一步十八扭,黑色波浪长发在背后极富弹性地跳跃着。正摆着臭脸对跟在她身边的女仆冷冷嘲讽。
这是什么样的妖艳贱.货冷漠莲花啊
简直想抚掌赞叹。
言希乐越来越像个女人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对不对。
言希咲甩甩自己被震惊冲昏的头脑。
那女孩儿转身进了她方才休息的房间,随手甩了一下门,女仆小姐被关在门外,连连敲门无人应,于是急匆匆下楼去了。
“有病吧......”小姑娘抽着嘴角从后面把趴在梳妆镜前的“女孩”一脚踹翻,想起她嘲讽言希乐“这婚你替我结?”,没想到还真是一语成谶。言希乐果然还是那么不聪明,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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