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搞笑。
言行不一的人比比皆是,这倒没什么,搞笑的是他们竟然并不自知。
就拿郑奎来说,他的热情林夏并非没有知觉,但从那次咖啡馆的偶遇后,她的心就注定不会再对他有丝毫热度。
当然,在这之前她是不知道的,现在她的这个想法从潜意识中跳脱出来,并且获得了她的认可。
郑奎对陈洁的偏袒,对工作的执着,都超越他对林夏的感情,所以每一次需要二选一的时候,林夏都是被抛弃的那个。此外,他丝毫不在乎这样毫不犹豫的弃选会对林夏造成什么样的伤害,还总是瞪着无辜的双眼,好像在说,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不感动?但是没关系,我会包容你的。
郑奎是个自私的人,林夏心想。然后又加了一个条件,在面对爱情时。
她不像文晓文那样仰慕崇拜郑奎,甚至没什么深刻的感情,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如果文晓文和郑奎在一起那她一定会包容郑奎的自私,而林夏不会。所以,林夏觉得文晓文和郑奎简直是天生一对。
不管怎说,人的感情始终是一个弱点。这种感情强或弱,都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情和判断。
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得失,林夏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清冷的空气一阵一阵地扑打在脸上,让她十分悲伤。
可能气温实在太低,相较之下,眼泪似乎是滚烫的。
流着泪的林夏突然笑了起来,眼泪也流的更加汹涌了。
林夏心想,很好,终于找到一个发泄的机会了,不那么痛苦的哭一场,确实是个发泄的好方法。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陈新打来的。
“图书馆关门没?帮我借本书。”
听到陈新的声音,林夏哭得更凶猛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在大街上嚎啕大哭起来。
陈新一直没有挂,就那么听着,听着她大哭的声音从几公里之外传来,幽幽地传进他的心脏里。
他有种冲动,立刻出现在她身边的冲动。
不,这不仅是一种冲动,已化成了一种行动。
他拔掉输液的针头,赤着脚在医院的走廊奔跑,那种专属于死亡的味道,悲惨的空气一阵阵扑上他的脸。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才感觉到地板透心的冰凉。
他紧攥着手机,一步一步往后退,林夏的声音幽幽地传来,配上昏暗清冷的楼道,有种闹鬼的错觉。
陈新邻床的大叔突然觉得背后一凉,紧了紧被子,想起下午隔壁张老头讲的女鬼的故事,紧闭上了双眼。
突然,他想起了陈新便不那么怕了。
“陈老弟?陈老弟?”
他喊了半天没有人应答,噌地一下坐起来,却没看到人。
这时,他突然听到走廊里有男人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吞了口口水,穿上拖鞋出门察看。
“陈老弟!”
陈新抬起头时,满脸泪水。
“你这是咋的了?”
大叔说着和他并排蹲下,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两根来,放在嘴里点燃,递一根给陈新。
陈新接过烟抽了起来,任由眼泪那么流着,没有一点作为中年人的羞耻感,也完全不想要掩盖自己流泪的事实。
“我觉得自己老了……”
他在吸烟的时候,鲜红的嘴唇微微颤抖。
大叔笑了一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更年期到了啊!哈哈哈哈……”
说着大叔哈哈大笑了起来,陈新也跟着笑了起来。
“更年期?男人也有更年期?哈哈哈哈”
“是啊,哈哈哈哈,我也有过啊!每个人都有过啊!所以你不要伤心了!”
大叔温暖的肉手在每个重读音节上拍打在陈新的右肩肩头,他被拍的摇摇晃晃,像个可笑的不倒翁。啊,不倒翁,确实是老了啊,他心想。可是,老真的是一切悲伤的源泉吗?
“不,我不是更年期。”陈新突然严肃地说道,“我不怕老,只是怕孤独终老。”
大叔咳嗽了两声,吸了一口烟说:“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它并不直接给你痛苦,却使你不得不放弃重要的。其实,在你还痛苦还纠结的时候,你往往还有所选择,并不是走投无路,每一条路都有可能是通向光明的未来,只是你放大了痛苦和悲伤,这让你感到穷途末路,寸步难行。”
陈新大睁着眼睛看向大叔,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不仅是眼泪的反光,还有晚辈对前辈的敬佩。一团飘渺的烟从大叔的口鼻中蜂拥而出氤氲在他的脸前,陈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说:“永远不要在痛苦和仇恨时做决定。”
隔天陈新昏头昏脑地醒来,眼前一片烟雾飘渺,人影惶惶,他使劲摇了摇头,并没有半点效果。肯定是昨夜受凉病情有加重了吧,他心想,一边走向护士站。他很努力却依然看不清护士的脸,只能凭借轮廓判断她是护士。
“我的病情好像加重了,能不能给我治疗?”
“我先扶你回床上吧,下回别赤着脚到处走了。”
陈新点点头任由看不清脸的护士搀扶着回病房,走到房间时,陈新看到大叔的床是空的,便随口问道:“这位大叔出院了吗?”
“谁?”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语气中流露出惊讶和一点点恐惧。
“我邻床的大叔啊,有点胖的那个。”陈新认真说道。
护士沉默几秒,随后笑了声,说:“您是在逗我吧,我可不上当,这间病房是单人房,从来没住过大叔。”
陈新胸腔内咚地一声,一股刺痛的气流从胸腔直冲到嗓子口,后背发毛。
躺在床上的陈新猛地睁开眼睛,那原来只是个梦。他缓慢地坐起身,嗓子干燥得像塞满了泥土,他清了清嗓子,一杯水递到眼前。
陈新感谢地接过水,沙哑道:“谢……”余光瞥到一个奇怪的人影,缓缓转过头,“哇啊啊!”
在主任医师办公室里,林夏满脸歉意地和医生交谈着。
“提前出院的话会不会加重病情?”林夏问道。
“因为病人的身体素质不错,所以只要好好照顾调理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家属就不用担心了。”医生停顿一下,“其实医院很少有这种让病人提前出院的先例的,但是因为有病患家属投诉,我们经过调查了解也是事实,关键是不能用滚烫的水泼照顾了他一整晚的人啊,虽然是意外,偏偏又被患者家属撞见了……所以……”
“我能理解,也希望医生帮忙转达一下歉意,陈教授真的不是故意的,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所以先走了,辛苦了医生!”
林夏脸上的笑意在转身的那一刻凝固,从出生到现在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虽然剧情搞笑又无厘头,但她却只感到了郁闷和心累。
“到底在说什么,这么久?”陈新等得有点不耐烦。
林夏长吐一口气说:“您不知道吗?那还是永远不要知道了!”
“哎!都说那个是误会了,你还不知道我吗?难道你也误会我了吗?”陈新大声道。
林夏中指放在嘴上:“嘘!嘘!这里是医院,声音不能小点吗?就因为你这么肆无忌惮才会被患者家属投诉的!”
“知道了,知道了,等等我啊,签售会我可是主角啊!”
虽然一直以来都很期待这一天,一直以来都在做着心理准备,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还是非常的紧张。紧张和兴奋的心情在林夏的心里缠绕交织,这是她仅有的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感受。
“你这么紧张干嘛?又不是你签售。”陈新笑着说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激动又很紧张,甚至还有点感动,我这是疯了吗?”说着林夏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陈新抓住她的小臂说:“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再捶就更让人担忧了,虽然你只是跟在我身后的助手,但是对这本书没有人比你投入的精力更多了。”他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看来真的是感动了呢,都热泪盈眶了,哈哈,以后要是获奖的话,获奖感言里应该不会出现你的名字,所以现在先对你表达感谢吧,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开始,也打不起精神写这本书,如果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这么顺利,所以,林夏,谢谢你!”
“哇!这是陈教授说出来的话吗?完全不像啊,不过,还是先放开我的手吧,很痛的!”林夏揉了揉小臂,“虽然觉得很肉麻、很尴尬,但是还是想说谢谢教授,在我人生最……”
这时工作人员突然跑来说:“准备入场了!”
陈新点点头说“啊!”又转向林夏,“入场了啊!走吧!”
本来很暧昧的氛围突然被打断,林夏硬生生将说了一半的话吞了下去,虽然有点尴尬,但心里的紧张已消失不见。
当大幕拉开成百上千的读者呈现在眼前时,陈新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很享受这种受人拥戴的感觉。此前,他一直觉得所谓的名誉不过是身外之物,只会侵蚀人的单纯的心,是百害无一利的东西。此刻,他真的要改变看法了。这种感觉很纯粹很纯粹,他们的尖叫声、掌声、呼喊都是对自己的肯定,因此心里充满了感谢与喜悦。
带着感谢和喜悦,陈新给所有的读者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各位的到来,我是作者陈新,十分感谢各位的到来!”
在座谈环节,主持人问陈新:“完成这本书一定花了陈作家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吧,但我相信在陈教授的身边也一定有默默奉献的工作人员吧,有没有特别想感谢的呢?”
陈新笑着沉默了一会,慢慢举起话筒:“我想请我的助手林夏出场,因为她是我特别想感谢的人。”
在台下一直自豪的认真敬仰的陈洁听到这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郑奎捏紧了拳头。
虽然事发突然,好歹在后台陈新已经来了个预告,所以林夏也没有很慌张,大方地笑着上台了。
“大家好,我是林夏,跟大家一样,我也是陈教授的忠实粉丝……”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小记者突然插话:“林夏是吗?”
“是。”
“据您刚刚说的是陈教授的的忠实粉丝?”
“是。”
陈新突然打断:“这位记者,现在不是采访时间,请注意……”
“啊~”记者笑了笑,“您还不知道吧,你最想感谢的人窃取了您最重要的稿子呢!不是有人爆料,我们差点就以为您的新书是抄袭这位林夏的呢!”
“什么?”林夏和陈新异口同声。
现场一片哗然,活动主办方被迫提前结束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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