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深夜,裴仁站在城门口,看着手拎一壶酒静站在前面的国公爷,抬头看看天,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三个时辰了。
摸摸手里已冰凉的手炉,裴仁轻步走上前,“祖父,您身体才刚刚好些,不若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候着,待皇上回来,我即刻让下人禀报于您。”
国公爷摇头,“还是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你回去吧。”
三个时辰了,若是顺利,四爷早就该回来了。而现在,人还未归,那就说明……国公爷低头看看手里酒水,今天四爷或许想喝一杯。
镇国府
“国公爷和大公子还没回来吗?”
因为挂心裴敏儿,裴大奶奶也是彻夜难眠,对着身边赵嬷嬷问道。
“回答奶奶,老奴刚才让丫头去问了门房,他们说还没有。”
裴大奶奶听了,凝眉,“这大半夜的是去了哪儿呢?”
国公爷做什么事,不会向她说明禀报,这自是正常。可裴仁现在也一样,她这个儿子,现在做事也极少告诉她,更是极少再向她解释说明什么。这点,让裴大奶奶感觉心里很不舒畅。
镇国府后宅的当家人,她这名头听着倒是好听。其实呢?她什么事儿也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府中有什么事,从从来没人跟他商量。
闹心。
“大奶奶,您说,皇后娘娘为什么要离京呢?”赵嬷嬷看着裴大奶奶低声问道。
她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通。无论是身体好了,还是身体情况愈发的不好了,都应该留在京城才对,没有离开的理由呀。
裴大奶奶听了,面无表情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当初,放着那么多乖巧端庄的女儿家,国公爷看不上,偏给裴戎定下了颜璃,这点裴大奶奶至今不能理解。
之后,当今皇上对着京城那么些千娇百媚的女子不要,偏娶了颜璃这个名声不好为王妃,裴大奶奶也是闹不懂。
现在,颜璃顶着皇后的名头和尊贵,不说极力求活,拼力守住,反而离开了,这也让裴大奶奶想不通。
太多的不懂,让裴大奶奶时常怀疑,到底是他们不正常,还是她不正常?
“你再去门房那边问问,看看国公爷和大公子回来了没?”
虽然闹不懂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可该关心的还是得关心,这才是孝顺的儿媳,慈爱的母亲该做的。
敏儿,她想她的女儿早日脱离苦海回京,就不能惹国公爷不高兴。
“是,老奴这就去。”赵嬷嬷说着,忍着困意,转身走了出去。
看人离开,裴大奶奶靠在床头,心里挂念的很,“也不知道敏儿现在怎么样了。”
***
京城门口,在天隐隐透亮时,那一抹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缓缓走来。
去时一人,归时亦是。
看此,国公爷长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看看四爷,拎着酒,随着他回了逸安王府。
裴仁跟在后,在王府门口被拦下,“大公子,你先回去吧!之后,我送国公爷他老人家回去。”
裴仁听了,看看武佑,“那就劳烦武护卫了。”
“大公子客气了。”武佑说完,转身走进府内。
裴仁朝王府望了望,而后离开回了镇国府。
从天蒙蒙亮,一直等到深夜,才等到国公爷回府,满身的酒气,眼睛泛红。
看着国公爷泛红的眼睛,裴仁一时不能确定,他这是喝酒红的,还是……哭过了?!
“祖父,您怎么样?”裴仁扶着国公爷在榻上躺下,看着他道。
“我没事,没事儿……”国公爷说着,竟呜呜哭了起来。
看着一直强硬严肃的国公爷,突然跟孩子似的哭了起来,这一下子弄得裴仁手无无措了,不能抱着哄,只能赶忙反省。
这,这是咋地了?难道他刚才的话带刺儿了,扎到他了吗?
“祖父,您这是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呜呜呜……”
肯定是了,祖父身体才刚好,就喝了这么多酒,身体肯定吃不消。
“祖父您忍一下,我现在就去请太医过来。”说着,抬脚就要往外走。
一步刚迈出,被拉住。
“我身体挺好,你不用瞎操心,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想哭会儿……”国公爷说着,抹着泪,将裴仁赶了出去。
裴仁站在门口,听着屋内呜呜的哭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满心焦灼。
就想哭会儿、!这话裴仁怎么能相信。他祖父可从来都是流血都不流泪的,说句大不敬,想当初他祖母过世的时候,他祖父可都没这么过哭过。现在这是突然怎么了?
一时又猜不透是怎么回事儿,抑制不住的胡思乱想。难道是裴戎怎么了?不会,如果是裴戎出事了,他祖父就不会只是哭,而是在想对策了。
如果不是裴戎那是谁?皇上吗?难道皇上驾崩了?!
这一念入脑,心里一颤,即刻摇头屏退。
裴仁听着国公爷哭声,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能,甚至想是不是相中哪家老夫人了?结果人家没看上他,所以才这么多愁善感的?!
各种猜疑不断的往外冒,弄得裴仁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第一次发现他想象力这么丰富。
许久,刘言从屋内走出来,对着裴仁低声道,“大公子,国公爷睡着了,您也赶紧去歇会儿吧!等下还要去上朝。”
裴仁听了没动,看着刘言道,“祖父可有说什么吗?”
刘言摇头,“没有。”说着,顿了顿道,“今日之事大公子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国公爷既不说,那应该就是不想我们知道。”
裴仁听言,沉静少时,点头嗯了一声,对着刘言道,“你好好照顾祖父,有什么事让人即刻去告诉我。”
“是,老奴谨记。”
裴仁离开,朝着自己院子走去,走着,心里暗想,祖父如此,不知道皇上又是什么情形?今天还会早朝吗?
皇宫
“臣等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宫的黎明,高呼声,响彻宫中。
“平身!”
“谢皇上。”
百官之中,裴仁站在其中,偷偷看了看龙椅上那一身龙袍的帝王……
一片淡漠。
只有威慑,不见喜怒!
往日情绪波动明显的帝王。此时,什么也看不出了,曾经那个熟悉的四爷回来了。
看此,裴仁心头不由一紧,垂首,那个总是能勾起他情绪的人不在了,他的情绪也被掩埋在了这帝王的威仪之下,再难窥探。
大越新帝,或许今日才是真正的登基日。
二皇子府
自墨昶登基,二皇子就被圈禁在了府邸。对他,皇上没有处置,也没有一句话,就是这么圈着他。
皇上这是打算圈禁他一辈子吗?若是这样,倒是还好了。这样虽没了权势,至少还有性命。可惜,皇上对他怕是没这么包容。
墨昶容不下他。
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二皇子这猜想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二皇子,请接旨。”
看着拿着圣旨的宫人,二皇子眼睛微眯,有些意外,胡全?!怎么会是他来宣读圣旨?!
看着二皇子疑惑意外的表情,胡全没去解释什么,只是展开手里的圣旨,“先帝有令,二皇子秉性恶毒,弑父夺位,其心可诛,其罪难以饶恕,今日起收回二皇子皇家人的身份贬为庶民,驱逐京城,流放漠北,永世不得回京……”
听着圣旨上的内容,二皇子扯了扯嘴角,脸上满是讥讽,眼底一片灰暗。
看来容不下他的不止墨昶,还有他的父皇。
驱逐出京,流放漠北。也许,他到不了漠北就已经去见墨家祖宗了。
在京直接动手,被议父子相残,新帝残暴,终究是不好看。所以,在他离开京城后弄死,简单方便,面上也好看。
皇家在做任何一件腌臜事儿的时候都会给自己找一块遮羞布,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的结局一定,太子应该也差不多,而之后是不是就该轮到他的父皇了?
之前,二皇子还不明白墨昶留着他父皇的原因是什么?现在看来明了了,就是再利用他一次,利用他之手将碍眼的碍事儿的人都清除干净。
皇家人有那个不阴狠的?新帝自然也不例外。
皇宫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靠在软榻上,精神气大不如以前的墨纮(先帝)听到声音,抬了抬眼帘,看到走进来的人,眸色冷凉。
看着以不屑眼神看着自己的墨纮,四爷脸上表情淡淡,在他对面坐下。
“准备怎么处置我这个一败涂地的皇兄?”墨纮看着四爷,不咸不淡道。
四爷没回答。
看四爷不言,墨纮凉凉道,“怎么?可是还没想好吗?可是觉得宫内的酷刑都用在我身上还嫌不够?”说着,看一眼四爷身上的墨蓝色的袍子道,“你怎么不穿着龙袍过来?”
想当初,他登基为帝时,可是穿着龙袍到每个皇弟和太妃哪里都转了一圈,为的就是看他们不甘又不得不臣服的表情。
虽然那举动很幼稚,但心里真的很痛快,他以为墨昶也会这样呢!
“后宫嫔妃,今日全部离宫。”
听墨昶开口第一句是这个,皇上看他一眼,“哦。”
看墨纮那不意外,更无所谓的样子,四爷静了一下,少时开口,“没有不舍的吗?”
“我说有,你会把人留下吗?”
“说吧。”
听墨昶这么说,墨纮看着他,想了一下。发现,没有。
没有特别不舍得谁,也没有特别想留下谁。
想了一下,恍然发现,后宫那些嫔妃,原来竟都是可有无可的人,皇上嗤笑一声,似自嘲,“我都快去见祖宗了,舍不舍得,留不留下,还有什么必要吗?”
四爷听了,看着墨纮,静默,良久,呢喃,“跟你比,我确定自己是个不错的相公。可是,我明明挺好,为什么颜璃还是能狠心把我舍下呢?”
听言,墨纮当即凑了过去,满脸怀疑,“墨昶,你刚刚说什么?舍下你?你,你被颜璃休了?”
四爷看看他,没说话,起身离开。
墨纮看着四爷离开的背影,转头看向胡全,“墨昶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胡全摇头,“这个,老奴也不知道。”
“还有,墨昶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墨纮皱眉道,“难道就是是为了告诉我,他被颜璃休了?!”
他都已经做好受死的准备了,结果墨昶给他丢了个乐子过来,然后就走了,这是作甚?
难道是念在他们才是亲手足的份上,对他格外开恩,给他讲个乐子,赐他一个含笑九泉吗?
墨纮想着撇嘴,“谁稀罕!”
胡全站在一旁,听着墨纮的呢喃,想到刚才新帝的言行,心里也满是不明所以。
四爷走出墨纮寝殿,抬脚走上城楼,瞭望远方,明知早已看不到,可还是想看看。
“武佑!”
听到唤,武佑上前,“属下在。”
“以后,关于颜璃的消息,不用告知朕知道。”
闻言,武佑猛的抬头,“主子……”
“朕就当她一直好好的,当她只是去游玩了,当她……有一天还会回来。”
不知道她的消息,当她还好好的,心里还能有个牵挂,还能有个盼望。
余生她不在身边。至少,还能让他有个挂念,这样才不会太寂寥。
只是可惜,四爷最后连这样一个盼望都落空了……
在颜璃离开的第二十天,大越发生震动坍塌,死伤无数。而梅山就在其中!
许多身手好,身体好的人,尚且没能逃过,何况颜璃!
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四爷想自欺欺人,当做不知道都做不到。
镇国府
国公爷在收到消息,确定梅山也发生动荡时,急匆匆就往皇宫赶去。
裴仁绷着神经,跟在后,这些日子皇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现在又出了这么一茬事儿。裴仁实难想象,皇上会是什么反应?!
心里这样担忧着,祷告着:希望颜璃运气好,躲过了。那样,就算是身体已快不行了,至少还能同皇上再见一面。然……
“属下无能,未能及时将皇后带离,请皇上责罚!”
走到御书房门口时,当听到这话,国公爷和裴仁的心同时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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