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红了黑沉沉的天幕, 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声和男人的求饶,交织成最终时刻的美妙乐曲。
冷锐的月光穿过高窗射入, 映亮人们极度惊恐的双眼。他们威逼利诱、哭泣哀求、允诺财权, 如此聒噪、如此恼人。
这是个独属于他的秘密夜晚。红色的鲜血汩汩流出, 如此酣畅淋漓、甜美愉悦。他仰头轻笑,好久没有如此放松。就像拘禁在玻璃瓶中的鱼儿,终于回馈了大海母亲辽阔宽广的怀抱。
他喜欢那个颜色。无法描述的美丽。是这灰暗世间, 唯一可以让他热血沸腾的东西。他也喜欢看那些蝼蚁死前的丑态,颜面尽失、各不相同,每次总有新的花样, 让他大开眼界。
然而那种孤独和寂寥又是从何而来?为何他在门外久久驻足, 却始终推不开那扇门,去见他最后一面?
‘亲爱的弟弟,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独特的。你的命运也是如此。’
‘你无须与他人进行比较。总有一天, 你会明白……你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在那之前, 答应我, 好好享受生命的美好。’
他仍记得初听这种论调时内心产生的荒谬可笑。模糊虚无的鸡汤, 平淡无味, 毫无价值。就连最后那句“答应我”, 也不过是自作多情的一厢情愿。
辽阔深邃、宛如深海的蓝色双眸略带悲伤的望着他,但男人还是尽力笑着,像拂面的春风、又似坚韧的阔土, 温柔又可靠, 让人很难讨厌。
——呵呵, 大骗子。你们都被他骗了。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一个伪君子。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什么放心有我,如果不是你一直说一直说,说到让人厌烦的地步,我才……我才……
——我才……不会……
胸中的愤怒已到极限,青年一拳砸上墙壁,坚硬的支撑物晃了几晃,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轰然坍塌。
模糊的意识中,季楷一拳一拳砸着床铺。有人俯身,背影遮住了漫天的星光。他轻拍着他的脊背,轻握住他的手臂,一点一点,用手指执着地掰开他的攥紧的拳头。
好暖和……
我知道是你……别走……
睡梦中的青年反抱住那伸出的臂膀,慢慢松开了眉头。
……
…………
………………
季楷这一觉睡了足足十个小时。
再有意识时,正是阳光从窗户外倾泻而进,小腿被晒得发烫的时候。
头脑昏涨、睡眼朦胧,季楷非常不愿意起床,但日头已经西斜,睡一天什么的也太有损形象了!最重要的是,他肚子已经饿的受不了了……
顶着一头蓬松乱发,脚步虚浮、萎靡不振的人推开纸拉门,下意识地喊道:
“歌仙……”
“主人。”有人应声。
唔?怎么歌仙变音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沉有男人味了?
季楷不情不愿地掀起眼皮,在朦胧的视野中,发现了脚边缩成一团的某人。
那一团东西蠕动、再蠕动,终于无比僵硬、无比缓慢地从地板上站起身来,仿佛施了什么魔法一样,变幻出一个全新的模样。
“……山姥切?你的床单哪里去了?!“
阳光下,留着金色短发的青年十分的俊秀好看。他穿着一件宝石蓝圆领毛衣,毛衣领口处露出白色的衬衫领结。配上下身的浅咖啡色的修身西裤和深棕羊皮皮鞋,再加上那双翡翠般的绿色眼眸,整个人气质都完全不同了。
几秒后,审神者才反应出来那是自己挑选的衣服。这种略带学院风的休闲舒适风格果然很适合山姥切国广。自己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一级棒啊!
“真的很适合你!”季楷发自内心的由衷赞叹。
“是、是吗?”山姥切国广受惊兔子一般的红了脸,然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那种得到夸奖后的正面情绪跐溜拐了个弯,突变成了一种七上八下的忐忑。
他猛地朝后退了一步,耳根瞬间红透。
???发生了什么???
季楷一脑袋黑人问号。
像是回答他的疑问一般,几乎同时,他的脑海开始不断带着回音播放“偶尔,我可能会需要你上床陪我睡觉”这句话。
——真是有点羞耻。
季楷扶额,这完全放飞自我的发言,百分之八十都是应激调戏。谁让山姥切国广每次看到他都一副忧心忡忡、生怕自己吃了他的模样。无聊的时候就想逗逗,也只是逗逗,并不犯法也无大碍吧!
昨夜自己的思考逻辑是这样的。但是睡饱之后,理性回归,他的思考逻辑又多了一层:你是有理智的成年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不会如此贸然地对自己的付丧神提出这样的要求。
只图一时欢快,就会后患无穷。
审神者原本飘忽的脚步顿时沉重起来。顶着脑袋上的乌云,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地转进了隔壁的洗漱室。
挤牙膏,漱口杯接水。漱口杯、漱口杯……哪里呢?
季楷眯着眼睛弓着身子找,结果下一秒,山姥切国广手拿着接好水的杯子递了过来。
审神者瞟了他一眼,默然接过杯子开始刷牙。
刷完牙,洗脸的木盆和叠好的毛巾也准备好了。
梳完头,返回卧室换衣,山姥切跪着将干净的衣服呈给他;穿好衣服,一回身,散乱的被褥已经变得平整顺滑,正在窗户流入的空气下轻扬着被角。
洗漱完毕,季楷带着近侍山姥切国广赶到一楼餐厅,途中路过看池景的房间,正好碰到鹤丸国永和五虎退在那里喝茶晒太阳。
“看到您健康无恙真让人开心啊。”白发青年眯着金曈,笑嘻嘻地打招呼,“哦哦哦,对了,我给您留了午餐,请跟我来哦w!”
十分钟后,季楷看着放在餐桌上的食物,忍不住回想起昨晚那顿晚餐。
当时看着很正常的点心里面却裹了大量芥末酱,真是一言难尽。当然,标准放低也可称得上是新奇。不过,此时审神者已经睡饱,食欲跟着旺盛,舌头也恢复了正常标准。因而,盯着眼前的料理,季楷正在做最后的斗争:现在这看着乱七八糟、也不知道熟没熟的东西应该很正常吧……
英勇就义般,青年尝了一口,然后……他乖乖地放下了筷子:“哈哈哈,有没有什么水果?我想吃点水果。”
“真是不好意思啊,吃光了!”鹤丸国永哈哈笑着答道。
“……烛台切去哪里了?”
“他们出阵去了哇。您昨天的命令,忘记了?”鹤丸国永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笑眯眯,“两个人看上去都有点疲累呢,不过能者多劳嘛,审神者您信任他们是他们的光荣~再辛苦也要完成嘛。”
季楷终于确认,那些话里的不爽不是他的错觉了。
事实再次证明,顺着直觉和心情干事,就会一团糟……刚起床的审神者再次扶额捂脸。
昨晚做出如此决策的思考逻辑,季楷记忆犹新、陈述如下:
付丧神中,烛台切和太郎看起来武力值最高;而初次出阵那种想都不用想的新手场,两个人就已足够;
山姥切国广动不动就想逃跑,那就不如他的所愿,让他专注近侍工作,哪里都别想去;
歌仙兼定,他最喜欢的初始刀,感谢他几天来的辛勤劳动,好好休息是他对属下的私心福利;
鹤丸国永,有趣的人当然要放在身边;五虎退,需人照顾的小不点,还是等摸清情况后再谈其他安排……
如此六振刀,可算适得其所、充分利用。啊,我真是聪明呢。
…………季楷非常想一拳头砸死当时的自己。
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真正的审神者,敢于直面惨淡的烂摊子。他随便扒拉了几口午饭,站起身来,准备认命地先去锻刀室那里,多搞点替换人手出来。
如此下次类似情况再发生时,他只求有碗味道正常的食物。
“对了,歌仙人呢?”
“歌仙先生在洗衣处。他说今天天气很好,要晒晒被褥。”银发正太插嘴道。
“客人都回去了吗?”
“那个超级有趣的家伙昨晚就走了。另一个嘛……”鹤丸国永想了想,“不清楚呢。”
“走之前他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吧?”突然回想起对方离开房间前,那碎碎念的执着模样,季楷总觉得安不下心来。
“没有呢。”鹤丸国永别有深意地笑着。山姥切国广则是又低下了头,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怎么听,他都觉得审神者话里有话,而且新换的这身衣服让他实在没有安全感。
“好吧。”也许真是自己多想。季楷不再纠结,余光瞥到旁边的金发打刀,那清爽帅气的模样每每瞥见都让人神清气爽:“山姥切,你今天看起来很帅气。”
真好,床单丢掉了,审美强迫症患者舒服多了~
山姥切又是一抖。
正当他们在餐厅里对话时,本丸天井处金光闪过,初次出阵归来的太郎太刀和烛台切光忠走上走廊。
“辛苦了两位。”季楷走出房间,关切地询问,“顺利吗?”
“主公。”烛台切光忠停步行礼,随即简短汇报:“这次是初级战场,溯行军数量不多、战力不强。”
太郎太刀在他身后淡淡点了点头:“您身体感觉如何?”
“睡好了就没事了。”季楷简单地回复,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烛台切光忠打着哈欠,朝季楷说道:“主公,请原谅我先行退下。”
审神者点头应允,蓝发付丧神便抱着自己的刀朝浴室走去。
另一振一同出阵的刀则留在原地,静静地瞧着季楷,眼神有点发木。
看这对方眼下的黑眼圈,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季楷愕然道:“是你守了我一夜?”
似乎不觉得这事值得审神者大惊小怪,太郎太刀瞟过来的金色眼瞳浮现出一丝疑问和呆愣:“是?”
作为这座本丸里身高最高、身材最为健壮的唯一一振大太刀,太郎太刀五官冷硬阳刚,气质冷峻沉稳,平日里哪怕不言不语,都很有威严的气场。于是当这难得一见、稍稍显露的迟钝出现在他身上时,就显得格外可爱。
轰的一声,将此一丝不漏全部收入眼底的审神者,脑中感性和理性再次剧烈交战。
…………你犯规啊太郎太刀!!好想调戏好想发动技能逗逗不行不行不行季楷你冷静下来不要任性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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