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ever April 4

    
    Ⅰ. Sleeping  Beauty
    She will fall into a deep sleep that will last one hundred years…
    她不会死去，而只是昏睡过去，而且一睡就是一百年……
    以前，有个国王和王后一直没有孩子，他们为此非常伤心苦恼。有一天，王后正在河边散步，一条小鱼把头浮出水面对她说：“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了，不久你就会生下一个女儿的。”过了一段时间，那条小鱼所预言的情况真的实现了，王后真的生下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
    第十三个女巫师，也就是那个没有被邀请的女巫师走了进来，她对没有被邀请感到非常愤怒，她要对此进行报复，要献上她恶毒的咒语。所以她进来后就大声叫道：“国王的女儿在十五岁时会被一个纺锤弄伤，最后死去。”……
    然而，她并没有死，只是倒在那里沉沉地睡去了。……
    时间正好过去了一百年……
    就这一吻，玫瑰公主一下子苏醒过来，她张开双眼，微笑着充满深情地注视着他，王子抱着她一起走出了宫楼……
    “她不会死去，只是沉沉地睡去……不会醒来……”男孩稚嫩的声音正在叙述一个神奇的故事。
    在昏黄的灯光下，房间内虽然没有跳动的火光，可是却显得十分温馨。
    “时间正好过去了一百年……” 声音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竟有些安静的感觉。
    灯光下，一张可爱的小床上躺着一个看起来还很小的女孩，大约才六七岁。此时正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进入梦乡。只有微翘的嘴角，显示出她在认真地聆听。
    ……
    “不久，王子和玫瑰公主举行了盛大的结婚典礼，他们幸福欢乐地生活在一起，一直白头到老。”坐在床头的小男孩重重地把大得吓人的硬皮书一合，朝床上的某人瞪了一眼。
    “喂，我读完了！”男孩提醒道，似乎希望他唯一的听众有点应有的反应。
    “……”
    可是很明显，女孩已经睡着了，细细的睫毛垂在眼帘，仿佛随着呼吸微微地抖动着。嘴角仍挂着快乐的笑容，好象正在做什么好梦。
    男孩欠身看了看表，有些抱怨地说：“小姐，下次睡着麻烦说一声！每次都浪费我的劳动力！……”说到后来声音却越来越小，仿佛怕吵醒她似的。
    可是凶凶的眼神又不像。
    “呼，累死了。回家。”沉默了会，男孩双脚一摇跳下床沿，一下子就消失在高大的棕木门外。
    “冰冰，这么早就走了啊。”一个很优美的女人的声音。
    “恩。睡着了。”男孩指了指身后。
    “哎呀，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拉。我回家了。阿姨再见！”男孩有些害羞地抓了抓脑袋，推开门往门外跑去。
    沿着花园幽静的小道，瘦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如画的夜色之中。
    “叮呤呤呤……”一阵刺耳的闹钟铃声在安耳边响起，震耳欲聋。
    棉被里伸出一只细白的手，“啪”的一声按掉不安分的闹铃，然后才露出一颗脑袋，正紧闭着眼睡眼惺忪。
    清秀的五官皱笼在一块儿，嘴里还打着大大的呵欠。
    今天需要这么早吗？放假放假。多睡会儿吧~  棉被里的人很舒服的翻了个身，打算继续她睡的回笼觉。可是睡了不一会儿，就又不安分地坐了起来。
    “哎~早起惯了，睡不着……”安摇了摇脑袋，仍然有些半睡半醒。
    其实另一个让她睡不着的原因，是刚才一直回荡在她脑海里的梦。
    昏黄的灯光，男孩清晰的吐字，还有棕木门关上时清晰的支呀声，全都清晰地印在安的脑海里，仿佛曾经亲眼见过一样，连挥都挥不去。
    然而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每天都会在梦中见到同样的情景。一样温馨的故事，一样幸福的场景……只要她正常的进入睡眠，这个梦，就一定会准时进驻到她脑海中。
    但是安并不讨厌，因为每次做这个梦，她都会有一种开心的感觉，她经常回味着这个梦的每一个细节，到现在，她已经连那个男孩的眼睫毛，都数得一清二楚。呵呵，是啊，那个孩子长得很漂亮，然而并不是那种柔弱的美，他的脸很清秀，很和谐，隐隐有着点英气；一双眼睛很清很清，完全的纯洁无暇。所以安一直在想，这样的孩子，长大一定很帅吧。
    可这到底是谁的童年呢，她是那个睡着的小女孩吗？这么幸福的童年，安不记得自己有过。
    安只记得自己的童年和别的孩子一样，平平凡凡的；她也从来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家有那么气派，那么大的棕木门；更重要的是，她认识那个讲故事，微眯着眼睛的男孩吗？
    在她的记忆中，小时侯唯一的玩伴是隔壁大她十岁的哥哥，和一条黑白相间的小狗。
    她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妈妈，可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没有。家里的大小表亲，亲戚朋友，都没有和自己一样年龄的男孩，更不要说符合他梦中的长相了。安只能失望地相信，这一定是别的孩子的梦，一不小心窜到她这里来，而且还每日定时回放。不过也好，让她每天睡觉也多一点乐趣，何况有机会的话，她很乐意认识认识这个漂亮的小男孩。呵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何人之梦！入我……”正欲发表感叹，床头的电话却很不合时机地响起来。
    安看了看表，才六点半哎~谁啊，这么早打扰人家睡觉！
    不情愿地接起电话，好半天才“喂”了一声。
    可是她的那声“喂“很快就被对方势如海洋的声音给淹没了。“安！！！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竟然还呆在家里！快给我出来！我等你好久了！！”
    连续几波带叹号的问话喊得安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能这么喊话的，还能有谁？还不就是芩那死丫头。
    “干嘛啊，大清早的……人家都还没水醒说。”为了配合，还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拜托！你忘了今天我们要去干什么？”芩的语气里多了份责问。
    啊？……哦！安仔细想了想，确实记得自己几天前好象似乎的确是答应了她一件事来着：“是去看延才第一帅哥吗？”
    “什么第一帅哥嘛，多俗！是李域成啊，李、域、成！”
    明明是她自己叫出来的嘛。
    “哦，李域成。”没什么印象。
    “好了拉，我们别在这里念了，再拖下去李域成就跑进学校上课了！”芩很着急地说，“你快点到楼下来，我在那里等你。”
    吡的一声，很干脆地挂上电话，根本不给人反悔的余地。
    诶，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芩会这么干脆了。安一直奇怪这女人怎么都不会累的？整天都生龙活虎精力充沛，偏偏又生了一副瘦弱的样子，刚认识她的人都会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心理反差。呵呵，不过她的人缘一直奇怪的好。
    “怎么办呢？只有去罗……”安想象得出被她逮到又失约的下场，一直被念到无力啊……世界上最恐怖的刑罚。
    “妈，我出去一下！”安迅速套了件白色外套，兰色牛仔裤，穿戴整齐就一溜烟跑到楼下的花园去了。
    早晨的花园一向很美，花圃里刚开的丁香花，正带着晶莹的露珠，闪着星星点点的耀目光芒。
    呼吸了一口带着花的甜香味的空气，安一眼就望见了站在花园尽头的芩。
    芩今天穿着粉色系的衣服，头上夹着发卡，看来还为今天的“行程”仔细打扮过一番呢！……只不过她的表情好象不太友善，只要看到她望过来的眼神就知道了。
    “安~~~~~你终于出来拉！我等了你好久啊！”芩好象怕安逃了似的，立马就抓住芩的胳膊。
    “呵呵，早上好啊！”
    “好什么！快来不及了拉。”芩紧张地看了眼手表，“哇，只有十分钟了，安，看来我们得用跑的了！”
    说完便抓着安的手迅速无比地往前跑去。
    安一边跑，一边惊叹：从未看到芩跑得这么快哎！就算是800米测试也不见她这么拼命……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爱情？好象没有的说。）
    当然，这里也许有必要介绍一下这位名为李域成的同学以及今天这回事的来历。
    话要从两天前说起。
    那是星期五，她们学校考试才刚考完，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芩和几个女生在教室后面叽叽喳喳地在谈论什么。
    “哎，听说最近……延才……”
    “原来是那个人……在二班……”
    安有些不耐烦地坐在前排的座位上，晃着脚紧盯着正讲得口沫横飞的芩，希望她能早点结束她的演讲。
    不是都说人可以感觉到别人的目光的吗，为什么芩还是那么激动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道是她的气势有所欠缺吗？
    哎~盯了一会儿她就放弃了，看来也只有帅哥和食物对她芩大小姐有吸引力，帅哥当前的时候，
    朋友就靠边站罗。何况连安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怎么和芩变成朋友的……依稀记得好象是芩问
    她借笔记，然后又借橡皮，借钱……难道她们的友情就是用这种借贷关系接待起来的？安悲哀地想，我怎么会这么好心地借她东西呢？还不是她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
    看，就是这种笑容。安看到芩终于脱离了讨论群体，面带着无邪的微笑跑到安身边。这种笑容安最熟悉不过了，在她有求于人的时候……
    “安~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看，来了吧。
    “什么？”努力平复自己不安的心情，安紧张地问道。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事拉！就是星期一想约你一起去玩。”
    “玩？”暗地里松了口气，总算不是去吃霸王餐，“玩什么？”
    “去延才中学看帅哥！”芩脸不红气不喘。
    ……安却差点晕倒。她又想起自己以前的悲惨经历：站在别人的校门口当电线杆，不但遭人白
    眼，而且看到的“帅哥”实在是不敢恭维……虽然如此，芩似乎毫不气馁。
    “不了。我星期一家里有事。”不去，死都不去。
    “哎呀，去嘛，你想我一个人去多无聊啊，而且人家好歹也是‘延才第一帅哥’哎！！”
    “第一帅哥？我还是不看了，反正和前面几个差不多拉。”安使劲扯谎，“而且家里有事，没办法啊~”
    “哎呀，好嘛好嘛，去拉！家里的事可以下次再办，人只能看一次啊！”
    芩总是有些让人气得跳脚的歪理。而且一说就是一大通。于是经过N分钟的耐心□□后，安终于投降了。
    “好吧，我去，去总行了吧？”
    “耶！万岁！”芩弯弯的眼里闪烁着恶作剧成功的喜悦，安有种又被卖的感觉。
    “呼，到了到了。”芩开心地擦着额头的汗珠。
    正面就是延才中学复古式的校门，建得很高，高高的石制标牌上用烫金写着“延才”两个字，却不见“学校”。呵呵，这所学校还满有个性的。周围都栽着些常绿的冬青，一片绿色笼罩下，倒也有几分生机勃勃。
    学校正是入校的时间，进出的都是些穿着黑色制服的学生，有些背着书包，有些则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这紧张的气氛，看来是要进行一场考试。
    “看来他们今天好象要考试啊。”安猜测道。
    “嘿嘿，是啊，就是因为他们考试，我们放假，我们才有机会来看李域成啊。”芩兴奋地说。
    李域成？又是这个陌生的名字。每次听到这个名字，安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什么感觉呢，说不上来。
    “但是你认识他吗？你怎么知道谁是李域成？”安开始担心芩的头脑发热。
    “我当然是有准备的了！”安小心地从书包夹层里面抽出一张照片，被她小心翼翼地推到面前，
    “喏，就是这张了。”
    安小小地安心了一下，至少她没有说出“当然看谁最帅谁就是李域成”之类的鬼话。
    接过照片，安赫然看到一个漂亮的男孩，正靠着一棵树微笑。男孩穿着浅灰色的披风，白色的运动鞋，眼里仍是满满的笑意。阳光照在他身上，安突然有种惊艳的感觉。
    并不是指他的容貌，而是指他的气质。那种和煦而欢快的表情，淡淡地笼罩在白净的脸上，竟然有些神圣的感觉。很难想象在这个浮躁的年龄，也有这样的人。不像以前安看见的一些人，虽然有完美的外表，气质却并不出众。
    “不错啊，比前面几个好多了。”安真心地夸赞。
    “那当然啊。是绚学姐告诉我的呢。照片拿来。”芩很吝啬地抢过照片，像什么宝贝似的又放回书包里。
    “你藏这么好干吗？没人会来抢的拉。”
    芩正想争辩，眼神却越过安的肩膀，陡然亮了起来。
    安回头一看，一眼就认出：是李域成来了。
    其实李域成一点都不难认。在一群学生之间，他似乎并没有刻意地张显，却自然而然地就抢占了显眼的位置。这也许就是他不寻常的地方吧。他仍是一个漂亮的男孩，甚至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得多。
    带着点粟色的头发穿过阳光，散出一阵柔和的光晕，他的皮肤很白，像白瓷一样散发着微光，然而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些微透着忧郁。
    安明白他是李域成，可是却又怀疑，他是否就是？
    在他身上看不到照片上那种很阳光很和煦的气质，似乎有一层忧郁的细纱渐渐笼罩在他身上，朦胧，却不真切。
    安不明白在这个很“著名”的人身上发生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她只是奇怪，一个人如何在一夕之间有如此大的改变？
    安来不及细看他的五官，已经有一群女生积极地围了上去。看着李域成的身影被人潮一点一点的淹没，安忽然笑叹，别人的事她又何必管这么多呢，只是一面之缘而已，甚至连一面都算不上。
    “芩……”安回过身，哪里还有芩的身影，早就跑着去见李域成了。只见以李域成为中心的地方，人群正以几何数级飞速增长，不一会儿就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的人或许会以为到了凶杀现场呢。
    女生们正互相推挤着向里方前进，都用尽全力想一睹芳容。可想而知被围在中央的人会作何感受。但是安出了女生的尖叫声外，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当一个名人这么痛苦的话，她还宁愿不要。安曾看过电视上那些红得发紫的明星接受访问，每个都在镜头前笑得灿烂美丽，你却仍能看出流露在他们眼角的艰辛。或许是自愿，或许是被迫，他们为了他们的辉煌付出了很多，有些像是青春，有些像是快乐的心情。
    安开始很奇怪李域成的变化，现在却有点懂得了，呵呵，名人的悲哀吗？
    正想着，一阵悠扬如乐的铃声从校园内传来，保安也毫不客气地开始关电子门。
    面对这种毫无人情味的举措，女生们才依依不舍地往校门跑去。看来这里的保安已经是经验丰厚了，知道要用“快刀斩乱麻”。
    在依稀散去的人群中，安看见芩兴冲冲地正往这边跑来，眼里跳跃着光芒，“怎么样，见到李域成了吧？”
    “恩！没想到李域成这么有品，这么多人挤着都没皱一下眉头！不过他也没怎么说话……”
    “咦，真的吗？”这倒是有点出乎安的意料，“那很难得啊。”
    “不过你没觉得那个李域成很可怜吗，被你们每天这么挤着。”安同情地叹道。
    “每天……哪有啊。”
    “那些人不是……”安正打算趁人散去时看看李域成的状况，却意外地望进一片玄色。那是眼睛的颜色，李域成的眼睛。
    安没想到李域成竟也望向这边。安只感觉李域成毫无避讳的目光很直接地射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凌厉。
    安惊讶地转向芩，想向她问些什么，却发现芩并没有望向她，一双眼睛正低头料理她的书包。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安感觉周围不知何时已然一片寂静，声音像是被人拉了闸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传达室老师脸上的诡异笑容凝然未决，李域成的目光仍然凌厉……然而，没有生机。周围，一片静寂。
    就好象定格电影，安可以看到李域成棱角分明的脸，杂乱的头发正随意地披在额前，却遮挡不了他直视的目光。那个一脸笑容的男孩如何能有这样尖利的目光？这之间又有多少情节？
    安虽然不相信科幻故事，却无法避免地承认，脑海里正逐渐翻涌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些零碎的，平淡的，孤独的，寂寞的……另一个人的记忆，正占据着她的思维。
    “冰，你怎么不来我们家了？”
    “我为什么要去啊，那又不是我的家，而且你妈妈又不在。”记忆中那个男孩正悠闲地坐在树上，一脸惬意。
    “可是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啊。没关系的。”树下的女孩说得笃定，仿佛天经地义。
    “嘿嘿，你如果爬得上来我就去你家啊。”男孩一脸邪恶的笑容。
    ……
    “她并没有死，只是倒在那里沉沉地睡去了，一睡就是一百年……”最后，一句话清晰地浮现在安的脑海里。
    ２００４ ４ ２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