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傲骨狂王夫

第七十一章,你又吓唬人了吧?

    
    一个人多年养成的习惯,一般会本能的出来。习惯于在任何时候抓住主动的殷若,在梁未询问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握住他的马缰绳。
    这个举动很可笑,却又符合黑施三的性子。
    等到抓住缰绳以后,殷若想到对面的是位殿下,而不是不会着恼的商人,畏缩一下,又坚定不移的握紧缰绳,静静的望着梁未。
    她屏着气的表情一目了然。
    梁未奔波一天没有结果,身心早就疲乏。黑施三又“无赖成性”,推开他只怕需要费唇舌,打心里呢也不是真的厌烦黑施三,索性懒懒地道:“好,去哪里?”
    面前迸碎银瓶爆出玉光,黑施三亮了的眼睛赛过天下一切璀璨的光泽。
    梁未微微一笑,这孩子生的真好,只可惜了,太黑。听到黑施三欢快的回话:“请殿下哪能简薄,北市城里最好的酒馆,卓记,成吗?”
    梁未挑高眉头,暗道卓记?那不止是王富贵相好的酒馆,还是王富贵贪赃这些年的铁证如山。王富贵挨军棍以后养伤的地方,也在卓记。
    留着王富贵的一条命,为的是再引出大鱼。但在王富贵好以前,敲打几回也必不可少。
    凝视黑夜星辰如晶,春风徐来似能拂动盔甲内的疲倦。就在这里还没有走动,已有什么丝丝化解开来,又舒展又温畅。梁未跳下马,下巴往前微扬,就当作是他的回答。
    “好哦,殿下我来带路。”
    殷若欢呼一声,在无人的街道上奔出两步,扭身时笑语肆意碰撞:“殿下快来啊。”
    这十足孩子气的举动,让梁未更觉马背颠簸的僵硬流失的更快,再笑上一笑,微带斥责道:“别摔着,”
    有什么格登一声在这里出现,梁未还没有笑出来,跟着来的磨剑笑道:“摔倒没有医药钱。”
    “哈哈哈……”跟随梁未回来的四个贵族少年放声大笑,而殷若恼怒的瞪瞪眼,不管不顾的又一蹦三跳的往前跑去。
    脚步声在空街上踢哒传的很远,孩子气的举动欢快难禁,拐角外的马大和牛二蹑手蹑脚的离开,走出一条街以后,发足狂奔,一气来到卓记酒馆最近的客栈里,把值夜的伙计和掌柜都惊动。
    掌柜的抄起门闩东张西望:“有贼吗?”伙计跟着马大和牛二来到客房,还没有发问,马大对着一间客房就是一嗓子:“姑娘们,三少东家请到殿下了。”
    “嗡”地一下子,在这里住宿的商人们披衣而起,房门啪啪的开动声中,夹着商人们四顾茫然的说话声:“殿下到底肯给施三少颜面,完了完了,北市的好铺面轮不到我们了。”
    把这个声势造完,马大和牛二都是一笑,殷兰六姐妹也走出来,在月下看上去,都是婵娟一流的人物,脚步翩翩骄傲美丽,各自扶着一个丫头,对着卓记酒馆走去。
    有几个商人好色,流出口水,让他们更加沮丧:“施三少备下的还有绝色女人,我们追不上他了,完了完了,铺面没有我们的份喽……。”
    因为是晚上行人归家,这个客栈不过中等,混乱漫延不到街上,耳后传来的语声,只让殷兰等人放心的得意起来。
    她们不由自主的轻抬下巴,神情庄重到接近英勇就义。每个人浑身热血涌动,窃以为今夜将是粉碎金丝毒计的沙场,碎步匆匆的跟在马大和牛二后面,率先来到卓记酒馆。
    掌柜的卓秀陪着王富贵坐着,颦眉正问:“可想出来对策来了,总得把殿下在北市的这个难关对付过去……。”
    这几天里,这个话题天天要说,王富贵却还是不得主意。正寻思间,房门让敲响,有伙计回话:“掌柜的,施少东家的伙计到了,要酒要菜,带着六个如花如玉的姑娘,都穿着齐整的锦绣衣裳,带着满头的赤金带宝石的首饰,我已问明,施三少宴请的人,确实是尧王殿下。”
    王富贵倏的一惊,碰到伤处哎呦连声,额头上顿时黄豆大的冷汗下来。
    他骂骂咧咧:“该死的,行刑的时候一点儿不放松,等老子重新掌权,一个一个都不知道怎么死。”
    “看你,着的哪门子急?既敢往我这里养伤,又怕的什么尧王在这里用饭?”
    卓秀埋怨着,扶着王富贵调整好姿势睡好。
    王富贵皱眉:“不是我要往你这里来,是八十军棍让我想通,我躲什么呢?全北市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卓秀撇一撇嘴,直言不讳地道:“原来不是怕我丢下你卷款走人?”
    王富贵眼睛一瞪,生气地道:“什么话!你要是嫌弃老子,这就把老子抬回我自己的宅子。”
    卓秀也把俏脸一翻:“得了得了,你也试的我够了,反正我不会放你走,你有话就直说。”
    王富贵佯装呼呼喘几口粗气,招手道:“附耳过来。”卓秀凑上来,王富贵低声道:“下药,你敢吗?”
    “啧……。”卓秀扯长嗓音。
    “好吧,咱们得活着,就不能这样办。你去侍候,看看他们说什么。我竟然走眼,姓施的小子说不定是尧王的心腹,在校场上合伙演戏给大家看。不然就凭他当众顶撞,又手长贪婪,尧王如今一脸的清廉相,怎么肯放过他,还同他出来吃饭?”
    王富贵目光闪烁:“说不定姓施的小子是我保命的本钱。”
    卓秀转嗔为喜:“这个可以办,你等着,我这就去侍候。”
    ……
    夜晚沐浴在星光之下,四下的寂静是种不折不扣的享受。梁未还穿着盔甲,走动时一步一微响,好似叮咚细乐,玲珑曲声,更增添这夜的悠游。
    走在他身前几步的殷若,却思考的愈发慎密。
    天色这么晚,除非尧王欢喜多呆,否则殷若能留住他不超过两刻钟。短短的钟点,还要说话,还要让殷兰姐妹绊住尧王,是得好好的筹划才成。
    心中反复的转着,因头一回请殿下这样的贵人,却始终没有更好的主意。
    直到卓记酒馆近了,大红灯笼的下面并肩站着两个人,一个青莲色衣衫裹住高挑身子,这是青鸾。另一个粉色衣衫内绢绢纤弱,这是掌柜的卓秀。
    殷若对着梁未走近半步,堆出笑嘻嘻:“殿下,和您说个事儿?”
    梁未斜眼,警惕“无赖”的心情升起来,继续享受着夜风,调侃道:“你又有什么花样?”
    “等下,我侍候您用饭,让他们,”往磨剑六人那里侧一侧眼光,殷若嘟起嘴儿:“让他们在隔壁吃。”
    她都想好:“他们要保护您,就在两边的隔壁吃,您看行不行?”反手一点自己:“我,您还不相信吗?”
    如果车阳等四个少年也坐在一起的话,六个姐妹里岂不是有几个要便宜他们?
    “不相信。”梁未回了话,越想越想笑。他虽不是大梁国武艺出众的那个,却也功夫精良,并且此时盔甲未解,不怕任何偷袭。但是面对黑施三就重新有了说法,盔甲是御敌用的,防无赖好似没什么效用。
    再说数日前与黑施三的头一回见面,见识到他的无赖,不正是穿着这鱼鳞甲。
    梁未含笑:“这里也没有别人,你有单独要说的话,说吧。”
    “不是单独说的话,是我特意备下佳果美酒,我自己都不舍得喝,不想给别人分享。”殷若试图继续说服。
    他们的话,清清楚楚穿行在夜风里。车阳走上一步,一巴掌拍向殷若肩头:“得寸进尺就不好,单独侍候殿下,你还不般配。”
    殷若早有准备,往前兔子般的一蹿,虽伶俐却透着狼狈,尧王等人哈哈大笑。
    殷若忿忿回头,叉腰对上车阳:“你!怎么敢又打我。上回打我的帐,我还没有同你算干净呢!”
    车阳勾动手指,坏笑一地:“来啊,我让你一只手。”
    “你让我一个人吧,你到隔壁去吃,成不?”殷若耸动肩头,把磨剑等人一一看个遍,拍着手自己乐:“你们每个人让我一个人,我就不用请殿下答应了,殿下也不再说我是个无赖泼皮。”
    大大咧咧的口吻,没有半分客气,百姓对贵族的恭敬更是点滴找不着。少年们纷纷吃惊:“你还是那么胆大,什么话都敢说。”
    梁未手指过来:“这话,已经无赖泼皮。”
    “好吧。”殷若脑袋一垂,双手袖起来,没精打采的往前走。
    佝偻的身子,忽然没了精气神,梁未嘴角又勾起来。刚勾住,见低垂的脑袋悄悄回过来,往自己面上扫一眼。明显的他看到笑意,所以继续勾着头,好生可怜的模样又往前走。
    就这么老实无话的走着,梁未在后面笑个不停。
    星光如辉,轻易的勾勒出这笑容,卓秀心头怦然的跳,想到王富贵说施少东家不同于别人,只怕让他说对了。
    在这整个北市的风风雨雨也惧怕尧王的时候,只有这一位,看上去自如的在春风之中。
    话语脆生生的如嫩藕:“殿下,这里就是,请随我来。”
    卓秀蹲下身来:“见过殿下。”
    感觉出有寒意在发上掠过,卓秀大气也不敢喘,直到眼前靴子走过,才从憋闷的难受中走出来。
    她更加不敢怠慢,跟上最后面的一个贵族少年,殷勤的模样追上几步。
    最后的这个是车阳,对于王富贵的相好,车阳也认得真真的。板起脸低声问道:“厨房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小店的菜保证干净……。”卓秀回答到这里嘎然而止,不情愿的眺望一眼最前方的两个身影,带着车阳去厨房。
    厨房的外面,一个大汉铁塔般的站着,目光如电紧紧盯着炽热的火灶,及其上烹炒的铁锅,还有旁边配菜的伙计。
    “扑哧!”
    车阳忍俊不禁。
    牛二受到惊动,忙欠身行礼,但是脸呢,却不是对着地面,而是身子鞠躬,脸依旧对着锅灶一刻也不放松:“小人见过将军。”
    “你仔细。”
    车阳没有怪罪他,暗暗点头黑施三谨慎,殿下用的酒菜,确实不能大意。
    车阳不是不相信黑施三主仆,而是他的职责所在,他留在这里,和牛二站成厨房门外的一左一右,不过牛二是一看就紧张认真,车阳不见得不认真,却颇有悠闲。
    卓秀无奈,亏王富贵敢说下毒的话?看这两个人的模样吧,别说下毒,就是飞出一只小虫,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她还是侍候殿下的好。
    见一盘热菜出来,卓秀双手去接。脑后有人平静的道:“不敢劳动掌柜的,我来。”
    一双稳定而干净的手接过热菜,梁未的另一个小厮砺刀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这里。
    卓秀愕然中,见到砺刀的手中还多出一双筷子,雪白如银……就是一双银筷。
    砺刀挟了一块吃了,赞的没有半分感情:“味道不错。”捧着菜,施施然的去了。
    这做派,别说卓秀没见过,听也没有听说过。她常年跟着王富贵,几曾遇过怀疑她的人。也没下过毒,也没有见过投毒为生的人就是。在她以为的讲究里,打干净的深井水、多洗几遍菜、这里是卓记大酒馆,这就算很仔细的举动。却没有想到跟尧王的人好似防毒老学究,让她火冒三丈。
    更加不服,更加想接近尧王,卓秀跟上砺刀。
    脚步声传来,砺刀头也没有回。掌柜的在自己酒馆里巡视,总不能说她不对。
    就要到地方时,就听到一阵叫声嘈杂喧闹。砺刀紧走几步,卓秀也魂飞魄散中加快脚步,生怕刺客又出现在这里,从而让她成为尧王刀下之鬼。
    对于说杀人就杀人的殿下,卓秀的害怕不低于殷若。
    却见到嚷嚷的那个,肌肤黑如夜,眼睛明如星,有满面的稚气,又蹦跳的不错,正是今晚的东道主人黑施三殷若。
    殷若的后面,站着六个高矮不等的女子,香风往四面八方传去,殷若的嗓门也跟着传开。
    她怒目横在面前的磨剑,一只手上扯着殷兰:“这是我家的姐妹,你可以搜身,却不能不许她们进去,是我特特为殿下准备的。”
    殷兰六姐妹欠身,娇声道:“尽管搜身罢了,少东家命我们来只为侍奉殿下用酒,并不敢有别的用意。”
    如果不是殿下在房里坐着,磨剑都想给黑施三一拳,让他好好明白明白。亏他还一脸的不平相,这傻子压根儿不懂,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接近殿下。
    那这小子是怎么接近的?
    磨剑想起来,刺客拿黑施三当挡箭牌,把他送到殿下面前,随后他就抓着殿下盔甲不松手,直到殿下踢开他,从此讹上殿下,每天八两银子的药钱,把曲瑜将军气的够呛。
    磨剑皮笑肉不笑:“施三少,你懂点事吧,你还请不请客?你要是不请,你就走吧,这帐我会结。”
    他瞅见黑施三恨恨的对自己一眼,旋风般的进房,磨剑倒不拦他,只盯着他到殿下面前诉冤屈。
    殷若挤巴着眼,不过泪水不是说来就来,只能干挤着:“殿下,都是我的姐妹,不比丹城的金三银三差,您让她们进来看一眼就能知道,我一个人好生无趣,让我的姐妹们进来又有趣味又高兴,她们特意的从外地赶来……”
    烛光本是平静的,让这一顿闹的,处处破碎。每一处,都没落下黑施三的“用心”,梁未想看不清楚都难。
    他略一沉吟,问道:“施三,我来问你。”
    见面前小子可怜巴巴又出来:“殿下请说。”
    梁未晃一下手中的筷子,也差点想敲这装模作样的小子的头:“你家离北市多远?”
    “没算过,不知道。”殷若老实巴交的回:“来的时候走几天来着?”眼睛儿乱转:“没算过,不知道。”
    梁未啼笑皆非:“我告诉你,兴城在千里之外。”
    “啊?”殷若懵懂下眼神,又乖巧的应:“哦。”
    梁未忍住气才没有骂他,但磨剑、砺刀肚子里一起骂装憨。另外三个少年巡查这酒馆不在这里,不然恐怕也照骂不误。
    梁未心平气和:“千里的路,没有十天半个月不能到达。而你到这里才几天?从实招来!你离家以前就准备好这些女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磨剑、砺刀舒坦了,又暗骂一声,这装傻的呆子!
    殷若傻乎乎:“殿下,我出门前,姐妹们让我带上她们,我骑马先来,她们坐车跟在后面……”
    梁未忍无可忍沉下面容:“好来送给本王?你出门前就知道北市将腾出铺面?你可真是能耐!”
    校场杀人以前,梁未自己还不能知道要杀几个。这小子满口胡柴,他带着这些女人来必另有用意。
    见到梁未发脾气,砺刀大为解气的进来放下菜,瞅一眼黑施三,原地眨巴眼,一看就不打好主意。
    “殿下给你太多的脸面,直接送去审问最好不过!”砺刀恐吓道。
    殷若乌溜溜的一双眼睛总算定住,浮夸而虚张声势的笑露出来:“嘿嘿,我有话单独回殿下。”
    笑眯眯:“只能回殿下。”
    梁未不是大意,而是看一个人,有时候一眼就能分辨。黑施三这小子是鬼了点儿,但坏人应该不是。抬抬手指,梁未让砺刀退出去。殷若下意识的追随砺刀脚步,正准备和殷兰打眼风,磨剑面如锅底的走上一步,“吧嗒”一声,把房门带上。
    这下子真的是单独说话的好机会,殷若无奈的回神,却没有太多的不满。
    她的心怦怦的跳动,后退一步,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是一份儿纸笺,展开来抖了抖,表示里面没有夹带,流露出希冀的呈上:“殿下请看,”梁未本是不悦的,责备道:“一出子接上一出子,你这个小子真的该打。”见到这一手儿谨慎,忍不住微笑,拿过来放在眼前,一目数行看过,诧异的抬眸:“这是你写的吗?”
    殷若咧开嘴儿嘻嘻:“是。殿下若是觉得好……。”
    梁未失笑,摆动另一只手:“好,也不能多给你铺面。”翻动到下一张,再道:“老实呆着,别再搅和,等我看完它。”
    红烛下的黑字,说不上名家妙笔,不过字字端正能看的入眼。最重要的,是内容端正助长清晰。
    所有充公的铺面,梁未都有详细的卷宗。但是黑施三的这份上面,写的明细丝毫不次于梁未收到的资料。每份铺面标注出来以前做的生意,以后打算做什么生意。铺面的大小,临街的热闹程度等等……。
    梁未带出来户部的姚大人,出自于姚大人懂生意经,殿下既不会让北市失却繁华,也不会让来往于北市的商人们糊弄。但拿姚大人对充公铺面的点评和黑施三的这份相比,有如石头旁边摆珠玉,高下一看便知。
    梁未情不自禁的边看边问:“你把原来的铺面约三分之一改成仓库,这是为什么?”
    “回殿下,屯积北市的特产。”
    梁未哦上一声,眼睛仍在纸笺上:“陈赵两家为什么不屯积?北市有这么多的特产吗?你不会算错吧。”
    “丹城有红花、草原上夏季有甘果、秋天有草药、冬天有皮毛。殿下,我还担心仓库不够用呢。”
    殷若张嘴就答:“去年丹城红花的产量是……各色特产的产量是……。,前年……。,大前年……。”好像都装在她心里,是她天生的能耐。
    话并不多,但简洁明了,梁未翻动纸笺的手停上一停,再次把目光投向殷若,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是装憨还是真呆?
    只凭一点经商人家的底子,就敢胡乱报数据。
    但是碰到晶亮无暇的眼神,藏不下任何心思,梁未想到他的年纪不过十四,鬼使神差的又一回没有追问到底。
    很快看完,梁未笑容满面。施三又给殿下一个惊喜,而恰恰是殿下想要的。
    北市混乱这些年,梁未对税收的准确性早起疑心。就说他坐的这酒馆房间吧,大小约等于一间小茶馆。他一眼认出花梨木的摆设,及带着异邦风情的锦绣。
    王富贵到底黑了多少钱,才能霸占这大片的铺面以后,又以等同金银的东西来装饰。
    特产的年产量,决定税收的多少。可想而知王富贵和北市的商人们相互勾结,假报出产,方便商人们减税,方便王将军腰包鼓起。
    有了施三报出来的这数年的数据,梁未整顿北市将更顺利。
    施三又立一大功,比他认出卫夺城的身份还要重要。梁未应该给他赏赐,但怎么给他,照他说的“全部铺面”这话,却只能踌躇。
    “淅淅”的动静出来,殷若俯身为他斟酒。双手捧起酒杯,借机衡量着他的神情,小声地道:“殿下,您看完了?您要是喜欢,我的姐妹们还在外面等候呢……。”
    殷若才不会在这里纠缠铺面,尧王已说过不会全给一家,而她请殷刀邀请世家交好,不愁压不倒别的外地商人。她“结交”尧王的目的只有一个,解开赐婚圣旨。
    详细到让尧王一见心喜的章程,只是殷兰等人的铺路石。
    说到“姐妹”,这话把梁未提醒,他应邀而来,有一句重要的话想要问黑施三。
    房门轻响,砺刀又来送热菜,殷若抓住机会和殷兰等人通个眼神,暗示她们不要焦急,而殷兰六姐妹见少东家安然无恙,也能此许放心。
    房门再次关上,阻断殷若望夫石般的眼神,她又要想对策的时候,梁未指指身边的椅子,笑吟吟道:“你是主人,你坐下来。”
    笑容亲切而又和气,殷若“唰”地扭头看房门,内心战战兢兢的多了心。
    这距离太近了,一般是给近臣的位置,就算这房里没有别人,也轮不到身份悬殊的自己。
    总盘算塞个女人过去的殷若绝望想着,莫非殿下看出自己女儿身?否则为什么让自己坐?喝酒要女人,外面有六个呢。
    她的面色阴一下晴一下,看上去活似走马灯。梁未诧异中带着不满:“你又想什么呢?小小的年纪只是不学好,本王吃酒不要女人侍候!”
    殷若瘫软的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应道:“是。”
    梁未看在眼里,以为这小子没遂心,又开始撒娇成性,抬手一巴掌拍到殷若额头上,对外面骂道:“本王在这里,把闲杂人等一概赶开。”
    很快,外面更加安静。梁未缓缓吃着酒,殷若已缓和过来。
    这日子过的,伴君如伴虎的真实写照,几乎接近呼几口气就惊吓一回,但是不伴虎呢,又不可以。殷若悲从中来,脸上挤出来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哼!”
    梁未还是当这小子没送成女人,所以就这模样。
    殷若在这一声冷哼里回魂,默默无言当个斟酒的人。
    “你那些话是从哪里听到的?”冷不丁的梁未开口。
    “啊?”殷若没反应过来。
    梁未提醒道:“就是有关本王清誉的话,在校场那天,你说金家……”他在这里停下。
    猝不及防的切中话题,殷若腾腾的打了好几个激灵,人呆呆的成了一只木鸡。
    接下来,她看到梁未露出笑容,安抚的意味一看就明,温和而低声地道:“你实话实说,赦你无罪。”
    梁未眯起眼睛。
    那一天,黑施三对着自己跳脚:“爱慕殿下的不是金家吗?圣旨怎么会给殷家呢?我听奶娘说的,奶娘听外面人说的,特意往自家铺面里进京的伙计那里打听过,这话是真的,全国都知道……。”
    梁未晃动眼神,示意殷若回答。
    殷若心里打起了鼓,他说“本王清誉”,倘若他事先不知道有圣旨呢?倘若他是来到丹城以后,才知道有圣旨呢?
    京里除去德被帝是尧王的皇兄以外,另有两位皇弟殿下。无端的赏赐来自偏僻角落的商人姑娘给尧王,也有可能是陷害,是蔑视,如他所说,是毁他清誉?
    殷若悲喜交加,新的心思让她脑海里混乱不堪,人愈发的不能清醒。
    梁未以为小泼皮又变成小呆瓜,拿起一旁的名人诗画自斟壶,取过殷若面前还没有使用的酒杯,亲手倒一杯酒推过来:“这酒不错,你也吃一杯吧。吃完了,细细的对我说。哪怕说的话不对,我决不怪你。”
    想想,学着殷若口吻,又加上一句:“信我不信?”
    烛光明灭闪动在他轻笑的面容上,踱一层玉般的光泽,又是一层的亲昵。
    在梁未来看,两个男人用酒,他在示好。在殷若来看,风神如玉天下难寻。如果赐婚的主要原因不是他,如果与他无关,殷若愿从此拜倒,为他鞍前马后甘苦辛劳。
    她不是为他的英俊迷惑,而认为他俊的仿佛一身正气。
    如果这会儿不是逼近赐婚真相,殷若就能理清这两个理由相差不远,都与好皮相有关。但好皮相素来是世事中通行的好令牌,殿下也不是一般身份的人,殷若的戒心让打消大半。费尽心思为的就是面见殿下问个明白,让人头乱滚吓怕的殷若单刀直入。
    ……
    “殿下,”
    房内再无别人,又坐的极近,尧王亲切温和,殷若也没有大声的道理。她耳语的问,仿佛没有底气,又似乎犹存惧怕。
    “嗯?”
    梁未带浓浓鼻音的腔调很是好听。
    殷若愈发胆大,低声道:“您是怎么喜欢上殷家的姑娘?”
    “金家的那个,你还没有同我解释清楚,你又扯出个殷家的姑娘?”梁未佯怒,眸子里蕴藏笑意万千:“快说,从实招来,不然,罚酒三壶。”
    殷若喜笑颜开:“金家的姑娘在京里爱慕您,不是都知道?”
    梁未板起脸,眸中笑意依旧熠熠:“哪有的事情?几时?”
    金丝去京城的日子,殷若了如指掌,她推算一下金丝的行程,和后来金胡也进京的行程,就回答的七七八八:“两年前。”
    梁未无话可说的神气,让殷若牢牢捕捉。殷若笑出一嘴贝齿:“嘻嘻,我说了实话,现在该殿下您了。”
    “我没什么可说的。”梁未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刚好也把面容遮住。
    殷若乘胜追击,抓起酒壶起身,一定要对上他的眼睛:“嘻嘻,圣旨上把殷家的姑娘给您,您娶走她,把丹城的地方给我吧。”
    梁未气结的模样:“贪心鬼儿就是你!北市还不够吗?”
    “不够,据我知道的,银三姑娘是殷家的少东家。您把银三姑娘带走,谢天谢地,我打算天天去烧高香。”殷若昂起头:“这下子殷家再无能人,不是我的对手。”
    一根筷子过来打在手上,是梁未抬手就敲:“你算什么,这个不是对手,那个也不是你对手。”
    想想校场上险些让黑施三吓跑的外地商人,梁未没好气。
    殷若揉着手上痛处,委屈地道:“金三姑娘爱慕您,没有圣旨也跟着您走。您再把银三姑娘带走,丹城难道不需要人管吗?也给我吧。”
    她眼睛亮晶晶,笑眯眯的有些似偷吃小狐狸。
    梁未白过来一眼,自己倒着酒,自己慢慢的喝。
    殷若没有拿到回话,怎么肯善罢干休,她开始喋喋不休,句句离不开圣旨和尧王带走金银二姑娘。
    梁未听着,对于有些话他也笑,笑过继续由着殷若胡说。时不时的,倒上一杯酒堵堵她的嘴。
    酒意暖热,说的太多烦躁上升,殷若终于闭上嘴,捡凉拌的菜吃。
    一句话在这个时候传过来:“丹城是金殷两家的祖居之地,给了你,他们怎么办?”
    殷若如遭雷击,手中的筷子和菜掉在桌子上,内心的酸苦松动,泪水哗哗的落下。
    她以为丹城的话题,尧王今晚不会回答。却没有想到他一张嘴,就深谙自己内心。
    祖居之地!
    如果弄丢了,不管有多富贵,也只能称为背井离乡。
    “殿下……。”殷若哽咽了。尧王有这样一句看似体谅的话出来,他会不会对殷家高抬贵手?
    顿时就一张花猫脸出来,梁未无奈。他手边有个帕子,是他自己擦手拭汗用的,笔直的盖到殷若脸上抹几抹,抱怨道:“男孩子可不能总是哭。”
    殷若抽了抽鼻子,把泪水强忍下来。
    梁未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黑施三哭的真正原因,继续拿他当索要铺面不成的无赖,柔声地对他说起来。
    手指点在写满章程的纸笺上,梁未循循的道:“你写的这个东西,我很重视,你放心,北市的铺面我不会亏待你,但是狮子大张口可不行。至于说到丹城,不要张嘴闭嘴就提到圣旨。有没有圣旨,都是金家和殷家苦心经营数代的地方,你想也别想。”
    这些话,更让殷若的泪水断线的落下。
    梁未拧起眉头:“你可真能哭啊……。”
    怕触怒他,殷若狠狠的把泪水抹干净,人也恢复不少的犀利,细声细气地问起来。
    “我以为殿下在北市杀人,丹城也会去。”
    梁未微哂:“我又不是嗜杀的人。”
    殷若想想也对,陈家的家主陈之兴不比赵得财的劣迹少,他还活着。
    隐隐的喜悦,让她重新有了笑容,再问道:“但,陈赵两家能出的错,金殷两家也会有,殿下,丹城的铺面我先预定可好?”
    “不好。”
    梁未和她对着贫:“哪有预定杀人这种荒唐事情。”
    殷若甜甜的笑着,又安心不少。
    ……
    这一顿请客虽没有送成女人,甚至殷兰姐妹连尧王正眼都没落到一个,但殷若吃了定心丸,送走尧王的时候心事减去不少。
    四更刚打过,天在最黑的时辰。卓记酒馆门上的红灯笼,把天地笼罩出一片绯红。
    好似又添了喜色,殷若嘴角上翘喜滋滋。街角有人伸头探脑,殷若假装没看到。
    “殿下好走。”
    她过于感激尧王殿下的仁慈心肠,跪了下来。
    梁未收起两人谈笑风生时的笑容,换成似笑非笑。提高嗓音道:“吃你一顿饭,又吓走几个人?”
    街角似乎有人窃窃私语,说着“是啊”这样的话。
    殷若很想忍住笑,但接触到尧王了然的眼神,哈地笑出了声。
    梁未继续提高嗓音:“你怎么吓的人,还怎么给我去哄好,否则的话,”他的手里握着那几张纸笺,在另一个手心里拍出声响。
    殷若诚恳无比:“我听殿下的。”
    梁未打心里不相信黑施三,才没有在酒馆里揭破,而是在大街上说。纵然黑施三又捣鬼,别人却有可能听到自己的话。车阳等人簇拥上来,梁未跟着他们离开。
    目送直到一行人的身影看不到,殷若一改刚才的拘谨,大摇大摆的也让簇拥着。
    她边走边显摆。
    “堂姐,殿下是个好人,你们也太小心了,畏手畏脚的不敢进来,以后可不能再这样。”
    殷兰等人会意,附合地道:“见到殿下只愿意和少东家说话,我们不敢进去。”
    街角有几十个人走出来,都是外地在北市的商人,恭维道:“施三少,你了不起,居然真的请到殿下,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好说。”殷若趾高气扬。
    殿下让她不要吓人,她摆摆威风总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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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入V,强迫症严重作祟,改到头昏眼花,都不敢保证有无错字。如果有,再改吧,先发上来。
    老读者都知道,仔不大认可没有原因的事情。一见钟情是有的,但一见钟情维系长相恋,这种可太少了。
    爱一个人,因他身心的美。不爱一个人,也因为他身心令自己觉得不美,未必别人就不好。所以那种没头没脑没有原因的宠与恋,在淼仔的这本书里不存在男女主之间。
    意见提的其实很好,比如祖居、生发、下处这类的词,仔曾考虑过是否更正为现代的话。也许,这是淼仔在本书中保持古文的风格吧。越来越多的年青孩子们,他们不爱推敲。这与仔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纯属个人喜好。暂不做更改。谢谢提醒。
    最后祝看文愉快。
    有订阅红包,会在晚些的时候出来,以为作者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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