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微甜的光

117.第117章

    
    石天周六早上醒来, 心情还非常的烦躁。
    他昨天晚上跟杜绡说了分手, 当然他不是真的想跟杜绡分手。他只是给杜绡施加压力。杜绡是最扛不住压力的了。他想,他冷冷她, 她一定会妥协的。
    他虽然指责杜绡不够爱自己,其实心里却知道杜绡的确是很爱他的, 可以说是独一无二、全心全意了。她心里没有过别的人。
    习惯性没离开被窝就先划开手机,看到半夜收到的那条转账短信,石天的瞳孔就猛地收缩。
    他立刻掀开被子坐起来, 打电话给杜绡。
    “喂?”杜绡的声音微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清晨的缘故。
    “你什么意思?”石天生气的问, “那钱是什么意思?”
    杜绡沉默了一会儿, 解释:“一百万是彩礼钱, 十万是阿姨给的见面礼, 零头是你以前发给我的那些红包。”
    杜绡自己有工作有薪水, 虽然挣得不算多,但是也足够自己花。石天给的那些红包,她当作他的爱意收下, 却并没有乱花。
    如果他们顺利结婚, 这些钱就无所谓了。但现在……所以她把他的红包一并还给了他。
    重要的不是那些钱都包含了哪些, 而是杜绡表达的意思!石天的心沉了下去, 有点不敢相信。
    “你什么意思?”他问。
    “不是分手了吗?”杜绡又沉默一会儿, 才说, “我得把钱还给你。”
    谁都不说话, 电话里死一样的寂静。
    石天感到手脚冰凉。
    杜绡难道不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吗?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出分手呢?
    在这种沉默中, 杜绡先开了口。
    “我好好想过了。这件事情我没法接受。”她说,“但是叔叔阿姨和你,你们都希望你以后的妻子能好好在家带孩子。可我、我真做不到。而且……我没法认同这种理念。”
    她声音低低、缓缓:“但是……我能理解叔叔阿姨还有你……所以,我能理解,我能……”
    “就这样吧,石天。”她的声音有些变调,像在哽咽,可依然坚决,“谢谢你,石天。”
    “……再见,石天。”
    杜绡说她理解她懂的时候,石天都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她跟他说了再见,电话收线。
    石天愣愣的看着手机,半晌,忽然反应了过来。
    是他先说的分手。
    你有你的苦衷,我懂,所以,我不生气——这是杜绡表达的意思吧?你要分手,我明白,我理解,我……接受。
    这真是杜绡的性格!只会接受!就不会反抗一下,争取一下吗!
    可石天随即又反应过来,这……就是杜绡最强的反抗,最努力的争取。从他认识杜绡以来,杜绡从来没有对什么事情坚持到如此的地步。为了不放弃工作,她甚至放弃了他。
    工作对杜绡……那么重要吗?
    石天现在没有脑子去想这个问题。他脑袋里嗡嗡的,只想明白了一件事。
    杜绡和他……分手了!
    石天又拨过去,可里面一直是忙音,杜绡……把他拉黑了。
    杜绡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拼命的捂住嘴。
    在和石天通话的过程中,她必须这样才能控制自己不哭出声。所以才有了那些时断时续的沉默。
    可是眼泪不受控制,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胸口感觉喘不上气,呼吸困难。
    杜绡蹲下去,抱着双膝,哭得发抖。
    这个周六她没回家,她跟杜锦说她嗓子发炎了不想出门,周日再过去。
    没一会儿杜妈妈打了电话过来问她怎么样了。杜绡嗓子哭哑了,听着的确像发炎,杜妈妈嘱咐她买点蓝芩,说那个最管用。
    杜绡应了,而后真的出门了。
    当然不是买蓝芩,她只是想出门走走,透一口气。待在房子里,她感觉无法呼吸。
    她漫无目的的沿着街道走,走过了石天的小区,继续。
    她没有约任何人,包括最好的朋友黄叹。此时的心情,此时的难过,她不想跟任何人倾诉。
    她漫无目的的沿着三环路走,又在某个地方向北折,直到走到了鸟巢。她从来也不知道自己竟能走这么远的路,她走了一天,这个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她找个路边的台阶坐下,脱了鞋,看到脚已经磨破。
    此时才觉得疼,又觉得饿,才觉出好像一整天没吃饭。
    旅游大巴停在路旁,举小旗子的导游用扩音器指挥着戴红色棒球帽的游客们下车、穿过马路。乌泱泱的一群,变绿灯了,汽车也过不去,司机不耐烦的按喇叭,导游忙截住队伍。
    一片嘈杂。
    杜绡望着这些人,想象每一张面孔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有怎样的压力和烦恼,又会作出什么样的抉择。她在这里一直坐到天黑,游客散去,才起身叫了车回家。
    周日的早晨一睁眼,杜绡就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何跟家里人交待她和石天分手的事。
    逃避是没有用的,迟早都得坦白。且杜绡也不想逃避。杜绡已经不是那个被妈妈一吓,连交了男朋友都不敢承认的女孩子了。
    她冰敷了眼睛,还用了石天留在这里的妙莲三号眼药水,回到家,谁都没看出来她的异样。只妈妈问她嗓子怎么样了,她说还好,不疼。妈妈叫她多喝水,多吃水果。她应了。
    饭桌上杜锦说:“已经把亲戚朋友的名单整理好了,到时候咱们这边大概六七桌左右。”
    杜绡“嗯”了一声。
    石家父母才刚回去没多久,杜家人也没觉得这个事这么短的时间会有什么进展,也没催问。
    倒是杜妈妈有点担心的问杜绡:“小石爸妈是不是有点重男轻女啊?你有没有问过小石?”
    石天爸妈的重男轻女是毋庸置疑的了。且石天是独苗,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急迫的压着杜绡赶紧生孩子。
    杜绡语气平静的说:“他爸妈想让我现在就辞职。”
    杜妈妈脸色都变了,声调也变了,生生拔高了几分:“那怎么行!”
    杜妈妈觉得女孩子倒是不必太要强,她认同男强女弱的家庭经济结构。但她意识里的男强女弱只是男的挣钱多于女的一些,并不是让女的不工作。恰好相反,杜妈妈是很不能接受女方完全不工作的这种模式的。她接受的就是妇女半边天的教育,她自己也是在家里说话能算数的人。
    “自己一分钱不挣,以后在婆家怎么硬气得起来?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人家要说什么,要让你干什么,你拿什么底气拒绝?”她生气的说。
    杜绡很意外。
    妈妈那么希望她能找到一个有房的条件好的对象,她还以为她会认同石家人那种思想。
    “那肯定是不行的。”于丽清也说,“你现在这个工作本来就没什么技术含量,你要是结婚就辞职生孩子,想要重回职场,至少得三年时间,加上怀孕的时间,就是四年。那时候你已经二十九岁,你这几年的工作经验基本没什么用,你等于没经验,也没技能,到那时候,你还能找什么工作?”
    于丽清清晰的点明了杜绡的情况,正和杜绡自己想的一样。
    “你妈妈你嫂子说的都对。”爸爸说,“绡绡,这个事不能轻易答应,你得好好跟小石沟通沟通。”
    杜锦最后才开口,问:“小石什么态度?”
    这里面杜锦最明白,石天的态度是关键。他只要肯和杜绡统一战线,管他父母想怎么样,都不用怕。
    但杜绡的回答让他失望了。
    “他和他爸妈想法一样,想让我辞职。”杜绡平静的说,“而且他其实……就不希望我再去工作了。”
    石天向她承诺优渥的生活,想换她全心顾家。
    杜家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这四个人分别是公公婆婆、儿子媳妇,都比杜绡这未婚姑娘更深刻明白婚姻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杜绡接下来说:“所以,我们俩昨天分手了。”
    饭桌上忽然静了下来。
    在这种安静中,马姐也不敢吭声,小斌斌的咿咿呀呀就格外的响亮。
    杜妈妈完全懵了:“分手了?”她有点着急:“怎么就分手了?”
    于丽清挨着她坐,把手轻轻搭在她手臂上,杜妈妈就看了她一眼。于丽清轻声问杜绡:“没有调和的余地吗?”
    杜绡垂着眼,说:“他们家特别看重传宗接代,他又是独生子。他二十七了,他们那边一般二十二三就结婚生孩子了。他爸妈特别的着急,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结婚了必须马上生,让我结婚就辞职。”
    那就的确……没有调和的余地了。
    但石天实在是个优质的男青年,失去了这么一个准女婿,杜家人避免不了的感到痛惜。饭桌上便有了一阵压抑的沉默。
    杜绡一直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碗。
    她怕家人指责她,怕他们要求她去和石天复合,更怕他们会支持石天,让她辞职。
    但在一阵沉默之后,她却听到杜妈妈生气的说:“行,分就分吧!没什么大不了!”
    杜绡愕然抬头。
    “那天我就想,这家人怎么这样,什么生儿子奖一百万,生闺女奖五十万!这把我闺女当什么?我辛辛苦苦养这么大的闺女,专门给他们家生孩子的呀?”杜妈妈怒道,“而且生不出儿子来怎么办?我看他们家人那架势,是不生出儿子不罢休吧?生四个五个都生不出来儿子的,我小时候见得多了!真生不出来怎么办?他是不是还要找别人生去?”
    “这样的,分就分了吧。我们家是嫁闺女,不是卖女儿!”她说着,忽然想起来:“对了,他们家那个彩礼,还有那个见面礼,都还给他!”
    杜绡点头:“已经还了。”
    彩礼还了,石天收了,意味着这分手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杜妈妈想到石天这小伙子,心中还是一阵痛惜,难受得要命。
    幸而老头子跟她观点一致。
    “你妈妈说的对。”杜爸爸说,“他们家虽然经济条件很好,但如果大家这种基本的观念不能相容的话,以后的矛盾会更大。这种价值观的冲突,会令一段婚姻很难维持。能在结婚前发现,其实挺好的。”
    于丽清右边是婆婆,左边是小姑子。她轻轻拍了拍小姑子的手臂,以示安慰和支持。
    杜锦则说:“吃饭,吃饭。”说着给杜绡夹了块排骨。
    杜绡的眼睛,忽然感到酸涩难忍。
    她最担心的的,便是家里人不支持她。有些事情,要一个人去面对的话,真的太难。
    结果,却太出乎她的意料。
    她周五晚上哭了几乎半宿,真的想清楚想明白她的人生抉择和石家人的价值观无法相容,才半夜又开了网银把钱全都还给了石天。等同于,接受了他说的“分手”。
    这其间的心路历程,充满了疼痛感。
    她抬眸扫视了一圈饭桌上的家人。她想起来,半年前她因为房子过户的事负气出走,那个时候也是感觉疼痛难忍,充满了悲伤。离开家对她来说是一件那么难又那么难过的事情。
    此时不过时隔半年,回头再看,当初的疼痛悲伤、愁云惨淡,原来不过尔尔。换作现在的她,一步便可迈过去。
    所以,她想,此时此刻这因为跟石天分手造成的无法呼吸的难过,一定也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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