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萧

    
    “放肆！亏你还是楚地的王储！怎么会说出这样令人伤心的话！年轻人，你不要介意，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嘴下不积德，你千万不要当真！”楚王慌忙替儿子解围，顺便向儿子甩去一记眼刀。
    我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皱起眉头，神色怆然，但依旧冲着楚王勉强笑了一下做为他所说话的回应，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受伤的神情。
    “父王！哥哥说的太过分了！墨是女儿好不容易找来替父王分忧的谋士，怎么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被骂了一顿！而且，那些流民又没有错！又不是他们愿意离开家乡到这里来的！哥哥方才的话是怎么回事啊！若是有朝一日楚地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别国帮助，人家也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们，哥哥是不是会觉得特别开心？觉得遇到了知己？虽说墨的身份限制他不能向哥哥抱怨，但是女儿就是要说看不惯哥哥这样子！让我觉得丢人！”可能是见我没有出声反驳，阿雅开了口，句句戳心，明里暗里都是在帮我说话，而且她说的话我也感同身受。
    的确正如她说的，若是世道清明，谁不想待在自己的熟悉的家里陪伴家人。流亡至此，不过是世道所迫。
    “你！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传说中的王储殿下急红了眼，不过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轮番被父亲和妹妹训斥，也难怪会露出这个样子。
    我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他们父子三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落在了我的身上。
    “楚王，公主殿下，十分感谢你们能给草民这个机会将自己粗鄙的见解说出来，但是，很抱歉，请容许草民拒绝为楚地献策－－草民虽然是流民，但是我们流民也是有尊严的，如若早知道流落到楚地会落得在你们眼里连狗都不如的下场，我想我们所有人可能都情愿死在自己的家乡，死在亲人身旁。我没有什么理由，为这样虚伪的国家贡献才智。”说完，我跪下对着他们一拜，随后便自行站起了身，“草民告退。”
    “墨！”阿雅公主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刺得我耳朵疼。
    “年轻人！留步！”楚王也急了。
    “楚王，公主殿下，请放心，草民不会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说出去半个字的。”我装作无可奈何地看向他们，“若是你们实在不放心，便杀了我封住我的嘴吧，反正草民今天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去。”
    “不是，你别这么激动……年轻人，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楚王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本王是真心实意想要安置流民的，犬子无知，你不要因为他而对整个楚地失去信心啊。对了，来人！”楚王皱起眉高声道。
    两个侍卫应声进来，冲着楚王行礼。
    “把这个孽畜带下去，杖责四十，停俸三年，闭门思过两个月，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楚王伸出手，朝着传说中的王储殿下的方向狠狠一戳，似乎想把他整个人戳个洞才罢休。
    不过令我在意的是那位当事人的态度－－他并没有悔恨的神情，也不见对我的怨恨，只是平静地听着楚王的话，仿佛没有他什么事一般。
    许是因为他那种死人一般凝寂的神情更加激怒了楚王，楚王几乎是冲侍卫吼道：“带下去！”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随后有些不确定地向他走了一步。
    他并没有反抗，只是顺从地向楚王一拜，随后转身向门口走去。与我擦身而过时，他突然停住，转身对我们所有人说：“父王，孩儿的三年俸禄，可以都分给那些流民吗？”
    他的脸上是与方才不同的神色－－他看着我，眸光深沉，绝不是方才那样会说出浅薄的言辞的人所能拥有的。他似乎在微笑，随后冲我点了点头，将手放在我肩上，小声对我说：“你若是真的有本事，就把他们好好地安置下来吧，我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
    什么意思？方才是在做戏？还是说，这是他报复我的手段－－表面装作和解，却打算在暗地里使绊子？
    随后他便离开了。
    书房里除了我还搞不清情况外，楚王和阿雅公主都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有些同情地看着我。
    “所以我说了吧，哥哥他就是这样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我和父王算是见的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阿雅苦笑道，“只能说，哥哥他似乎还是很看重你的。”
    “斐就是这样的人，年轻人，你可千万不要因为刚才的事对他有什么看法。我猜他可能是担心你是为了功名利禄才哄骗着阿雅带你来的，所以故意试一试你的吧？”楚王亦苦笑道，“不好意思，因为本王也有些想知道你会如何应对，所以就顺着他的意思配合了……”
    猛？对了，传说中的王储殿下叫猛来着。只是他并不像他的名字那样少谋，相反，说不定他会是一个棘手的对手。不过，看样子我是顺利通过了他们父子三人的联合考核……可是为什么我却高兴不起来呢？
    “墨，你快和父王说说你的办法啊。”阿雅见我愣在原地，立刻催促道。
    “是。”我躬身行礼，“方才是草民鲁莽了，冲撞了楚王和公主殿下，还请宽宥。”
    “这不是你的错。”楚王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和威严。
    “是这样的，在草民看来，就正如方才阿雅公主所说，流民流亡至此，都是迫不得已。来到楚地，是他们不得不为之的选择，也即是说，若是楚地不能留住他们，那有朝一日，他们一定会回到自己的国家去。而留住他们的方法，就是不以留住他们为目的，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不以留住他们为目的？”楚王皱起眉看向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微微一笑。这正是虞澈理想中的状态－－他们对我提出的观点有反应，并且愿意重视。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服他们相信我是真的为了楚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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