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电话铃声响起。
夏明苏和田小麦在二楼洗鸳鸯浴,没有听到。
电话停停响响,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
“你听,是不是电话响了?”田小麦关了淋浴,看向夏明苏。
夏明苏仔细听了听,“没有啊……”
“难道是我幻听了?”田小麦一脸疑惑地重新打开了淋浴的开关。
夏明苏往身上抹着沐浴露,笑着吐槽:“你耳朵是不是进水了?”
“你耳朵才进水了呢!我刚刚真的听到电话响了。”田小麦严肃道。
“一会儿下楼看看就知道了。”电话上都有拨打记录的。
田小麦:“恩。”
两个人的身上满是泡沫,这时田小麦确定自己听到了电话铃声。
她取下莲蓬头对着自己一阵猛冲,“你慢慢洗着,肯定是有急事找咱们,我听这电话反反复复响了好多回了,我先下去看看。”
田小麦刚出洗手间,夏明苏也听到了楼下的铃声。
“喂,您好!”田小麦披着浴巾,一手拿话筒,一手不停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对方没有回话。
“喂,能听到声音吗?请问你找谁?”田小麦看了看电话小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是个不认识的号。
前面好像是山东的区号。
在山东,好像没有认识的人啊……
难道是苏苏的客户?
要么是——打错了?
“你再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啊!”田小麦眨眨眼,应该不会是打错的吧,看这执着劲儿,应该不会搞错电话号码。
“小麦!”沉稳的男声从远处飘来。
田小麦愣了愣,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啊!
她的脑袋顿时快速转了起来,是谁呢?
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小了,无疑是个中年大叔。
山东的中年大叔,成熟稳重的性子,田小麦不断地提取着可用的信息。
可就是想不出这个人是谁。
对方都叫出她的名字了,她有点不好意思问你是谁了。
可不问也没办法啊,对话总得进行下去吧。
“你是……?”田小麦轻声问道。
“我是夏大海,夏明苏的父亲。”夏大海一本正经,格外严肃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哎呀,是大海叔啊!”田小麦激动地往楼梯的方向看过去,又朝楼上看了看。
她公公这是第一次给家里打电话,能不让人激动嘛!
这算是失踪人口回归了吧。
苏苏怎么还没洗完呢,你爹来电话了啊。
王喜弟去世之后,他们一直在找夏大海。
可往旧的地址写了好多封信,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夏大海那边没有动静,田小麦只好说点什么,以避免气氛的尴尬。
“其实我应该管您叫爹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太突然了。”
“啊,不会。”夏大海心怀愧疚地说:“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原本应该回去一趟的,我……”
“爹!”田小麦打断了夏大海的话,“我们当时也没有办大礼,就扯了张结婚证。不过您确实好些年没有回家了,几个孩子都吵着要见爷爷呢。”
田小麦觉得婆婆去世的事情还是由苏苏来说比较好,她毕竟只是夏家的儿媳妇。
夏大海:“过年的时候,我会回去一趟,见见你们。”
田小麦笑道:“您说话可要算数啊,下次见孩子们我会跟他们讲的。您要是不回来,在孙辈面前可就没有威信了。”
“恩,我不会食言的。”夏大海的话不是很多,田小麦也听出他来电话是有事情想问。
而这个问题是什么,也很容易猜到。
“爹,我去叫明苏过来,您先等一下哈。”田小麦把话筒轻轻地放到茶几上,便蹬蹬蹬地跑上了楼。
夏明苏已经洗好了,正在慢条斯理地穿睡衣,梳头发。
“是你爹来的电话,你快点下去!”田小麦急急地说道。
夏明苏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跟爹通电话呢。
两个人一同下楼的时候,田小麦小声说:“爹可能是想问娘的事儿,我还没说呢,你跟他说吧。”
夏明苏面色异常平静,“知道了。”
“我去热牛奶,你们慢慢聊。”田小麦走到一楼,便转去了与客厅方向相反的厨房。
夏明苏步履稳健地走到电话机旁边,拿起话筒,静静地等了五秒钟的时间,才淡淡地开口,“爹,是我。”
夏大海立马回道:“明苏啊,最近过的好吗?”
夏明苏:“挺好的。”
跟田小麦通话的时候,夏大海不需要费尽心思地找话题,只要听着应着就好了。
但跟儿子通话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因为儿子跟他很像,都寡言内敛,不太喜欢直白地抒发情感。
“你那边听着没什么动静,家里没有人吗?”夏大海问。
“孩子们去县城上学了,娘——”
夏大海的心突然紧紧地揪了起来,他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件事的,不过他始终没能问出口。
“娘过世了。”夏明苏的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悲伤,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简单地诉说着一件既定的事实。
只是把一件发生过的事情,淡然地转告给需要知道的人罢了。
过了好半晌,夏大海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夏明苏:“有段时间了,娘之前给你写的信,你都收到了吗?”
夏大海望着面前一摞摞未开封的信,木然地回道:“收到了,不过没有看。”
王喜弟寄给她的信,他一封都没有看,但他都存下来了。
他收信,会滞后很长的时间,大约在三个月到半年左右。
每次他离开一个地方,会给家里写一封抱平安的信,那时候留的地址是他即将离开的地方。
这样王喜弟就很难找到他了。
但他会在那个地方留下一个替他收信的人,每隔几个月才托人帮他取回来。
前一天他拿到信之后,觉得有些不正常。
因为王喜弟的信写得很密集,一周至少会写两封,但最后一封信却是很久之前的。
这有些不太正常,夏大海意识到家里可能出了事,所以犹豫再三,考虑了一整个晚上,才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号码是从一张明信片上得到的,那张明信片是制药厂做宣传时制作的。
夏明苏给父亲寄了一张过去,留下电话号码是为了方便联系。
明信片上的制药厂拍得非常雄伟壮观,他想用这种方式让父亲看到自己把事业做得很好。
明信片跟信不一样,信纸不撕开里面的内容就看不到。
而明信片不需要打开,收到了就能瞅见,因为所有信息都直白地写在了正反两面上。
不想看,也很难避开那些显而易见的内容。
况且,夏大海只是不想看王喜弟对他说的话,他对几个孩子,还是非常挂念的。
“我猜到了。”夏大海轻叹了一口气,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感到遗憾,还是感到释然。
“好几个月她都没有来信了,这很不正常。”夏大海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夏明苏问他:“那些信,你一封都没有看吗?”
夏大海如实回道:“没有,一封都没有看过……”
夏明苏:“那就烧了吧,全都烧了,一封也别留。”
留着干什么呢?徒惹伤悲和烦恼。
把一切好的坏的记忆,把一切好的坏的情绪,把一切往事都烧掉吧。
不要去怀念,更不要去记恨。
夏大海拿着话筒,默了,长久的沉默。
“爹……”夏明苏轻笑出声,“您该不会是舍不得了吧?”
夏大海目光失焦地盯着面前堆积如山的信,有的信封鼓鼓的,一看里面就塞了很多张信纸,写了很多的内容。
夏大海蓦然转换了话题,“我现在人在青岛,过年的时候,我回去住几天,看看你和小麦,看看我的孙子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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