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规制仅次于正阳宫的宫殿,对比起来就连皇后所住的栖梧宫也逊色几分。宫室由一座正殿和两座偏殿组成,平日里嘉贵妃住在正殿,永宁公主唐欢欢住在右侧殿,而左侧殿因为无人居住改成了杂物室,有什么用不上也不能扔的全堆在里面。中间是一片空地,摆着花草和一组木制秋千,边上还有散落着的零星玩物,宫人还没来得及收拾整理。
刺客原本的路线被截断,发觉了追赶他的两个人故意控制着方向,本来还有些强自镇定,一看眼前是承恩殿,竟然放慢了速度低低地笑了一声。明笙挑眉,眸子转了转,对萧越歌做了一个上的手势,如乳燕投林般跟着落入了右偏殿。
明笙站在门口,阳光从身后洒进前厅,堪堪落在刺客的脚边。她看着刺客的背影,说道:“阁下如此熟悉内宫路线,想必埋伏许久。为何今日才动手呢?”
那人阴沉的哼了声,说道:“你不必套我的话,要打便打。”明笙轻笑一声,带着轻蔑和嘲讽道:“阁下以为自己有伤在身还能打得过我,真是自信。”
“先前就听说永宁公主轻功卓绝,今日算是体会到了。不过,你不会以为光有轻功就能将我怎么样吧。还有你后头那个毛头小子,功夫不过尔尔。”
萧越歌站在门外挑了挑眉,他自认功夫在同辈人之中还算可以。明笙好笑地摇头,知道他并没有认出他们俩,道:“你不妨回头看看再说。”刺客并没有听她的话,道:“在下知道公主美若天仙,只可惜一会儿便要香消玉殒了。”
明笙叹了口气,颇有几分可惜地说道:“半月前与阁下野山一战还未分出胜负,小女子这几日一直心心念念,没想到如此凑巧,今日叫我重新遇上了。”
刺客明显一僵,猛然回过头来,袖中最后一支暗箭蓄势待发。待看清楚面前人的容貌时,刺客的眉心能夹死苍蝇,他说道:“你们就是毁了野山的那两个人?”明笙摇摇手指否认,居然有些俏皮的感觉:“不不不,我们两个人可担不起那责任。难道不是奉嘉阁和阁下挖空山腹做密室才导致吗?对了,这样说来,你的那些手下们岂不是全都死了,奉嘉阁没有责罚你吗,还是让你戴罪立功?”
她竟然还知道奉嘉阁,果然那日不是偶然上了野山。刺客的眉毛抽动了一下,这是紧张的表现。他和二人交过手,知道他们修为深厚。身上到现在还没好的伤就是拜眼前的女人所赐,若是强行对战,这时候的他必输无疑。
呵,以柔弱清怜著称的永宁公主居然身怀武功,纨绔风流的质子王爷修为深厚,世间果然多奇闻。眼下这局面,唯有一条路可走了。
身后就是挂着巨幅画作的墙,刺客往后退了一步,眼睛微微眯起,道:“明知道我什么也不会说,你又何必出言试探。”明笙好像没有注意他自进入承恩殿就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低头扯了扯刚才匆忙间来不及整理的衣服,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此处四面封闭,你以为还有何处可逃?我劝你束手就擒,尚能留有一线生机。”
刺客似乎是被打动了,神色松动了一下,他犹豫地张口,说道:“我……我……”咔嗒一声,大幅画作开始抖动,背后的墙从中间分离出仅容一个人侧身而过的口子,刺客面容扭曲地笑道:“去死吧!”
一支乌黑的袖箭瞬间到了明笙的面门前,她却平静如初,只是敛去了方才有些浮夸的表情。没有管这只箭,明笙抬手,一柄闪着幽蓝色光彩的无鞘无柄匕首飞速冲向刺客。
刺客整个身子已经进入密道,机关迅速合上,他停下往里走的动作,站在那儿笑看着那柄匕首飞过来。机关不断运转,在距离一寸的时候,墙面完全合拢。
……
室内仿佛还回荡着墙合上前刺客嚣张的笑声,明笙伸出左手轻而易举地握住悬在眼前的袖箭,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地长叹一声:“你难道没有听过削金断玉这个词吗。”萧越歌走进来,接着话头叹了一句:“真是可怜又可笑。”
二人到墙边摸索一番,发现了藏在画中的开关,将画中的马尾旋转了一个方向,墙面没有任何动静。明笙道:“他既然如此嚣张,这机关就应该只能使用一次。”
大半个匕首插入墙面,只露出了一点点尾部。明笙仰头去拿,萧越歌拦住她:“我来吧。”
刃口划过墙面,发出渗人的咯吱声。萧越歌捏住薄匕,灌注内力切割墙面。刀尖一寸处的鲜血被砖石里的泥土抹了干净,萧越歌抽出石块。
人体落地的声音沉钝,刺客倒在地上,脸上犹自带着得意的笑容,只是胸腹之间开了个深深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血。他瞪大双眼,嘴唇微微翕动,像一条陆地上濒死的鱼。
明笙正欲蹲下身子查看,断裂声忽然响在耳边,轮盘和绳子运转的声音越发急促。萧越歌看到匕首的刃口边的墙里有一截细细的断绳:“遭了,我破坏了机关。”
黑洞洞的缝隙里一阵疾风刮出来,明笙神色一变,立刻飞身后退:“小心!”萧越歌也反应过来,拿着匕首就往旁边闪。头顶悬吊的灯枝里发出一阵响动,细如牛毛的针雨般射落。
唐欢欢怕黑,所以殿里的顶上几乎都是灯枝,每天宫人都要爬着梯子上去点烛火。这些本该是带来明亮,现在却满是阴毒杀机。
这些针轻而细小,若只有一个人还好,可两个人,内力一旦反击就会倒射出去,一丁点的力道就能扩大几倍的威力。明笙和萧越歌的控制力完全没有到达那种随心而动的精准控制程度,只能逃,不能打。可满殿都是牛毛针,怎么闪都必定要受伤。
外面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快速接近,明笙忽然看向闪躲的萧越歌,眼波流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快!把他们带出来!”
就在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明笙飞身向萧越歌扑去,没有防护,没有自卫,看起来就是毫无顾忌地要替萧越歌挡住攻击。
飞针入体,明笙“哇”地呕了一口血,尽数喷在萧越歌胸口。她微微抬眸,看着萧越歌的眼睛,露出一个微笑。萧越歌浑身一震,眼里是毫不掩饰地震惊和动容。
明笙右手搭在他的肩上,掌心内力击出,将从背后射来的牛毛针打落,拉住萧越歌肩膀运气往后飞出。又是几根针扎进后背,在飞出大殿的瞬间她身子一拧,二人顿时换了方向。
砰的一声,萧越歌的背碰在地上,他却好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是紧紧地揽着怀里的人:“明笙,明笙……”
他躺在地上,双手捧起身上人的脸:“明笙,你怎么样!”明笙垂眸看着他,身子有些软,笑道:“针上果然有毒。”话落,她便没了力气,再无力睁眼。
萧越歌眼睛一红,狠狠咬牙,却小心翼翼地扶着明笙站起来,扶着她的后颈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除了前去破除机关的侍卫,赶来承恩殿的众人皆静默无言。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明笙苍白的脸,嘴角竟然提起了微微上扬的弧度。
站在皇帝身后的唐念之望着眼前这一对依偎着的人,第一次露出了没有表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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