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情人掐死之后

1.第一章

    
    正是早秋,天气开始慢慢转凉。
    院子里种了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好大一片,风吹过的时候把花瓣吹散一些,也飘过来阵阵清香。
    陈青灯搬了把躺椅坐在屋檐下,脚搭在桌子上,闭眼睡觉。脚趾甲上涂了一层血红色的指甲油,衬得皮肤白的晃眼。
    “唉。”她叹一口气。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原本都嗝屁了,脚一蹬眼一闭这辈子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惊悚且尴尬的一幕,她脚底下踩着棺材板儿,身后灵堂上摆着她的黑白照片,面前跪着一片人,手里还拿着几摞纸钱,她一个活人站在那儿,倒有几分格格不入。
    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后还吓晕了几个。
    结果是来了几个胆子大的,把她生生送到了医院,医院医生诊断说她各方面机能正常,是个切切实实的正常人。
    然后,任向和又把她带回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对此,陈青灯表示无力吐槽。
    她以前也看过几本重生小说,主角都是重生到多年之前,然后改变行事轨迹来达到改变人生的目的,最后皆大欢喜,全剧终。
    咋到她这儿,就成了死而复生,重生在丧礼上了呢。
    可真够高调的,生怕人不知道她死了,又活了。
    而当初是怎么死的,陈青灯却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不是有多悲伤,而是丢脸丢到北极去了。
    她是被任向和给活活掐死的。
    在床上。
    当时任向和那个脸黑的哟,手上劲使的哟,那叫一个用力,就像她亲手杀了他家的八十老母一样。
    陈青灯哂笑一声,翘了翘大脚趾。
    身后有人的脚步声,停了一会儿却不过来,陈青灯掀了掀眼皮:“过来吧,还怕我是鬼啊。”
    来人这才走上前。
    是以前就在家里帮忙的大妈陈婶儿,老人家胆子小,也迷信,当初陈青灯死的时候她确信身子已经凉透了,也没了呼吸,是完完全全的死透了,如今却又活生生地回来,还坐在这儿晒太阳。叫她怎么不害怕。
    陈婶儿泡了一壶茶,里面还掺了红枣枸杞,用来给陈青灯补身子的,陈青灯自己倒了一杯,说:“帮我找本书来吧。”
    “小灯要什么书?”
    称呼还是亲切的,一如往常,除了明显出戏的紧蹙的眉头。
    “随便,”陈青灯拿了块布搭在额头上挡日头,“打发时间的。”
    陈婶儿点头进门,不一会儿出来递给她一本书。
    随便翻了两页,就看到一句话:“我怕富贵繁华原一梦,更怕仍爱此梦太分明。”
    陈青灯“啪”地一下关了书,往后躺去,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
    再醒的时候,陈婶儿已经做好了晚饭,桌子上摆了慢慢一桌,都是陈青灯和任向和爱吃的菜色,陈青灯从躺椅上下来,坐到餐桌旁。
    味同嚼蜡。
    这些放在以前她可以毫不客气吃个两碗的饭菜,如今吃在嘴里竟半分味道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门口的风铃响了,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是之前掐死了她的任向和。
    陈婶儿忙不迭迎过去,为他盛了饭,任向和在椅子上坐下,一言不发地吃饭。
    陈青灯对他的生活规律了如指掌,他每个星期,周二周四周六晚上都会过来吃饭,在这儿歇下,其他时候都会回市区,回到她妻子的身边。今天是周四,他自然要过来。
    对于陈青灯复活这件事,恐怕只有任向和最为平静。
    据旁人说,当天任向和知道这个消息后,只是在电话里笑了一下,然后就驱车来了医院,见到陈青灯时也不急不躁,直接就把她给带了回来。就跟陈婶儿说的,任先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没遇到过,这算啥。
    任向和吃了一口菜,也用余光打量着陈青灯。
    以往的这个时候,陈青灯总会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在家等着他,她最喜欢穿掐腰裙子,亮出一截小细腰来,弱柳似的。今天晚上,却穿了一件白色的宽大T恤,下面是牛仔短裤,头发扎的很乱,是下午躺在躺椅上睡的,脸上也没有化妆的痕迹,素面朝天。
    陈青灯为了弥补自己死过一次,即使胃口不佳也狠狠吃了两碗,任向和晚上一向都吃的不多,早早地坐在那儿等她。
    “我吃饱了,上去休息。”
    陈青灯趿拉着拖鞋,往二楼走。
    上去把门关上,洗了个热水澡,站在床边的时候,看到被窝里隆起一团,是任向和在里面。
    “洗完澡了?”任向和弯起嘴角,拍了拍身侧空出来的地方,“躺这儿来。”
    这神情自然的,陈青灯差点都恍惚了。但她很快理智回笼,强行将任向和的脸剖开,望穿他其实分毫不带笑的眸子,说:“你今天先去隔壁睡吧,我想自己先待一会儿。”
    “还呕气呢,”任向和笑得越发好看,一双眼极亮,看着她,“你不是最大度了吗,原谅我这一次。”
    “别,”陈青灯说,“我原谅不起……”
    但没等她说完,任向和就抬高了身子,一把将她扯下去。
    床铺的很软,用的都是最好的被子,砸上去的时候并不觉得疼,但陈青灯还是懵了,脑袋里一圈一圈地荡漾起什么东西,将她席卷了。
    任向和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她刚洗完澡,只穿了件薄薄的真丝睡衣,露出一双腿来。任向和看了一眼,笑道:“天冷了,得盖严实点儿。”
    陈青灯却突然把被子掀翻,看向任向和的目光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你去隔壁,今晚我想一个人睡。”
    任向和知道她动了真格,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他保持着最后一份理智,说:“陈青灯,你别给脸不要脸。”
    这句话可以说是啪啪啪打脸了,不过这句话以前任向和可没少说过,陈青灯几乎免疫了,所以她干脆咧着嘴角,笑得难看:“我本来就有脸,不用你再给。”
    任向和被她笑得面子全无,正准备过来,陈青灯紧接着补了一句:“继续掐吧,就是不知道这次有没有那个好运气又从棺材里跳出来了。”
    任向和脾气全无,盯了她足足一分钟之后,恨恨出了房门。
    陈青灯在任向和离开房间五分钟后才躺在床上,手边攥着的是当初两人一起去家居城买回来的杯子,上面绣着两只小黄鸭,萌的不要不要的。
    陈青灯想,她这辈子还真是搞笑。
    用时下描述最贴合她的,她就是个典型的恋爱脑,从七岁时就觉醒了早恋之魂,看上了隔壁家新搬过来长得跟画里走出来善财童子一样的小弟弟,也就是任向和。
    那时候任向和才四岁,剪了个锅盖头,眼睛又大又亮,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平时不喜欢说话,一开口就奶声奶气的,喜欢追在她身后叫姐姐。
    陈青灯把自己的牛奶给他喝,把自己的零食给他吃,把自己的零花钱也几乎全给他买了礼物,任向和从不拒绝,一一笑纳。
    陈青灯觉着千金难买美人笑,就这么傻模傻样地伺候了他一二十年,到后来两个人都甜甜蜜蜜地谈恋爱了,在床上共攻哲学问题了,临到头来,啪,任向和结婚了。
    和他的大学同学。
    人美声甜身材好,胸大腰细易推倒。
    陈青灯这人素来二皮脸,到这时候也不知悔改,死皮白赖地非是不走,最后,住进了任向和的这栋房子里,做起了笼中雀,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古代的小媳妇似的,天天等着任向和过来宠幸她。
    其实细算下来,也是她自己作的,一路走到这头,不怪别人。
    但陈青灯每每回想所有的一切,能让她傻到这般地步的,究竟是什么原因。
    就在刚才,她明白了。
    任向和太明白女人要什么了,不,确切地说,是像陈青灯这样的女人,适当地给点甜头,宠爱一下,表现出“你是我世界上最爱的人,我对其他人都是逢场作戏,你不一样”,立马一下子就摇着尾巴过来了。
    可悲,又可笑。
    他进可霸总,退可柔情,把陈青灯迷得那叫一个神魂颠倒,若不是最后死在了他的手上,陈青灯估计到现在都不会悔悟。
    命只有一次,她再也不想见到自己那张丑兮兮的黑白遗照了。
    那张照片里,她的法令纹都那么深了,也不知道帮她p一p,简直有辱她风华绝代的名号。
    她曾经,也是做过校花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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