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很闲

    
    明庭瞥向一旁如同蔫了的杜鹃花一般的澹台镜，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既然母妃对澹台公主有好感，那想来她也能配得上皇兄，只是今晚这事儿，到底有损皇家颜面，母妃最好还是跟你宫里的人说一声，别到处宣扬。毕竟母妃宫里的宫人，可是有擅自揣测主子心思，随意假传命令，甚至到本王头上的本事！”
    跟着话音一同应声的，是明庭右手边一个一人多高的落地大花瓶。如刀割般锋利的瓷片碎裂在淳太妃脚边，让她受了惊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大惊之下便是大怒，“庭儿！你干什么！”
    而澹台镜。
    她两只眼睛恶毒的黏在明庭身上。
    身上的存留着撕裂一般的疼痛，腰更是酸的不行，那碎片碰撞着像她袭来的时候，甚至来不及躲闪。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记得是跟明庭一起走的，为什么会变成皇上？
    她可丝毫都没有对方身份更尊贵而感到庆幸，那种由身体往外而来的恶心感和恐惧感，占据了她所有心神，她失败了！
    失败了，下场会是如何？
    想起刚刚明烨说要请南周使臣过去，澹台镜的小脸刷一下变得苍白。
    明庭将两个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心下有了计较。
    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澜儿便是这么不得母妃喜欢吗？用这种下作的方法，也要破坏儿子和她之间的感情？”
    淳太妃显然没明白明庭话从何来，“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哀家弄的？”
    明庭冷笑，脸上露出不耐的表情，“母妃的腰伤，好的真快啊！”
    淳太妃一噎。
    对比一下自己和澹台镜被溅的一身狼狈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庭儿……”
    “来人！将这个擅自揣测主子意思的奴才，给我拖出去杖毙！”明庭忽然发难，情绪外露，声音足以将这正阳宫紫萝殿的屋檐掀起。
    “……”淳太妃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那内侍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端王忽然间发难就发到他身上来了，惊慌失措的跪爬在淳太妃脚下，“太妃……太妃救命！”
    明庭正视淳太妃，“母妃，你不满澜儿，打算硬给我塞个女人，你是我母妃，我不能说什么，但现在你宫里的奴才都能踩在本王头上，本王倒是想知道，在这正阳宫里，本王究竟还有没有一点地位，有没有一丁点的权利！”
    淳太妃：“……”
    她知道，明庭已经识破了自己布下的局，也知道，明庭不会不懂那个内侍就是自己吩咐去的。而此刻这么说，无非是想全了他和自己的脸面……
    “来人，将这奴才给哀家拖出去，杖毙！”不过是个奴才，死了就死了。
    那内侍怎会不知自己已经变成了弃子？心里瞬间便滋生了无尽的恨意，明明他就是给太妃办事儿，本以为王爷发难，太妃也会护着他，却到头来竟是太妃下了命令将他赐死？
    “冤枉啊！王爷，是太妃，是太妃让小人……”
    来不及说更多的话，那内侍就被堵住了嘴。
    他知道的事情太多，淳太妃不会让他再开一次口。
    明庭冷哼一声，不追究那人究竟还想说什么，“母妃好自为之，若你还珍惜你我之间的母子情分，便不要再插手我和澜儿之间的婚事，否则……”
    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明庭转身离去。
    淳太妃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了恐慌。她第一次感觉到这正阳宫，和端王府的情分大概是尽了。
    想再抓住点什么东西，指尖却像是划过一缕青烟，她碰触的到，却再也握不牢。
    “太妃娘娘！”一直惊慌到说不出来半句话的澹台镜，在明庭走之后，心头的石头像终于被挪开一样，半送了一口气。“这件事，本公主要一个交代！”
    实际上，淳太妃若是仔细看，就会看到澹台镜看似声嘶力竭的脸上，并没有很足的底气。
    只是她自己也是心虚。
    明明计划便是将明庭骗过来，再骗去偏殿，那里早就准备好了迷情香，怎么计划还没实施，皇上就先到了那里？
    对方身份尊贵，背后是整个南周，淳太妃也不敢轻易得罪，只能先做安抚。
    当务之急，是皇上那里。
    被平白算计，皇上那一关才是最不好过的。
    淳太妃所料不错，明烨现在几乎是绷着一根筋在跟南周使者谈话。
    而南周的那个使者，脸色也不好看的紧。
    但仍旧强打起精神，跟明烨讨价还价，“大齐皇帝，这妃的位分会不会……”
    “那就贵妃。”明烨一锤定音，由不得南周使臣再开口。
    南周使者闭上了嘴。
    虽然他南周，在国力上不如大齐，但现在大齐和大荣的战事一触即发，他南周的价值就不能同日而语，怎么说澹台镜都是他南周的嫡亲长公主，大齐要是真给面子，如何不会让出皇后的位分……
    可惜，光失贞这一条，便让南周不得不低头。
    而且……那使者自己也心虚。
    他怕明烨看出什么来，看出这事情是有南周的手笔，到时候别说是贵妃，睡完了不认都有可能。
    只是，明明想要算计的人是明庭才对。
    怎么就会变成了明烨？
    他千叮咛万嘱咐澹台镜不要一个人行动，她却给自己捅了这么大篓子，她是不想要她母亲和兄弟的命了吗？
    两个人不算愉快的商议完毕后，一道圣旨便颁布了下来。
    众大臣脸上都露出意味不明的表情。
    毕竟刚刚淳太妃派人“顺便”请回去的那些夫人贵女们早就将所见的事情偷偷的告诉了自家人。
    众大臣其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澹台镜被送过来，不就是为了联姻么，现在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对方是他们大齐的皇上，最尊贵的人，风流一夜罢了，给你们一个贵妃的位置便不错了，南周还想怎么的？
    也有人说，这是淳太妃瞧不上未来的端王妃，听说南周公主属意端王，就想先来个生米成熟饭。
    毕竟这事儿若换成端王，那必须得给南周一个交代。
    谁让端王只是亲王，又已经有了未婚妻？南周公主怎么会当一个亲王的侧妃？那个女子身份低微，如果真是淳太妃有意，那成功之后，她给公主让路也不无可能。
    不过他们倒是没注意，那些猜测着穆听澜能给公主让位的人中，没有一个是工部的。
    在他们眼里，他们穆大人又其实别国的什么狗屁公主可比的？一个只会绣花的乖娇女有什么用？
    要他们说，他们穆大人配端王，简直女才男貌，天赐良缘。
    但这都是早话儿了，因着事情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众人才敢议论一下。
    要知道这些话，从穆听澜“闭门思过”开始，便没断过。
    元宵晚宴结束。
    明烨册立南周公主为贵妃的旨意已经传到了萧太师的耳中。
    当然，萧太师也有自己的途径，那些绘声绘色的描述，他也听了个大概。
    这一听之下，便觉得今夜这事儿并没有那么简单。
    “萧太师对此有何想法，不如说出来听听。”轻飘的一句话，却掷地有声。将对饮了半响的穆老太爷和萧太师都吓得不轻。
    穆老太爷喝的确实有点高了。
    明庭看了他一眼，吩咐人先将穆老太爷安顿好。
    萧太师看着明庭，心服口服，“王爷能安全脱身，想必也废了不少心思。”
    明庭一撩衣摆，坐在主位之上，“倒也没废什么心思，不过是注意到了该注意的人而已。”
    “淳太妃？”萧太师试探着问出声。
    明庭知道在萧太师眼里，淳太妃是他母妃，就算不和，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说淳太妃的不是。
    但事实上，他对淳太妃没有半分感情。
    所有的母子之情，都是淳太妃一个人装出来的而已。
    “本王之前一直怀疑，为什么刚刚怀疑到赵氏时，赵氏便做出了刺杀穆老爷太爷这样愚蠢的事情。”
    “王爷的意思是……”
    “受人挑拨。那个时候，萧太师的两个女儿，出入皇宫的次数可是相当频繁。”
    萧太师脸色一白。
    盯着明庭半响，才犹豫出声，“您的意思是，淳太妃……”
    明庭随意的拿起他们对饮的酒盏，皱了皱眉。
    身边人见状赶紧递上新茶。
    “自小，太师便是明庭一直敬佩的人，本王不希望你老了之后，变得跟普通的糟老头子一样，凡是畏手畏脚，瞻前顾后。”
    萧太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明庭说话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只是轻抿了一小口茶，“当初上一任国师身死的时候，听说淳太妃也在那国师身边。”
    大齐国师天赋异禀，绝非常人，有预知国运的能力。
    而国师弥留之际，双瞳会看见未来的景象，临终前，在交代自己下一世投胎之所时，也会做出一个对国家至关重要的预言。
    叶子染今年十七岁，明庭刚及弱冠。
    也就是在明庭两三岁时，上一世国师身死。
    那时候的明庭，真真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没有重来一次，他也不清楚当时的状况。
    但是，萧太师清楚。
    萧太师陷入了沉思。
    “那时，先太后逝世两年有余，先皇却一直一蹶不振，朝廷也是四分五裂。但先皇明白，若长此以往，别说是给先太后报仇，就连大齐，他怕是都要保不住，为了让朝臣知道他仍旧勇猛如当年，所以刻意组织了一次秋猎。也是在那次秋猎上，有人行刺皇上，却误伤了国师，是淳太妃的喊声被我和皇上听到，匆忙赶过去的时候，国师就已经不行了。”
    “那预言呢？”明庭肃起面容。
    “我和皇上赶过去的时候，国师刚说出‘会有一人精通机弩兵械之人，造出世上绝无仅有的兵器，一句覆灭大荣……’的话。”
    “也就是说，国师完整的预言，便只有淳太妃一人知晓了？”
    萧太师目光忽地泛冷。
    明庭倏地站起身，“本王在绥远县的时候，便察觉到不对，为什么大荣人会像是确定了这个预言的人将在绥远县出现一样，整个绥远县，到处都是大荣混进来的奸细！”
    萧太师也猛地握紧了双拳。
    “父皇当初派太师北上寻人，自然也派了人去南边。苦苦两年之久，也没找到国师曾经说过的，精通机弩兵械的人。倒是有文瑾瑜那样年少成名的，却在成名之后，大多数不是身死，便是身染怪病，不久人世。
    当时，咱们以为是消息走漏，有人想先下手为强。却不曾想，大荣从一早就锁定了地方，知道的消息，也比我们更精确。那些无辜枉死的，不过是他们的障眼法，若不是澜儿是女儿身，年纪小，又从小待在乡下，受人白眼只求温饱，加上她在回到穆家之前也没能力去做一些让人刮目相看的事，说不定大荣的人会比我们更早一步发现她。”
    这个猜测，让萧太师惊出了一身冷汗，也让他对常靖义，对赵氏更恨到了骨子里。
    “淳太妃出自萧家，是萧氏一族主家的女子，她不应该是大荣人。”
    “不是大荣人，却有可能跟大荣有什么合作。”明庭半点没迁就萧太师给她的开脱。
    但明庭知道，萧太师能给淳太妃开脱，不是因为他也算萧氏一族，萧衍在萧家，几乎是末流小户，否则也不会当年被赵家用一碗馊饭救济。
    萧太师是为了他，或者说是为了他自己女儿未来的相公。
    “听闻国师是被流箭所杀，但淳太妃却第一时间赶到国师身边，实在耐人寻味。”
    萧太师听罢点点头，而且他这才意识到，从刚才的时候，明庭称呼淳太妃便不再是“母妃”，这是不是也表示了，若淳太妃真的通敌，他不会徇私半点？
    “当年的事，现在已经查不清了，但本王总会查明南周此番算计于我，淳太妃究竟为何会协助。今日本王将此事告知太师，也没有别的目的。只是让你明白，这大齐，早就千疮百孔，而澜儿也早就被对方盯在眼中，作为澜儿的父亲，萧太师好不称职。但今后澜儿的路还长，本王要你将过去欠澜儿的，全部弥补……赌上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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