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很闲

    
    如果端王不是最近大齐的高热度话题人物，如果他和穆听澜不是圣旨赐婚，大概在穆听澜“在家思过”的这段时日，她已经成为了朝臣心中的过去时。
    若不是穆府和端王府两边都准备了起来，他们甚至都已经忘了，这端王的婚期已经将近了。
    穆老爷子守在穆府，看着从马车上下来，一身男装却意外飒爽的穆听澜，顿时间红了眼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穆听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祖父，我又不是去涉险，也没有遭遇大难，什么回来就好啊！”
    她这么一说，穆老爷子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已经口不择言了。
    幽怨的看了她一眼，“说什么呢？臭丫头，呸呸呸！都要嫁人了还不让祖父我省心！”
    是啊！都要嫁人了。
    她这次回来，不就是为了嫁人的吗？
    看着外表没什么改变，内里却焕然一新的穆府，穆听澜隐隐又激动了些。
    因着这次也是秘密回邺城，所以在进邺城不久后，便跟明庭分道扬镳。
    眼下就她们祖孙二人，穆老爷子看着出去着一趟，仿佛又长高了点的穆听澜，心里有千万句话，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丫头，你大婚的时候，让你爹参加吗？”
    问这句话，穆老爷子也是强逼着自己迈过心里那道坎。
    但穆听澜从这句话里，却听出了祖父对萧太师的原谅之意。
    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两人发生了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总归能让祖父释怀，便不是坏事。
    可是爹这个称呼实在太陌生。
    她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没有爹，只有娘。
    她不愿意，穆老爷子自然也不勉强，说了些其他事情，将这个话题带过去了。
    只是临去休息时，穆听澜终于还是松口，“萧太师的事，我和明庭商量一下。”
    穆老爷子会心一笑。
    他也不想，孙女已经没了娘，却在大婚的时候，连爹也不出现。
    那样，太残忍了。
    穆听澜还是念着陈婆婆。
    那个救了她，又伴着她长大，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的婆婆。
    只是分开了半年，她想婆婆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究竟，她人在哪里。
    说什么大婚前三日新婚夫妻不许见面，那在明庭这里都是废话。
    到了晚上，他便光明正大的翻了墙角。
    而穆听澜，却在灯光下，仔仔细细的绣着嫁衣。
    她侧面的脸庞精致，映着朦胧的烛火，轮廓靓丽的好似发出了晶莹的光泽，沐浴着如月的光辉。
    明庭喉咙上下浮动，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有些嘶哑。“不是已经绣好了吗？”
    声音一响，穆听澜一惊，顿时扎破了手指。
    明庭见状皱眉，走过去将她手里的活计一把夺过来，抓住她的被针刺破的手指，在口中吸允。
    其实明庭会来，穆听澜早就料到了。
    他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呆在端王府等上三天？
    只是心里有事儿，却不小心被惊着罢了。
    “不都说新娘子在嫁衣裳绣上几针，这嫁衣才算是珍贵吗？”
    “没有这一说，王孙贵族娶亲，嫁衣找人量身定做的有的是，你这便是我找了江南最好的绣娘，按你选的图，用你店里最好的绸缎，绣制而成的。”
    看着穆听澜只是小心翼翼的在嫁衣里面绣上两针，明庭不知是该笑话她，还是心疼她。
    “刚刚在想什么，那么出神，连我进来了也不知道？”
    穆听澜也想与他商量此事。
    明庭听罢，没有穆听澜那么多顾虑。
    “顺着你的心意来便可，其他的事，你都不用担心。”
    穆听澜纠结了，她的心意啊。
    明庭是不用考虑萧太师的想法，但是他和澜儿的大婚，已经留下了太多遗憾。而且他也知道，澜儿潜意识里早就原谅了萧太师，否则也不会为了造船一事劳心劳力，只是她自己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如果有朝一日，她能够放弃对萧太师的成见，承认了他是自己的父亲，那回想起来，会不会后悔这一次，没有让萧太师参加她的大婚？
    可见，澜儿现在已经犹豫了。
    “那……皇上那里会不会有其他影响？”
    “你不用考虑皇兄，事实上是，他已经怀疑了。不过你我态度坚决，他也不愿意将你逼得太紧，毕竟你牵连着国运，他不得不顾忌。即便他再是多疑烦躁，也不得不瞻前顾后，怕将事情推到一个他无法挽回的地步。”
    穆听澜沉思片刻，“那就让他再烦躁点吧！”
    明庭听罢，嘴角露出宠溺的笑，“好，就听你的。”
    不管萧太师听到这个消息会多么激动，这一夜穆听澜却过得分外安心。
    延和殿。
    明烨在看着程策送上来的奏折，战船的进度出乎他的意料。程策那个人，他是知道的，对造船技术痴狂的程度导致他到现在连个媳妇孩子都没有。
    以前他上奏，也大多是抱怨手底下人不够用，全都是废物笨蛋。要求严苛的让造船局的人，是工部下属的军工局里，人员调动最为频繁的一个部门。
    大多数人都是怨声载道，埋怨这程策不通人情，脑子有病，眼里除了自己，谁都不服不忿，仿佛众人皆醉他独醒。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对穆听澜竟然赞赏有加，也让明烨对她，越来越有兴趣。
    知茶跟着穆听澜一起回来了。
    她一回来，穆府众多跟着她一起从宫里出来的婢女们，忽地都围了上来。
    穆府里，大多都是皇上派来的人，对于穆听澜这段时日不在穆府的事实都心照不宣。而知茶却是唯一一个被穆听澜带走的丫鬟。
    她对府里的人都不假以辞色，平时也用不上她们什么，所以对知茶稍稍有那么一点特殊，就足够引起别人的侧目。
    “小姐过几日就要大婚，到时候肯定选知茶姐姐当陪嫁！”
    众女围在知茶身边，七嘴八舌。
    有真心羡慕的，也有别有用心的。
    知茶笑着应对。
    “王妃大婚，于情于理都要有四个以上的陪嫁。众位妹妹自然还有机会。”
    “真的吗？我们也能有机会？”一个年龄更小的丫鬟问道。
    她们都是宫里出来的。
    留在宫中，就算不能被皇上看上，那到了年龄放出宫里，多数也回嫁到一些没落贵族或者富商家。
    到了穆府她们能有什么？
    不是留在穆府配给小厮，便是得了恩出府。
    但一个商户家的婢女能跟皇宫里的宫女比吗？她们的身份跌了不止一层！
    唯一的希望，便是跟着小姐，陪嫁到王府。
    这样，她们还能等小姐有喜，给王爷选侍妾的时候，蒙得王爷垂青，做一个王府的侍妾甚至夫人。
    只是，穆听澜对她们根本不重用，也不亲近。
    只有知茶跟她们不一样，可不就被人艳羡了？
    “要我说，还是知茶姐姐有福气，王爷那般俊美，能得他垂怜，那可比在皇宫中跟一众娘娘争宠好得多！”
    知茶羞涩道，“王爷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猜测的？而且王爷对小姐，那也是百依百顺，无可挑剔。”
    “咱们也不想着跟小姐争宠，只要能在端王府留下一席之地便好。”
    “就是，若真的是到年龄了，就是从王府里找个侍卫，也比在这穆府强啊！”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说着。
    但知茶听了却不以为然。
    谁跟你们“咱们”的？
    再说了，就穆听澜那般骄纵，好好的女子不安于室，非要跟一群男人去到那种又脏又破的地方做工，王爷现在对她痴迷，还不是看那一张脸，等王爷腻了之后，她又算得了什么？
    哪里比得上自己温柔小意，懂的照顾人？
    “其实我觉得，咱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穆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老太爷好说话，对待下人也宽容，咱们不用照顾主子，就呆在这院子里，守着自己那点活计，不比在宫里时时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那些难缠的主子好？”
    此话一出，这屋子瞬间就静了下来。
    知茶白了说话那人一眼，“暖玉，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堕落到甘愿做一个商户家的下人？咱们当初一起来的时候，你不也是怨过找不到出路吗？”
    “找不到出路，那是因为不知道穆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家。”暖玉轻声道。
    她在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看的也最清楚，“只是现在看来，这穆家要比那些高门大户简单的多，也好得多。”
    知茶“嘁”了一声。
    不只是她，其他人亦然。
    但多一个人抱着这样的想法，就等于她们少了一个对手，谁会去劝？
    各有各的心思，众婢子散去。
    知茶和暖玉一屋，言语上不痛快，看她人也不顺眼，哼了一声，出去院里溜达。
    再过几日，她就能跟着穆听澜，一起到王府去了。
    到时候穆听澜再去边城，她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让端王的心留在她这里。
    “知茶，皇上要见你。”平地忽地一声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知茶吓了一跳。
    是跟着她一起来穆府的小厮，名叫柳三。
    他是皇上的近卫，知茶知道。
    “柳三，做什么突然出现？不知道会吓死人吗？”知茶夸张的拍拍胸脯。
    要在往常，她不会也不敢这么跟柳三说话，但受到的恭维多了，她整个人也就跟着飘了起来。
    当然，胆子也大了。
    柳三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
    知茶白了他一眼，“还不带路？”
    她会定期跟皇上通报穆听澜的消息，明庭知道，穆听澜自己也知道。
    所以知茶的这个监视者，实际上做的非常轻松，因为穆听澜从来都没有为难过她。
    只是她看起来并不感恩。
    柳三心里想，别说是端王已经打过招呼，要将这知茶退还给皇上，看在他的眼里，都觉得这知茶不堪大用了。
    两人的互动，完全在行知的观察下。
    彼此间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互不干涉。
    有时候连明烨派来的那些下人都看的清楚，无论是端王还是穆小姐，都没有什么野心，只是看破不说破，就算说破，皇上也不会尽信。
    多此一举罢了。
    知茶被叫到延和殿。
    虽然在边城的时候，知茶都会通过飞鸽传书汇报穆听澜在造船局的所有行为，但不知为何，皇上还要听她重新在说一遍。
    知茶事无巨细的将重要的事情再次复述。
    明烨略显闲散的坐在椅子中，右手磨搓着大拇指上光滑玉润的扳指，脸上的表情晦暗若明。
    “你是说，端王在元宵节，还特意送过去一盏琉璃灯？”
    “回皇上，是的。”知茶回禀。
    天知道她有多羡慕。
    她也算是世家子弟，只不过是偏支庶女，但论其身份来，也不知道甩了穆听澜多少条街。她怎么就那么命好，能有那样一个身份尊贵而且俊美萧逸的男子将她放在心上？
    而她却在元宵佳节，一个人欣赏着别人的花灯，顾影自怜，无人问津。
    想着想着，脸上难免露出轻蔑的神情。
    “皇上，奴婢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说。”明烨淡淡的声音，分辨不出喜怒。
    知茶将穆听澜在房中与端王厮混，导致皇上交代的事情差点除了查错一事，添油加醋的在御前讲了一遍。
    这样不知廉耻，估摸着也早就失贞了。
    否则怎么会将王爷迷得神魂颠倒？
    所以带着鄙夷，下口半点没客气，活脱脱将穆听澜形容成了一个青楼的妓子般，见了男人便缠着不放。
    她想着那穆听澜生性轻浮，实在不配为妃，但圣旨已下，端王态度也坚决，大婚已经是必然的了，倒是真真委屈了那么优秀的男子。
    可转念又想，皇上赐婚的同时，还可以赏赐其他人给端王嘛。
    那样一个不守妇道，只知道混在男人堆里的女人，怎么能照顾好端王？
    而她，身份合适，成了王爷的侍妾后，也更方便监视两人的行动，再加上有皇上做主，穆听澜也不能为难她……
    知茶幻想的实在太好，脸上都浮现了朦胧的笑意，却没有注意到御案后，明烨在听到她的话后，脸色忽地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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