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神棍

    
    陌生的粉色帐子，床榻，地板，墙壁门窗桌椅板凳皆是青竹所制，紧闭的床前摆放着一盆火红的四季海棠，散发着隐隐的幽香。
    西门玖捂着昏沉沉的脑袋迷茫的看着四周，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环境，莫非她还在什么小森林那奇异的结界之中？
    “有、有人吗？”西门玖嗓音淡淡，嘶哑又干涩。
    “来个人啊…”
    凤凰：【别喊了，所有人都在四国盛会。你昏迷了三日之久，今天是骑射的最后一天比赛，大家都去看了。】
    西门玖一怔，缓缓道：“这么说我已经回家了？可是这里是…”
    凤凰暗中翻了个白眼：【这里是西门家的竹楼！自己家都不认识，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西门家的少主。】
    这一句话也不知触动了西门玖哪根心弦，她抿着嘴唇沉默了良久，恍惚的望着床顶，道：“我不是。”
    凤凰心里一惊，随即叹了口气：【你这个人，就算无心少主之位你也改变不了你现在是少主的事实。】
    “我…”西门玖话语微顿，“我不是西门玖，我只不过是异世孤魂借了西门玖的尸体而已。”
    经历了小森林里的一切，许许多多被她不愿意记起的回忆都重新在脑海里重复播放着。
    那一年，是她被组织训练了十五年终于毕业的时刻，她跟许许多多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是很要好的朋友一起被投放到了孤岛森林之中，一百个人，只能活下来一个。
    他们没有食物，没有武器，甚至喝口水都要冒着生命危险跑到海边偷一口水喝。他们不敢休息不敢妄动，死神常临。一路上打打杀杀疲惫至极，跟她搭伙的队友不知死了多少人。
    有些已经被训练的毫无感情丧心病狂的人形兵器，饿极了之后便开始杀活人吃尸体，就像那些理所应当残酷残暴的野人一样。
    她记得，有一天她已经毫无力气，跟着几个队友躲在岩石缝隙里，因着她精神疲惫支撑不住，不小心发出了响动，瞬间引起了另一波残杀嗜血的人形兵器的注意。
    “九，跟着十三和六十七从另一边出去换个藏身之地，我去引开他们。”
    那时他们几人之中最年长的十八那样说着，也没有给他们反驳的机会便从岩石缝隙里走了出去。西门玖想要呼喊阻拦却被十三拖着离开了那里，藏到了一棵枝叶繁茂的巨树之上，而巨树的缝隙视觉刚好能清晰的看到十八跟那些人。
    她就那样被十三紧紧捂着嘴唇无声痛哭着，眼睁睁的看着十八被人扒光了衣服活生生扔进了大锅里煮熟，被那些畜生吃了个干净。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忘不了那样的画面，都是她的一个人的错，都是她害了十八，她痛恨那些人形兵器却又对同期训练的他们有着一丝不忍，她更加仇恨把他们关进地狱的组织，可她却无权无势没有能力。
    什么都是妄谈，什么都做不成，她报不了仇，化解不了心中的仇恨，解脱不了罪恶的灵魂。
    所以，她想着，在所有伙伴成为孤魂野鬼的时候，她为什么要在这里享受人生享受生活？她想他们了，她应该跟他们团聚才对。
    至于师父的救赎…她愿用一切换下辈子为师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察觉到西门玖情绪不对的凤凰瞬间恼火，原来还只是不上进，可是这歇了活着想法的人是怎么回事？！
    凤凰怒吼：【西门玖！】
    “你看，你要守护的是真的西门玖吧？而我并不是。”
    凤凰：【你还不明白么？我本就与你心意相通，还是上古神兽。一个人的灵魂是不是她本人我看的一清二楚。这世间也没有任何一个灵魂可以与另一个人的尸体契合的毫无排斥反应！】
    西门玖眸色一震，惊道：“这不可能！我不是西门玖没有错！我有着我所有的记忆…”
    凤凰：【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凤凰还稚嫩无比的孩童音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好笑，就像是孩子故意在跟大人一本正经还想要忽悠大人一样。
    “你是说…”
    凤凰：【一个人，不论是前世今生亦或是来世，都只有一个灵魂。我不知你是西门玖的未来还是过去，你只要知道，你是她就好。】
    “……”
    西门玖沉默着，惊异着，不知所措着。
    西门家，四国，四家，还有月无笙，她在这里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本以为这只是她借着西门玖的身体迎接的一时幸运，可是…她竟本身便是她？
    凤凰：【西门玖有太多的人守护，她也有很想想要守护想要保护的人，而你既然是西门玖，就要完成你的使命，也请你不要辜负了西门风他们的尽心尽力。不要辜负他们对西门玖的爱。】
    “…好。”
    她终究是不忍心西门家为西门玖悲痛，她既然活成了西门玖，便要做下去。至于十八他们的那份记忆，就再多埋藏几年吧。
    人终有一死，她迟早会见到他们的不是吗？
    凤凰见西门玖答应，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关于西门玖的心魔能不能破出都要仰仗西门玖自己才行，它能做到的除了劝慰别无其他。
    只希望她的那份执念即便不能忘却，也能被她永藏心底，否则迟早是个祸患。
    凤凰：【对了，小森林你经历的那些都是一颗破珠子制造的幻境，我已经教训了它一顿强行让它跟你契约了，如今被扔进了储物袋闭门思过，你发泄什么的时候可以拿出来踩踩，挺解气的。】
    “破、破珠子？这年头珠子也能契约了？”西门玖感到惊奇，一颗珠子不仅能制造幻境，还能闭门思过？
    【嗯，怎么说也是圣阶法器，虽然不如神阶，但是也能凑活用。对了，法器到了圣阶就拥有器灵了，你没事骂骂它发泄也行。】
    西门玖：“……”突然好心疼珠子是怎么回事？
    来到这个世界时间长了，西门玖了解的东西更多了，法器，丹药，或者兵器药水药粉什么的，都是分赤橙黄绿青蓝紫几阶，再往上就是银阶白阶无阶，然后才是圣阶神阶。
    如果圣阶法器在她家凤凰眼里都是这种可有可无的存在的话…那么什么样的法器才能入了这位祖宗的眼？！
    在人类中只有区区火阶的西门玖…岂不是废物中的废物？
    不过…
    胡思乱想的西门玖沉了沉眸子，圣阶这种级别的东西，这个四方大陆上根本不存在，千百年来无人可锻，那么这颗珠子是哪里来的？！又为什么出现在小森林里？
    西门玖觉得自己就像笼罩在了一团迷雾之中，挣脱不得，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迷雾，而拨开迷雾见月明的那一天，便是所有秘密真相大白的时刻。
    ……
    西门玖不知躺在床上挺尸了多久，明明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却懒癌发作一动也不想动，就等着跑出去看热闹的阿越回来伺候。
    肚子早已经饿的肠胃打架了，昏迷三天滴水未进，她刚才也只是把桌子上的茶壶灌了个干净，然而除了解渴，并没有什么卵用。
    凤凰：【你说你会不会成为整个大陆第一个饿死的家族少主？】
    “…闭嘴。”
    都是月叔叔的锅！一定是他身上的懒虫传给了她！她西门玖是懒散的人吗？！
    “少主？少主你醒了吗？没醒我就进来了？”
    陌生又熟悉的少年音调让西门玖皱了皱眉，这人什么意思，她醒了就不进来了呗？昏迷的她是有什么不得了的魅力吗？
    不过这声音她好像有些印象，当初跟着月无笙私奔…呸！冒险的时候好像是三个人一起去的，而第三个被她遗忘道爪哇国的人…
    小八！
    瞬间回忆起来人的西门玖霎时间就被愧疚席卷了五秒钟之久，她尴尬的对着正在走近床铺的小八道：“啊哈哈哈哈，原来是小八来看我了，好久不见，最近过的好吗？”
    西门玖的突然出声吓了小八一跳，小心翼翼的呼吸差点就噎死自己。
    “少、少主，你你你醒了啊…”
    西门玖面色一僵，“咋的，让你失望了？”
    “没没没有！绝对没有！少主醒了真是天大的好事！小八已经感觉自己幸福宛若进了仙人之境！”小八赶紧跑到西门玖床边，涨红着一张脸胡乱的摆着手，恐怕西门玖误会了什么。
    他其实很心虚的，西门玖对他有恩，西门家对他有大恩，供他衣食住行，把他当成自家人一样训练培养，周围子弟们友好善谈。大家除了贪财点，坑了点，不要脸一点…
    其实都是好人！
    由于西门玖昏迷三天，他前来是想趁着家里没人少主未醒…
    “那你紧张什么？”西门玖非常好奇，这长着萌耳的少年似乎不会撒谎，心虚的时候就面色通红冷汗直流。单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我我我我我哪里紧张了？”小八眼神飘忽，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明明早就知道少主没什么大问题，他干什么上赶着过来？
    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要是真的被发现了…
    “噗嗤！”西门玖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你哪里没紧张？好了好了，你想不想吃东西？”
    小八一怔，道：“少主，你昏迷三天，应该吃些流食，我去跟厨房说让人给你送粥来？”
    “哎呀，”西门玖皱了皱眉，“我是问你饿不饿！”
    “有、有点，毕竟都要日暮西山了，快是用晚饭的时候了。”小八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少主如此关心自己的胃。
    西门玖眸子一亮，猛的拍了一下床铺，“很好！既然你饿了我也饿了，那干脆出去偷东西吃？”
    小八感觉自己仿佛幻听了，惊愕道：“啥？！”
    “我说，”西门玖吸了口气提高音量，“咱们去偷东西吃吧！西门家的厨房太寒酸了！油水少的可怜！”
    一字一顿，声音大的足以传遍整个卧室，当然了，也不是西门玖嚣张，是因为她深知…西门家没！有！守！卫！更加没有下人！今日的四国盛会骑射比赛应该还没有结束，都没人在家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少、少主，这样不太好吧？别人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西门玖竖起食指摇了摇，眨了眨眼睛道：“不去百姓家，我们去皇宫偷！”
    小八惊的瞬间从床上蹦了起来，“少主你不要命了？！我我我我不干！”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上道？我问你，白虎国是不是皇家的？我是不是白虎国臣民？”西门玖不满的看着小八，言语间满是诱导之意。
    “是啊，不过这跟少主你偷东西有什么关系？”小八满目迷茫。
    “百姓都穷疯极饿了，皇家难道不应该救助自己的子民吗？再说了，白新文那家伙一顿饭得吃多少道菜？！据说他一道菜只尝一口便要撤下去换新菜，这么浪费对得起吃不上的贫苦百姓吗？！而你家少主，现在就是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员之一啊！”
    西门玖一脸的义愤填庸，嘴里头头是道，听的小八一脸懵逼不明觉厉。这番话愣是没什么毛病。好似去皇家偷东西吃是什么驱除邪恶弘扬正义的事情。
    “我说了这么多，你懂了吗？小八。”
    小八：“大概…算是懂了吧。”
    “很好！”西门玖满意的点了点头，身形迅速的翻身下床，一点也不像个躺在床上昏迷三天的人，“那我们尽快出发！趁着所有人在参加四国盛会的时候！”
    “哦哦，好、好的！”
    ……
    夜色如水，清风吹拂，眼看着即将入冬，这风都带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意，算是提前为冬天跟人们打招呼。
    西门玖跟小八换了换衣服赶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天黑了，四国盛会应该刚刚结束，而他们两人正在哀愁怎样才能进到皇宫。
    “少主，你说来偷东西吃的时候有想到这一步吗？”小八的眸子透露着浓浓的哀怨，他就不该相信一向不靠谱的西门玖。
    结果一时被忽悠，如今饿着肚子的可是他自己！
    “额…那什么，原来皇宫的墙这么高吗？哈哈哈哈…”西门玖尴尬的笑着掩饰着自己那没想太多的智商。
    人嘛，饿极了睡久了影响智力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们几个快点！要是让孙贵妃娘娘等急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刺耳的尖细音调打断了小八与西门玖的苦恼，他们俩躲在暗处，只见一穿着紫色太监服的老太监脸上擦着二斤白粉，张着血盆大口正训斥着身后穿的破破烂烂的普通百姓。
    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个要吃人的鬼怪。
    “我勒个去，吓死老子了。不过…小八你看，这些百姓是不是不太情愿？”
    西门玖诧异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满身补丁的女子跪下狠狠的磕着头，泪流满面满目惊恐。
    “这位公公求求你放过我吧！进了孙贵妃的宫里根本就没有活路了！求求你放过我，我才十五岁啊，我还没有成亲生子…”
    女子跪在地上不断啜泣着，这一个开了头，其他人便也跟着跪了下来苦苦哀求着，这一幕看的西门玖好奇不已。
    她转眸问着紧皱眉头随时要冲出去救人的小八，道：“孙贵妃是谁？”
    小八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这个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白云鸡的西门少主，道：“少主你常识喂狗了吗？孙贵妃是白新文最宠爱的新纳妃子之一，也是最残暴的妃子，若是她不高兴了会随时对自己宫里的人施刑撒气。百姓们早就怨声载道了。”
    小八在西门子弟中混迹许久，别的没学会，但是怼西门玖这一点真是学到了皮毛，怼西门玖怼的毫不犹豫。
    西门玖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她从金域火山回来之后不是昏迷就是家里蹲，要不就是跟混世魔王还有女装大佬在一起，哪里有时间关注皇宫的八卦？！
    “唉，你们快起来吧，杂家也是没有办法，你们是孙贵妃娘娘花了银子买回来的，就得认命。这辈子没个好父母，下辈子早点投胎到好人家吧。”
    “公公！呜呜呜…”
    哀嚎痛苦声一片，那位太监也是没了办法，直接挥了挥手让人驾着这些百姓就要进宫。
    西门玖此时却眼前一亮，毫不犹豫的往自己脸上抹了好些个灰，还拉着小八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小八：“？”什么鬼？在家少主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就在小八还没想明白西门玖的用意何在时，她已经哭喊着拉着小八拦住了公公的去路，抓着公公的袖子就不撒手了。
    “这位公公！我跟姐姐刚来贵宝地便被偷了银子骗了行李，如今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只求有口饭吃。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跟姐姐什么都能承受，就是不能饿着肚子，我们自愿进宫伺候孙贵妃，您看可行吗？求求你了公公！”
    “姐姐？”公公诧异的看了一眼男装的小八，甚是疑惑。
    “自然是姐姐！”西门玖泪眼汪汪就差对天起誓了，“我姐姐天姿国色，我怕她被人惦记就给她扮了男装。”
    “原来如此，孙贵妃那里本就缺人既然你们愿意就跟着来吧。”
    公公并没有多问什么便同意了，其实为了皇宫安全本不应该这样，但是孙贵妃宫里每天抬出的宫女太监太多，宫内早就无人敢去伺候，只得从宫外找人了，可是孙贵妃声名远播，根本无人应征。
    就这几个百姓，还是花了高价买回来，只有有人愿意，太监求之不得！毕竟他也得交差不是？
    而被迫做人家姐姐的小八早就因为西门玖傻眼了，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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