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姬景煜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又或者那一身生人勿进的冷冽之气有些冻人,叶思甜迷糊中掀了掀眼皮。等看清了那闲适而坐却不减冷峭的人影,心下一个“我去”,居然来了?但是很显然,这是那个冰山,吹的什么风?真看到那条信息了?不过两个人格白夜交替倒是可以确定了。
叶思甜面上一副懵懂,心下早百转千回想了无数可能,所以该怎么演呢?
“醒了?”听不出喜怒。
瞬息之间,叶思甜已有了决断。懵懂的小脸扬起惊喜之色,撑起身子抬眸看去,带着几分羞涩和撒娇的意味:“哎呀,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睡着了……”
姬景煜眸光微闪,这熟稔的语气,二人私底下就是这么相处的?说不上来此刻心里什么感觉,但莫名就有些不舒服,语带讥讽发出一声上挑的单音:“哦?”
对上姬景煜意味不明的眼,叶思甜陡然变色,满面娇羞立刻变得惊慌失措,好像现在才刚认出来者到底是谁,颤抖着往后缩了缩,低头声如蚊蝇:“爷、您、是您啊……您怎么来了?”
“不是说想我了吗?”姬景煜直直看去,叠在膝盖的左腿跟着晃了晃。
装,继续装!
果然是看到信息了啊,意外啊意外,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却还是来了,她能自作多情认为冰山是被她刻意勾过来的吗?
叶思甜心中兴奋不已,忐忑不安也不少,这俩人格都不是按理出牌的,不能以寻常人的思维去解读,得小心。
叶思甜局促不安绞着手,头颅低到胸口,嗫嗫着结巴:“呃……那个……”
“很失望?”姬景煜对于叶思甜装小白花的模样忽而有些厌烦,语气也跟着带了几分不喜,“看样子是认出我了,眼神还算不错。”
“爷……”叶思甜绝不会认为姬景煜这话是夸奖,反倒讥诮居多。可怜兮兮抬头,眼里含了层水光,动了动唇又低头不语。
尼玛,对着冰山还真有些压力山大啊,因为摸不准下一步他会怎么走,这种不受控的局面太让人讨厌了。
“嗯?”
嗯?几个意思?叶思甜飞快转动脑筋,抬眸怯怯说了句:“教官……谢谢你……”
呵!姬景煜笑了一声,这丫头还真是会惺惺作态,身子往椅背一靠:“还是叫爷吧。”
“哦。”
爷你大爷!
一个好整以暇靠着座椅,摘两颗葡萄吃得有味,时不时还扫叶思甜两眼,那叫一个惬意。一个端坐在床上谨小慎微,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模样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等着挨批的小学生。一时相对无言,气氛有些诡异。
叶思甜心中不知骂了多少三字经,这位爷,你一声不响要到什么时候?敢情跑她这来吃水果了?闲的蛋疼!偏偏对方不说话她也不好开口,毕竟这在装柔弱不是?一动不动保持一个姿势屁股都坐疼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是跪坐,不然两条腿就麻了。
半晌过后,姬景煜终于开了腔:“伤怎么样了?”
叶思甜松了一口气,大爷总算开口了,挪了挪身子回答:“恢复得挺好的。”
“活动活动。”
见叶思甜一脸懵逼,姬景煜扫去一眼:“要爷帮忙?”
“不不不……”叶思甜连忙摆手,“我自己来就好。”
所以要怎么活动?蹦蹦跳跳还是伸胳膊动腿?既然伤了肩膀,为表恢复迅速要不起来抡两下?
叶思甜从床上起身下了地,在姬景煜面前动了动胳膊,动作不大,却还是隐隐作疼。
尼玛!这货变着法来折磨她的吧?苦着一张脸望向姬景煜:“有点疼……”
差不多就得了行不?总不会要她做一套广播体操吧。
“只是有点?看来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姬景煜点了点头,“那就多运动运动,有利于恢复,继续。”
“……”叶思甜动作一僵,老子的枪呢?
我忍!叶思甜认命又动了动,边活动边问:“爷,我口渴,能喝口水么?”
“嗯。”
哎!明明是自己的病房,却做小伏低问起了外人,日子混成这样她容易吗?
叶思甜连忙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姬景煜:“爷,只有白开水,不嫌弃的话您将就一下?”
“嫌弃。”话虽如此,姬景煜还是接过喝了一口。
叶思甜心下翻了个白眼,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嘛,当然也只能心里吐槽,却是顺势又坐回了床边。
姬景煜淡淡瞥了一眼,看在她这么识趣的份上就不计较这点小心思了。
“爷今天不忙?”
干坐着难受,那个又不主动开口,叶思甜只得寻话题闲扯。
“忙。”
“呃……”那你还不滚?叶思甜表示非常不想接话,但是没办法,人家忙里偷闲过来她敢摆脸色?喉头哽了一下,继续说,“我是不是耽误您正事了?”
“知道还给我发信息?”刻意加重了我字以示提醒。
叶思甜似没听出来弦外之音,干脆一作到底:“多谢爷的关心。”
“别是谢错了对象。”
“哪能啊?当初不也是您好心将我送医院的么?都没好好感谢您……”叶思甜干笑一声,“赶明儿我好了请爷吃饭?”
“白天还是晚上?”
“呵呵……您说了算。”
“看来你心里很明白。”
这话她真没法接,明白啥啊?不过刚确定而已。
“行了,都已经刺探完了还打什么小心思?爷不喜欢和自作聪明的人说话。”
猴精猴精,都被出言警告了她哪还敢装糊涂?
叶思甜深吸一口气,心中依旧打着小九九,壮着胆子问道:“爷,您能给我个时间点么?”
“女人,忍耐是有限度的,暗戳戳套什么话?”这一回姬景煜是真的怒了,眸光乍寒,周身更为冷冽。
叶思甜扁了扁嘴,带了几分委屈:“我问了爷就会明白告诉我吗?”
“看你的诚意。”
叶思甜举手做发誓状:“真心实意,否则天打雷劈。”
“对谁真心实意?”步步紧逼,仿佛不问个明白心有不甘。
“当、当然是您……”
“那么想的也是我咯?”
“是想和您道谢来着,之前一直没机会也没办法……这、这不就正好么。”这么说没毛病吧。
“呵呵……”果然是个狡猾的小野猫,姬景煜陡然起身,逼近叶思甜,单手捏住叶思甜的下巴,“有心招惹了爷,现在说几句活泛话想脱身?谁给你的……”
胆子二字被叶思甜突如其来一抱哽在了喉间,微微一愣,眸光半眯:“放手。”
叶思甜倔强抬眸和姬景煜对视:“不放!”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叶思甜死不撒手,反而抱得更紧,脑袋往姬景煜腰间一埋,“您说我自作多情也好、厚脸皮也罢,就像您说的反正都招惹了,就没想过要脱身。都睡过了抱一下又怎样?”
“你……”姬景煜脸色一黑,睡过了?这是你一个女人该说的话?
“不管您心里到底怎么想,放下工作来看我是事实,凭着这一点关心哪怕只是可怜我,我也不能放手。”叶思甜抱得死紧,下一秒说得轻声却足以让对方听见,语带心疼,“双重人格又不是您的错,虽然我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其中的艰辛我可以想象,因为不能为外人道所以承受了更多的折磨。”
姬景煜身子微僵,不得不说叶思甜这番话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
身为位高权重的姬家长孙,身份注定不凡,偏偏有着这样的缺陷,造物主何其残忍?当多重人格显现的时候不是没遭受异样的眼光,可那时候还小,外人只当是这小孩性格有些多变没往深处想。等到年岁渐长,主人格强势,自控能力超凡,接受的又是封闭式的高等教育,除去家人和身边亲信,这点缺陷并没露馅,最终多人格变成现在的两人格拉锯,其间历经的身心折磨常人无法想象。
“你是在可怜我吗?”这话透着一丝冷冽以及自嘲,便是他最为亲近的家人有时都会流露出同情的目光,只是从来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姬景煜何其骄傲,怎能忍受他人一丁点的怜悯?就算他夜深人静之时有过自怜,那也是短暂的,他的自尊决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懦弱,这一点从二人不多的接触中叶思甜便再清楚不过。
“您需要人同情吗?”叶思甜抬头,双眸笑中含了层水光,“可是再强的人都会有孤独脆弱的时候,我就是心疼了。”
心弦在这一刻陡然被拨动了一下,这是姬景煜从来没有过的体会,好似一汪平静无波的深潭突然被投落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姬景煜定定看向叶思甜,心疼?凭什么?仅凭曾经一晚上的亲密接触吗?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身经百战,人心更是看得透彻,不似那毛头小子会因为一两句甜言蜜语就失了神智。但此刻,还是因为这一声心疼而起了不小的震动,可也仅此而已。
“你不去演戏真是糟蹋了。”
叶思甜有自知之明,当然不会认为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打动面前的男人,要真这样就让他软了心肠她才觉得奇怪。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做戏做到底。
“是吧,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动心需要理由吗?如果真的需要一个理由,也是因为您太优秀了。谁不喜欢强者?”
这时叶思甜才微微松了手,吸了吸鼻子:“当然,人都有私心。我什么处境您一清二楚,诉苦什么的太过矫情。你我能有交集实属意外,我不敢妄想,当然也不敢纠缠。但是命运就是这么神奇,本来毫无关系、天差地别的两人偏偏阴差阳错有了联系,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相遇。”
开始拿命运做文章了?他可从来不信命,但还是听听这张舌灿莲花的小嘴能说出什么花来。
“您是不是想说不信命?我也不信。有句话不是叫我命由我不由天嘛!”叶思甜换了个坐姿,盘腿而坐,“您应该不讨厌我对吧?”
嗯,现在这样的表现的确不惹人厌。
“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之亦然,喜欢上您这样的人不是理所当然吗?当然了,您如果能温柔一些……”叶思甜小心翼翼瞄了姬景煜一眼,继续说道,“比起我身边那些虚情假意,或者说是满心算计的人来说,不管您强势还是不屑一顾,都没伤害过我。哪怕经过那一晚、哪怕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以您的身份,要真想对我做出点什么,我应该活不到今天。”
“所以呢?”
“没有所以,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只是难免也生出了一丝丝的奢望。我就想在,如果我努力一下,您是不是会多关注我一点呢?私心期待可以攀上您这根高枝,为自己搏一个未来。”
“野心不小。”姬景煜还是一张冷脸,但是不似之前那样冰寒,讥讽犹在,再次捏住叶思甜的下巴,“你何来的自信?”
“没有自信,不然怎么说是奢望呢?可哪个少女不怀春?”叶思甜小脸一垮,扁了扁嘴,跟着嘟囔了一句,“而且怎么着也是你的女人啊,给个机会行不行?”
“再说一遍?”都敢以他女人自居了?可笑!
“好嘛,那您给自己一个机会吧。老大不小了,家里人不催哦?我身份虽有些尴尬,但好歹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了小三、打得过流氓,在床上……咳咳……”叶思甜忽然耍赖,再次抱住姬景煜,“给我时间成长,不会给您丢脸的。就算您现在不喜欢我,身边多一个挡桃花的也是好的。如果您以后还是对我没感觉,我保证不用您赶,自己麻溜地滚,有多远滚多远,绝不再出现在您面前,好不好?”
“研究过心理学?”连他家里人的想法都算计进去了,这女人就不怕自己真的做了她?
“为了您我愿意去学。”心理学?两世为人经历那么多还看不出这些么?但是,打死不认。
这一听就是假话,又在他面前玩心眼。姬景煜手下一紧,叶思甜吃痛嘶了一声。
“爷,疼……”
“爷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姬景煜甩手,这女人狡猾得很,偏偏说得有几分道理,胆大心细,会看眼色撒娇、示弱,识时务,是个伶俐人。至少是第一个敢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耍心机的,弄死还真有些可惜了。
“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再不济哪不好我可以改嘛……”
姬景煜扒开叶思甜的手,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也好。”
“嗯,啊?”也好?说明白点会死?不过这应该是答应了吧。
“我等着你的诚意。”留下一语,姬景煜再不多话,转身就走。
有机会了!会过意来的叶思甜喜上眉梢,对着姬景煜的背影挥了挥手:“那我就不遗余力地追您了哦。”
姬景煜脚步一顿,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意外扯了扯嘴角,拉开门离开。
“呼——”姬景煜一走,叶思甜长舒一口气,绷紧的神经立刻松了下来,往床上一靠,居然后背已经湿透。
对上姬景煜这样的人,简直比杀人还累。但凡她分寸拿捏得不好,今儿这出戏可就演砸了。真心不及私心,又不能说得太假。谁都不是傻子,尤其是在他这种精明果决又冷情的人面前,与其卖惨,遮遮掩掩不如敞开了野心,半真半假更能取信于人。
演戏真心是个技术活啊!
“真特么的心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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