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世家贵妻

1.第 1 章

    
    桥林县是永乐郡靠边陲的一个大县,再往北跨过安平郡就出了东山侯的势力范围,到了所谓大梁朝的地盘。
    对于大梁朝这个称呼,东山侯境内的人是不认的。莫说东山侯,就连西边的益阳侯与南边的兴平侯都只依照旧称,称呼那位为寿王。
    大梁这个称呼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随着少帝的离世化为了青史中一个轻飘飘的字眼。即使寿王自认血统高贵,为皇室后裔,要想安定宇内,一匡天下,诸侯臣服,也须得以实力作证,赢得天下方可。
    越是乱世,渴望建功立业的才俊越是希求能择得名主,建立不世功勋,岂会轻易臣服于某一方霸主。
    于桥林县中,便有这样一群士族子弟,或是高门俊杰,或是寒门俊秀,在天瑞书馆里跟随先朝的老先生研读经史,旁涉兵略,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为名主所求,直上青云。
    如今虽是四雄鼎力之时,凡官职与习俗仍旧有许多沿袭了大梁的旧俗,只是正值战乱,各地音讯难通,时日一长,便有了些许的差异。
    例如,寿王的地盘处于北方,与胡蛮交界,据说近几年受了那胡人的影响,改穿起了短衣窄袖,一时间惹得舆论四起,士子不满。
    但单说士子出仕这一条路,四地又无太多差别,依旧如前朝那样,以熟人举荐和各乡郡举孝廉为主要途径。间或放出些名额,通过考试的方式,也是有的,只是做不得主流。因此,天瑞书馆的士子向来来去随意,待上个把月的有,读上好几年的也有。这些年熙来攘去的士子,多的也是看中这里的老先生学识出众,故诚心前来求教而已。
    当然,有心在此结交俊杰人士的也不在少数,毕竟乱世之时不比承平,规章制度松散,若不能在士子间博得些名声,引起贵人关注,想要出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天瑞书馆的孙其山,是当年大梁的太学博士,今日为学生们讲解了《尚书》一经,并布置了功课,让他们作文一篇,论述前朝覆灭,究竟是哪些方面“不治”所导致。
    李书平向来不善作文,来天瑞书馆几个月的时间,所作的十来篇自以为得意之作,都被孙其山批判得一无是处,提到作文只剩下垂头丧气,再没有刚开始的跃跃欲试,心潮澎湃。
    不过此时,他却显得心情大好,因为他似乎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李书平向来眼观四路,走到书馆大门口时,眼神一瞥,就看到了一个挺直的身影,在不远处一棵树下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那女子看上去神情十分激动,惹得他好奇不已。
    身旁的许尤见李书平驻足不前,眼中显现出戏谑之色,也跟着停了下来,目光随之一转,接着无奈摇了摇头,轻哂道:“难怪子安今日不拉着我大倒苦水,问为文的要点了,看来早将文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啧啧,你这欠打的神情还是收收,被束之看见会不高兴的。”
    许尤只略瞥了那边一眼,说完这话便整了整衣袖,准备回家。
    李书平忙拉住他,兴致勃勃地道:“你这人一开口就是呛人,也不问些内里的隐情。你这么一本正经,想来是不了解束之的情况了。束之没有婚约,这人也不是他姐妹。你猜猜,她是谁?”
    他说到这里,“嘿嘿”笑了两声,停下来看向许尤。
    许尤也合他心意地侧回了身,挑了挑眉,问道:“你的意思是……”
    李书平笑了笑,“没想到束之兄看上去一本正经,背地里……”他定了定神,继续道,“这个女子,我已看到了三四回,一开始我也没当回事,现在看起来,二人之间说不定有什么故事,你看看那姑娘,气得柳眉倒竖,我看啊,是束之兄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否则怎会把人气成这样。”
    许尤闻言,这才认真看了程?焙湍桥?右谎郏?皇钦玖⒌蒙晕⒂械阍叮?床磺宄は啵??材芸闯瞿桥?游骞傩忝溃?淙簧砩系囊路?韵源植冢?凑诓蛔∷?碜笋厚弧
    只是那女子实在说不上温柔,忽然狠狠推了程?币话眩??泵飨悦挥凶急福??篝篝蛄艘徊剑?鲎帕硪豢檬鞑派哉疚攘诵??幼啪吞?桥?幼呓?徊降溃骸扒厝穑?艺婷幌氲侥隳芡?鞲阂宓秸飧龀潭龋?艺媸强创砹四悖
    许尤看清她的怒容,心里忽然有些挠挠,恍惚间仿佛想起了什么,但只是一闪而过,没能捉住。
    李书平用手肘顶了顶他,“听见了吧,忘恩负义,也不知束之做出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让个女子恨成这样。只是,为什么叫束之秦瑞呢……”
    **
    虽说如今局势不稳,但桥林县还算富庶,百姓的日子在各个郡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尤其这两年,经过好几年的僵持之势,东山侯与益阳侯仿佛达成了一定的默契,都不约而同地息了兵,虽然不知是否有休养生息重头再来的含义,但对百姓来说,却算得上一件难得的好事,得以暂时过上安稳的日子。
    城西有一条绕城而过的涓涓细流,沿着溪流两岸是鳞次栉比的两排民居,房子虽显得不够气派,但还称得上古朴干净,偶尔有妇人在河边弯着腰洗衣服,看上去神色悠然,并没有被可能随时紧张的局势影响。
    在左边一排民居的中间,门口正晾晒着几床白被子的,就是沈慈的家。
    沈慈原本不叫沈慈,叫沈央,阿慈是她的闺中小字,是父亲所取。
    她本是益阳侯治下的承德郡人士。六年前,益阳侯与东山侯为了争夺承德郡展开了一场大战。惨烈的战役结束后,承德郡被东山侯夺取。十岁的沈慈和母亲及弟弟在混乱当中与其他亲人走散,成了流民。
    彼时城中缺粮,三人只好随着人群一路东行,跨过浦阳郡,进入了永乐郡,并最终留在桥林县的清河乡,在那里居住了许久。
    后来听说承德郡又被益阳侯夺了回去,可惜身上没有盘缠,且东山侯对平民管束越来越严,而母亲弟弟又在惊惧中生了病,一家人无力返乡,只好一直留在清河乡,直到两年前,搬到了桥林县。
    沈慈如今已是十六岁的窈窕少女,经过这些年乱世的磨砺,人变得愈发机警,口齿也比当年深闺之中的沈央更为伶俐。
    乱世当中,母亲与弟弟从没有受过这样的苦,都显得惴惴不安,为了活下去,原本娇弱可爱天真活泼的沈慈也只好伪装起一层利刺,保护自己和家人。
    她并非没想过凑足盘缠,想尽一切办法,回到益阳侯治下的地方,与父亲再见面。
    只是,沈慈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上一世,她的生命停在了二十岁。正是为了回承德郡,母亲与弟弟在奔忙中,劳累过度,早早殒了命。而她在回家的最后一步,在过了一条河流就可以回到益阳侯治下之时,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数只箭矢穿心而过,痛苦地死去。
    再醒过来时,回到了初来清河乡那年。看见仍然体健的母亲和弟弟,沈慈下了决心,一切随缘,活命最重要。
    乱世当中,人命轻贱。
    上辈子沈慈为回家东奔西走之时,曾经经过了几片阴森可怖的战场,腐烂的躯体与累累的白骨,在日头照射下散发出恶臭的气息。这些人直到死后也只能陈尸荒郊,做了孤魂,马革裹尸那样悲壮,却也只得主将才有这待遇。她这样的女子,比之更如草芥,实在是漂浮不定的青萍,不敢再多求。
    因此,沈慈重生以后,一直苦口婆心劝说母亲与弟弟放弃涉险回家的念头。母亲固执,不肯就这样在他乡生活,沈慈只好保证若有机会一定想办法回家,但决不可不顾性命,贸然行动,这才暂时安顿下了母亲。
    上辈子沈慈的母亲和弟弟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相继病死,之后她被一户秦姓人家收养,也正是在那时,她以小字慈为名。
    而这辈子母亲和弟弟因为安心留在清河乡生活,身体比之上一世好上许多,终于活了下来,这让沈慈无比欣慰自己的决定。
    没有什么比眼前的家人在一起更为重要。
    沈慈十二岁那年,他们一家三口再次与秦家人相遇,秦家知他们是外乡人,对他们十分照顾。沈慈于此事还感觉到了命运的奇妙,虽说她重生了,有了小小的拐点,但仍然能与秦家结缘。
    只是,秦瑞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想到此处,沈慈正好走到了院门口,她甩了甩头,心笑自己又如何知道秦瑞的上辈子,同时脚下略微踌躇,一时不知当不当进屋。
    上辈子她在秦家待了两年,十四岁时便挥泪告别,去了他乡寻找回承德郡的机会,再没回来过,是以并不曾想到,秦家的长子秦瑞,竟然不是夫妇二人的亲生儿子。
    他的生父,竟是桥林县县令程知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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