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世家贵妻

29.第 29 章

    
    来人确实不是许安,是许绍。
    他疾步行来,乍一看,二人五官确实有些相似。只是许绍的面盘略宽于许尤,身形也矮些。并且他面上总是露着微微的笑意,仿佛无事落于心头。
    此刻,他的脸上也噙了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许尤心情放松了些。他这个堂兄虽然爱装模作样地笑,却也有分寸。
    今日他回城后,去往别院,发现许绍也赶了过来,细问下才知,府衙等处已经隐约传开了,说许太守的儿子为了躲避侯爷的任命,故意装病离开,颇不把东山侯放在眼里。不仅如此,他费尽苦心,实则是为了摆脱这边的差事,前往南边,那兴平侯近些日子正用重金招揽人才。
    议论声骤起。许安此举,令人心生嫌隙。
    一来,儿子与老子各为其主,时下虽也是常事,但许简若是小官还好,偏生又是太守这样的重职,哪怕侯爷再相信他,他看上去再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居住于柳安城内的人,也不由产生厌恶之感,唯恐自己某日被卖。二来,许安若一直赋闲在家,也就罢了,前日刚接了侯爷的任命,转头就耍了心机离开,令人不齿。
    许绍知道许安在别院休养,惊讶之下,赶了过来。
    没想到,正遇上许尤回来,并且木已成舟。
    许绍在柳安城极有名气,因他才气很高,做得一手好文章,与东山侯卫遒的长子卫述是少年知己,时有往来。
    因许尤要带元秋娘回府,便将查实同僚的事交给了堂兄。
    许绍自然查到了那同僚的情况,还了解了更多。此刻他过来,便是要与许尤商讨此事。
    他一眼看到了一边好奇看自己,一边慢慢走到许尤身旁的沈慈,眼神一亮,几步上前,笑嘻嘻道:“好美的小娘子。”
    话音未落,一道阴影盖下,遮挡了他的视线。许尤即刻拦到了他的跟前,皱眉看着他。
    沈慈见这人朝自己来,本就要往后躲,此刻,就也无声无息朝许尤身后挪,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警惕瞪着许绍。
    许尤感觉到了,对许绍道:“你吓着她了。”
    这个堂兄,少年时也曾荒唐,近几年稍微收敛,虽然他语气调笑,只是性格使然,并无恶意,并且正说明交待他的事情已胸有成竹,但许尤实在是不喜他这样对她。
    许绍一愣,转而认真看了许尤一眼。
    他竟说的是“你吓着她了”,而不是“你过分了”云云。
    这说明了什么?
    许绍噗嗤一笑,道:“仲林,你长大了啊。”紧接着,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许尤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感到背后那具身子离自己更近了些,脑袋也探得更出来了,余光瞥过去,看见她以一种被冒犯的姿态,目光警惕地打量着许绍,还不自觉紧抿着唇。
    许尤收回目光,正色道:“少胡说,谈正事。”
    这么严肃?
    许绍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悟,片刻后神态如常,恭恭敬敬朝沈慈作揖道歉:“我乃朔阳许绍,方才是我唐突了,请小娘子原谅。”
    他这般正式,倒是吓了沈慈一跳,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故作洒脱。
    ……
    二人进屋谈事。
    许绍严肃道:“此事确实不是空穴来风,伯?N中了人家的套了。”
    伯?N是许安的字。
    许尤道:“这我当然知道,否则沈姑娘不至于迢迢的赶来,我只是好奇,既然是个圈套,为何今日才渐有动静,给我们喘息之机?”
    许绍慢慢地道来。
    原来一开始此事并不是特意为许安下的套。
    那同僚没有撒谎。他确实能够牵桥搭线前往南边,说是他有位族兄,正做着为兴平侯四处招揽人才的事,只是兴平侯贫穷,聘金不高,平日里在四主中又低调地快没了声儿,士子就算不介意他付出的聘金过低,也是要考虑一番的。考虑来考虑去,最终前去南边的没几个,都觉得兴平侯不会有大出息。那同僚知道许安有离开的心思,索性这么一提,许安竟蠢蠢欲动,便就帮他搭了这条线。
    只是此事无意间被东山侯世子卫乾的人知道了,出于尽责,告诉了卫乾。
    卫乾此人颇为荒唐,好色淫轶,骄纵蛮横。他早已娶妻,更有美妾数人,却还建了一个别院,用来收容各地的美人,这其中既有部下献来投其所好的,也有他无意间看见,强掳了来的。
    年初,许安的儿子端哥儿的百日宴,许府办了一场大宴,招待了闲散的贵族和朔阳的官员,卫乾也来了。宴席上,许安和元秋娘抱着儿子出来见客,卫乾一见,心动不已,念念不忘于元秋娘……
    听说许安要别妻离子,他仰天大笑,道:“真乃天助我也!”
    卫乾彼时正苦恼于不知如何将元秋娘要了来。她是许简的儿媳,而许简是父亲的左膀右臂。别的美人他尚可以不顾一切,掳来以后,待木已成舟,父亲即使知道,也只是责备他几句,让他专注政事,不要为美色所惑。可这元秋娘不行,恐怕他会被父亲卸了胳膊!他虽好美色,却也不敢太过恣意,毕竟父亲当了皇帝,他就是太子,还要统御群臣,哪怕荒唐也不能惹到这些老臣身上。
    可许安既然离开,要是造起声势,说许家人不忠于主,隐隐有背叛之势,让父亲就此疑心于许简,甚至夺了他的太守之位,投入大狱,那他的机会就来了。
    从大牢里捞一个罪臣家眷,对他而言,易如反掌。之后再占有她,谁能说三道四?
    许尤两道眉深深皱起,紧紧握拳,有骨节响动的声音,半晌后问:“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些?”
    许绍答:“自然是在侯府大公子的帮助之下。”
    许绍所说的侯府大公子,便是他儿时起就交好的朋友,东山侯的庶长子卫述。
    他虽然不受东山侯喜爱,到底是一家人,总有各种途径了解到卫乾的事情,甚至能够安插人手……
    许尤不疑有他,一颗心只悬在兄长所引发的这件事上,继续道:“那么,为何大哥走了这么久,他卫乾还不动手?”
    提到卫乾二字时,咬牙切齿,隐隐有将他生吞活剥之感。
    许绍道:“他倒是想动手,谁知伯?N因你回来,恐怕被你发现了蹊跷,搬去了别院,那边不疑有他,还以为伯?N要延缓离开的时日,特意去别院,好与妻子再最后单独相处。而那同僚也口风甚严,自那日无意间泄露了情况后,再没提过此事,卫乾还以为你大哥没走呢!直到昨日,你匆匆赶去别院,又策马追出,他们才发觉事有蹊跷。”
    许尤扯了扯嘴角:“这么说,还是我助了他们一把?”
    许绍道:“也不能这么说,他们纵然迷惑一时,还能一辈子不知道伯?N已离开了?”
    许尤烦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恨不得现在就去将卫乾撕了!
    “今日渐渐流传出来的消息,便是他反应过来后放出来的,上午,他还去见了东山侯,恐怕正是乱说一通,让他父亲下令来捉我们呢。”许绍道。
    许尤定定看向堂兄,道:“既如此,你为何还神色轻松,方才还有意玩笑?”
    许绍见他语气生硬,看来是极在意自己调笑那小娘子了,忙道:“你以为我故作洒脱?仲林,那卫乾自然想要对付许家,可决定权仍在东山侯手上啊!据我得到的消息,侯爷清早就知道了伯?N的事,为何到现在不动如山?据说卫乾走后,侯爷还和钱先生外出登山观景,好不惬意。”
    钱先生便是沈慈在昭云寺所听到的那个少帝朝钱丞相,亦是教导许尤多年的恩师。
    许尤神色微动:“你的意思是……”
    许绍笑道:“难不成侯爷真起了兴致游山?世子告状到了跟前,还不闻不问,甚至毫不在意不查证?”
    许尤嗤笑道:“照你的意思,他是故意放出姿态,在等许家表态吗?”
    “不然呢?”许绍问道,:“你应知道,侯爷最爱如此故弄玄虚。仲林,侯爷若是不应,卫乾又能如何?”
    ……
    许家兄弟进屋后,沈慈无事可干,只好在院子里闲逛。
    手里捏着的那封信,是元秋娘入睡前交给她的,说是许安留给父母的亲笔信,不过还没递给许尤,许绍便来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二人总算从房里出来。沈慈神色为之一凝,走了过去,隐约间听见许尤说道:“如此丑恶之事,切记不要让大嫂知道。”
    那边许绍应是。
    许尤的神情比进去之前又严峻了几分,只顾沉思,倒是没注意到她还在院子里。
    恰此时,匆忙的脚步声响起,赵夫人身边的刘嬷嬷跑了过来,她哭丧着脸,尖声道:“不好了!不好了——”
    众人循声望过去。
    “三爷,老爷吐血晕过去了,夫人急得没法儿,你快过去瞧瞧吧。”
    许尤大惊,急忙抬脚,匆匆离去。
    ……
    这一整日,对于沈慈而言,亦是筋疲力尽。
    整座府邸忙作一团,哭泣声有之,脚步声有之,混杂在一起,显得有几分压抑。
    许安吐血是假,许简吐血却是真。是被许安给气的。午后,他听说了长子的事情,起先还不信,待派人去了一趟别院,发现确有此事,怒气腾腾地回了府。
    赵夫人惊惧地听他说完了这件事,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本想让许尤来安慰他的父亲,谁料想许简突然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大夫说,许简人至中年,本就应当平心静气,霎时的激动和愠怒导致了气急攻心,以致吐血。
    众女眷皆哭不止。
    赵夫人虽也哭泣,但很快擦干了眼泪,抚摸着许尤的脸颊,轻声道:“仲林,一切都要靠你了!”
    父亲昏迷,长兄离家,许尤此时似乎成为了太守府的当家人。
    此刻,许简仍是没有醒过来。
    众人皆已散去,知道大爷离去消息的除了许家的人,就只有诸如刘嬷嬷这样的贴身下仆。
    赵夫人也知道了沈慈前来的真正目的,很是感动地执起了她的手,说了些感激又有点惭愧的话。
    沈慈安慰了她一番,才跟着其他人一同出来。
    ……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一整日的仓促与奔忙之后,太守府渐渐归于了平静。
    沈慈躺在床上,窗户微微打开,她隔着缝隙,看见外面的树影晃动,往日里看着树影便昏昏欲睡了,今日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入眠。
    沈慈起身,穿好外衣,决定外出走走。
    今日,她见到了许尤的二哥许怀和四弟许杨,以及两个妹妹,许湘君和许文君。
    许怀和许杨都是金姨娘所生。许怀生有目疾,惟能看清近身之物,就连外出,身旁也必须跟着仆人,虽是许尤的兄长,确实无法从旁协助什么。许杨才十岁,还是无知无虑的年纪。
    许湘君乃宁姨娘唯一的孩子,许文君则是赵夫人所出,纤质女流,今日也是强忍着哭意,不住安慰着赵夫人和三位姨娘。
    许家真的很大很多人。沈慈心道。
    沈慈想到自己的父母,生有三个儿女,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父母琴瑟和谐。父亲也似乎从未有过纳妾的念头。
    这样想着,沈慈一路朝前走,不知不觉出了院子,走到了不知是哪里。
    哪怕是夏日,到了夜晚依旧有些凉,沈慈拢了拢衣袖,轻轻滋了一声。
    “谁?”
    一道醇厚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慈睁大眼睛,隔着斑驳的树影看过去,可不正是许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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