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手的椭圆形胎记在紫阳真火侵入时便已泛红,血似的红印像是随时要滴出血来。
裴净此时处在一个只有她和紫阳真火的世界里。
她能感觉到紫阳真火的不羁,在强烈的生存欲望当中渐渐无力,顺应着直觉,她将大半的火焰引入青痕里,奇妙地是,纳入青痕的那一刻,体内的紫阳真火瞬间放弃抵抗,接受了她的招臣。
紫阳真火迅速在体内收敛,恢复成火苗形状,在她的眉心处盘住下来。
终于结束了。
裴净舒了口气,双眼睁开时竟隐隐有火光,一旁的云狐显然吓了一跳,弓身在侧低声示威。
被紫阳真火锤炼过的身体,筋脉更加坚韧有力,受生死一刻拼命吞吐灵气所得,她一口气冲破了第四层,也算是意外之喜。
云狐见她不动,身子一低便想上前。
裴净侧身一指,指尖上一团紫色的火焰跳了出来,云狐哀叫一声,再也不敢造次。
裴净松了口气,只求云狐不要再来捣乱就行了。
身前的白鼎还悬在空中不断吞吐着紫阳真火,让人分不清是白鼎在降服紫阳真火还是紫阳真火在吞噬白鼎。
再定睛一看,原本坐在水潭前的宋炀不见了!
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再顾不上和紫阳真火较量的白鼎,手一招就将它收到青痕里去。
一见紫阳真火消失,云狐当场哀嚎,再不复原本的嚣张模样,落在她身前,不断哀鸣。
裴净看到,石乳台上失去了紫阳真火,虽然才那么一小会的时间,但环种在它位置四周的紫灯伴生花已有了枯萎的迹象。
同时失去了紫阳真火的光芒,山洞里一下子暗了大半,虽然紫灯伴生花和紫阳晶也隐隐发出紫红的暗光,但与明亮的紫阳真火相比,便像萤光一样暗淡。
可以想像,再过不久,这些奇花肯定会全部枯萎。
裴净呼了口气,小大人样地叉起腰身,教训起云狐来:“所以说做人不要太嚣张,你看你现在就要求我了吧,要知: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让你刚刚还想杀我!”
身前的云狐眨眨眼睛,也不知听懂没有。
罢了罢了,和一只灵兽计较什么呢,守护异火是它的天职,它不过是尽责,虽然刚才差点被它弄死,但她也算因祸得福了。
所谓福祸两相依,就当给这孕育了异火的石乳天地一份香火情吧。
指尖上飘出一小簇紫阳真火,真火一离开她的指尖,便直奔石乳而去,在石乳中间盘住下来。
虽然这火的气息比起原来的紫阳真火要弱上许多,但至少香火不断,若干年后,又会是一朵完整的紫阳真火。
感受到紫阳真火的气息,紫灯伴生花又恢复了生气,竟微微摇晃着身子,看起来像是朝她道谢。
云狐也不再敌视了,它嗷叫一声,一爪子拍下一颗紫阳晶,示意她来取。
裴净弯着眼睛笑纳了,说道:“够了,已经取了好几颗,我就不多拿了。”
她也想通了,这种天材地宝自有灵性,还是留着让它们去滋养万物吧,说不定以后自己还有需要,到时再回来取。
云狐眯着眼睛,极通人性地应了一声。
它凌空而立,又几步跃跳至水潭上空,回头招呼一声。
裴净跟上前,走至水潭后方,赫然发现这层层的紫灯伴生花还掩饰了水潭后方的几颗潭石,而潭石中央竟然另有洞口。
裴净微皱起眉头,想来云狐便是从此地而来,难道宋炀的消失也与此洞有关系吗?
只是这洞口看起来又小又窄,云狐这种灵兽能够轻松通过,她这小身板也能容纳,但宋炀是个高大的少年郎,她很怀疑如果他跳进去会不会被洞卡住。
裴净犹豫不决,云狐却突然炸起来了毛,突地一跃跳到了洞口低声呲牙。
这时,洞外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那两人肯定是到这里来了,幸好余师妹身上带着避水珠,我们才能找到这等隐避的宝地……”
糟了!是缥缈宗的人!
那几人可不是善茬,若和他们正面对上定然没好果子吃。
士急马行田,拼了!
裴净一提气,便跳进潭石洞去。
她没见到,她跳下去后转瞬洞口的一方潭石自发动了起来,将洞口堵住,而矗立在前方的云狐也悄然回头,眼里闪着隐晦的光芒。
潭石洞并不如她想像地直通地底,反而很浅,不过几息就落到洞底。
她咧咧嘴揉着摔着的屁股,掏出一颗紫阳晶出来当照明灯,才慢慢摸索着前进。
洞很长,却缓缓朝上,她想这果然是通往外面的路了,一时间更加卖力地迈着小步子。
紫阳晶的光芒很弱,也只够照到身前三尺之地,她试着把灵力注入,乖乖,紫阳晶竟然大放光芒,将前后数尺的地方都照亮。
裴净慢慢地走着,也不敢停下,累了就在原地打坐稍作休息,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听到耳边传来若有若无呼呼的啸声。
就快到了,坚持住!
在攀上一段近乎垂直的洞壁后,终于到达了一处泥洞。
路在这里断了。
怎么没路了?
裴净四下察看,发觉这里的土质有些奇怪。
和地上大颗粒的厚土不同,头顶上方和前方堵路的土质是另一种较为松软的泥质,这是不是意味着堵在前方的泥土实际上是从头顶上塌陷下来的呢?
她认真思考了一番后得出结论:从头顶上这个位置,或可以钻出地面,也可能挖到一半被厚实的土活埋。
那到底赌不赌呢。
裴净静立半晌,倏地把紫阳晶系在衣带上,拿出她那柄破剑,二话不说便单手持剑上刺!
赌!
她相信直觉!
不管有没有路,她就要从这里挖出一条路来!
土质比她想像的松软,不久便挖出一个大洞,期间头顶上不断有土崩落下来,洒了她一身。
原本做好了要挖个几天几夜的打算,却没想不过挖了半天,阵阵呼啸声就清晰地从头顶上方传来,不多时,裴净挖土的动作一轻,最后一层泥土挖穿,终于来到外面了!
久违的阳光洒下,刺得她眼睛生痛,眯着的眼睛流下泪水,她终于呼吸到阳光的味道。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狂风,打得她措手不及。
适应了阳光后,裴净赶紧手脚并用地爬出地洞,她双手交叠挡在眼前,顶着风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四周。
只见到处是被狂风虐过的境界,枯枝落叶还有些许破碎的物件夹杂在狂风里,打得人生痛。
在风里坚持了百息,狂风终于离去,这次又夹杂着地上的细土呼啸而去。
裴净晃着被吹得发晕的脑袋,回头就看到刚刚钻出来的洞口,早已消失在凛冽的狂风里。
到处是被摧残过的痕迹,死气沉沉,只有破碎的山石还偶然立在一旁,叫人看不清这里原本的面貌。
和百草真人那边山高水清的灵秀截然不同,这里连地都是碎石细土,长年席卷的疾风让人只能看清周边几米的景像,再远的,便是一片粉尘。
空气中充满灰土的味道,裴净掩住口鼻,一边辨着风声一边前行。
地势有高有低,她忍不住想像若干年前没有狂风肆虐时,这里应该是一座山头,山上种着各种珍花奇草,有灵兽珍禽流连翩跹,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场景。
想着想着,她似乎进入了一种古怪的境界??
她的身体走在荒山里,她的灵魂却从时间的指缝回朔到久远的年代。
花香鸟语一片。
裴净吃惊地望着掉在身前那垂挂着朱果的碧枝,一只白嫩的小手从旁伸来,毫不客气地将朱果一摘,妙手一袖,朱果就被一张樱桃小嘴咬了一口。
粉红的汁液顺着嘴角流下,那嫩白的小手一弯,状似粗鲁地将嘴角一擦了事,小嘴继续张合咬着朱果。
顺着那张小嘴向上,裴净看到一挺秀气的琼鼻,一双机灵的妙目正四处张望着,女童的脸颊有两个深深的酒涡,顺着吃东西的动作一张一合,酒涡便一隐一现。
“朱朱,你又偷吃!”
远远跑来一个童子,他身穿青色长袍,此刻正提着衣角,有些气急败坏地跑来。
童子的相貌精致,虽然脸上生着气,却仍是好看得紧,他头上梳着一个高高的发髻,看起来有些像道童。
“呀!”被发现的朱朱将吃了大半的朱果一丢,转身就跑。
当童子跑到裴净身前时,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人家会不会骂她乱闯。
下一刻却见童子像见不到她一般,直直穿过她的半边身体,追着朱朱而去。
看着自己的手发怔的裴净又看到,被朱朱丢在地上的朱果钻进了地里,呼地生出一颗绿苗,绿苗抽枝,片刻就长成参天大树。
她杵在原地,正望着大树感叹,远远飞来一红衣女子,她嘻笑着挥着羽扇,和身后的男子笑闹。
“朱朱,不许乱玩风神扇!快放回去!”
着青衫的男子身材瘦长,相貌精致,梳着发髻,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难掩的无奈。
“我不,阿青最无趣了!”
朱朱做了个鬼脸,细腻白皙的脸颊上弯出了一对酒涡,让人觉得可爱万分。
裴净静静站在朱果树下,透过斑驳的树叶看着两个纠缠的身影,阳光洒下在他们身上渡上了一层金黄,看起来无限美好。
天色慢慢暗下,下一刻,天空里卷来一阵风,绿意盎然的仙境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狂风落叶。
朱朱声嘶力竭的声音被风无情绞碎,只有些许破音传到她的耳中:“阿青……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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