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殇

    
    月上中天，从家宴回去的人，陆陆续续的沉入梦乡。
    老夫人的屋子里难得亮着一盏烛火，这个时候她本该睡了。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否有事瞒着大家？”老夫人问完这句话，抿唇。
    老国公爷坐在她对面，面色极为深沉。
    气氛沉寂了许久，屋中除了烛火摇曳，再无别的动静。
    良久，老国公爷沉吟着回答老夫人道：“并非我想瞒着他们，只是，这件事事关柔丫头，我那时候不好当面说出来。”
    老夫人的神情也趋于凝重：“柔丫头？”
    “嗯……圣上亲自给柔丫头赐婚了。”
    “是谁？”
    “裕王。”
    屋中又陷入了一阵的死寂。老夫人终于开口：“为什么这么突然？”
    老国公爷遂叹气：“恐怕这件事圣上早就有了决断，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说出来罢了，我看裕王也不错……对柔丫头也是真心的。”
    他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全因为往昔裕王日日来府中陪他下棋，通过那些时日，老国公爷对裕王的人品还有印象都是不错的。
    老夫人却是不赞同：“大梁朝太远了，柔丫头若是嫁过去，我们怎会知道她有没有受委屈，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远水可解不了近渴。”
    这也正是老国公爷担忧的，他皱起眉，却说：“这是圣上下的旨，提前与我说，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面子，到时候一张圣旨下来，根本不容我们反对。”
    听他这话，老夫人忽然有个猜想：“你说，这新帝既然想要让柔丫头去和亲，又不直接下旨，反是先与你说，莫非……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久经官场，虽厌烦了勾心斗角，但是揣测圣意却是必要的。因此老夫人这么一说，老国公爷也就懂了：“你的意思是说……”
    “你可还记得前些时日，三皇子也常来府中，还有外面盛传的那些话。”
    老国公爷真是恍然大悟了：“如此说来，当今圣上还是对柔丫头有意的，所以他看似告知我送柔丫头去和亲的事情，实则给了我们两个选择。”
    大梁朝，裕王府中。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沁芳园，四周都是熟悉的景物，屋中却是寂然。
    裕王勾唇，讽刺一笑。自己近来真是越发魔怔了，不经意间总走到这里，眼前总是物是人非的景象。
    他在幽冥谷呆了两个月，无忧二老通过乔意柔落在那里的紫绛草和忘忧，中和其他药材，竟奇迹般治好了自己的病。
    然后……身体中的两个思想彻底合二为一了。
    有一些他不知道的记忆，涌上心头。其中最为美好的记忆，全是来自一人——乔意柔。
    是很讽刺了，自己一直坚定内心，哪知早在很久之前，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早就对那女人，情深根种。
    现在可好，病痊愈了，另一个人也同自己合二为一了，但是心里多了一股浓稠的情感，裕王无比确定，那是对乔意柔的。
    这异样并不使他感到陌生，就连他自己，在他还没有和他合为一体之前，就在他心里，也曾出现过这些异样，让人心口闷闷的，无处释放。
    “是爱吧……”
    风也不吹了，云自不会动了，月亮又岂会再露出头来，夜的寂静，就停留在这一刻，浓稠的思念里。
    ……
    次日，乔意柔与木之梨一同用完早膳，然后她问木之梨：“稍后我会去姑姑那里，你可愿与我同去？”
    “你说的是云太妃。”
    “嗯。”
    木之梨神情却有奇异的兴奋：“自然愿意，我早听说她是个美人，腹中又有了孩子，倒是没见过孕妇是什么样呢！”
    乔意柔但笑不语，想来不会让木之梨失望的。
    到云贵妃住处，她已经起了。昨日云贵妃告诉乔意柔，这一个月来她夜里睡不好，清晨却是早早醒来，这样一来，时常精神恍惚，平添了许多烦忧。
    见着乔意柔她们来，嘴角却勾起笑意，道：“你今日倒也起得早。”
    “却不及姑姑早。”乔意柔随口应了句，自然而然走到云贵妃身边为之把脉。
    云贵妃的视线遂移到木之梨身上，柔柔的笑了：“这便是四王爷之女木郡主了吧。”
    木之梨微微愣神，眼前这人，面容和乔意柔有几分相似，但是她们的气质不同。
    她的眼神游移到云贵妃的小腹上，那里很是圆润，和云贵妃面上的消瘦形成对比。
    见木之梨对自己的肚子好奇，云贵妃笑笑，语气越发柔和：“这里面是我的孩子，因为他的存在，我是一个母亲了。”
    云贵妃的笑，充满了幸福感，即便是木之梨，即便她不曾为人母，亦然能感受到肚子里孕育一个小生命时，那是何等满足。
    情不自禁走近了几步，心里原本存着对云贵妃的几分好奇，都在此刻转移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上。
    无需任何过渡，她们自然而然便聊了起来。
    “他还有多久才会来到世上？”
    “再过两个多月吧。”
    “他会长得很像你吧。若是女孩子，肯定如你一般漂亮。”
    “那是自然。”云贵妃一点不谦虚，她希望自己这胎是个女孩，女孩安静，日后母女俩在夕阳下聊聊天，说说话，那画面是极其美好的。
    “若是男孩也一定如你一般漂亮。”
    木之梨兴奋说个不停，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用语有些问题。不过无所谓了，谁在乎呢~
    乔意柔终是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姑姑，你的脉象不太好。”
    木之梨和云贵妃都一同朝乔意柔望去，却见她面上流露出几许忧色，清秀的眉眼淡淡垂着，叫人看着心里禁不住也生出忧愁来。
    “此话怎讲？”云贵妃是慌乱的，但是她很快平复下来了，因为太医说心情急躁对胎儿也有影响。
    木之梨一时间住了嘴，眼中既有好奇，担忧更甚。
    “正如我昨日所说，你该出去走走了。”
    云贵妃闻言低下头去，轻声道：“我自是想出去的，只是……怕在府外除了什么意外。”上次的事情给她留下不小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