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燥热夏季,枝叶繁茂,翠绿葱茏,温文慧带着温崤念来到林家,八岁的小男孩迈着细细的小腿,走在温文慧身后。他们来到一撞小洋房前,房屋主人已经等在了门外。
温文慧的丈夫在两年前去世,她一个人拉扯了孩子两年,但她一个家庭妇女,又和婆婆关系不好,自丈夫去世后,便从那里搬了回来,回到家里的日子也不怎么舒坦,母亲每日都在唠叨她,问她打算就这样过下去?不打算再找一个?
温文慧现在也就三十,模样温婉柔美,年轻的时候有很多追求者,现在成了寡妇还带着一个八岁的儿子,依然是有男人对她暗示着。
只是她却还是看不上,在家里住了两年,她平时就帮着家里的小饭店做事,以为日子也就这么过了,没想到遇到了林志闻。
温文慧和林志闻相遇仿佛是命中注定,从第一眼看到时,两个人都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绽开的烟火,相识了解,知道林志闻在一年多前就已和妻子离婚,有一个七岁的儿子,父子俩住在市郊外的洋房里。
温文慧觉得巧,便更感觉自己和林志闻有缘分,两人相谈了两个月就去扯了证,都是二婚,酒席就不办了,两家家里人一块吃了顿饭,第二天温文慧就搬了过去。
过去前,温文慧对儿子温崤念叮嘱了很久,温崤念很乖,软乎乎的性格,妈妈说什么他都是说好,到了林家,林志闻把他们迎进去。温文慧不是第一次来这房子,只不过这回她的身份从客人变成了女主人,感觉就不一样了。
温崤念仰头看着四周,林志闻和温文慧说了几句话,就蹲下来,看着温崤念,他笑着说:“小念,我是爸爸。”
温崤念盯着他,嘴巴张了张,小声说:“叔叔好。”
林志闻一顿,温文慧尴尬笑着,她拉着温崤念的胳膊,对林志闻说:“小孩子认生,以后就会好了。”
“没事。”林志闻掀开嘴角,他转过头去,看着楼梯,对他们说:“去看看房间吧。”
木制旋转楼梯台阶有些高,温崤念迈开小腿,艰难地爬上去。
林志闻把他抱起来,温崤念的身体顿了顿,又看到身后跟着的温文慧,他便默不作声接受了林志闻的好意。
温崤念的房间在二楼,林志闻事先问过温文慧,孩子都喜欢些什么。
温文慧说起自己的儿子,便说小孩喜欢跳舞,以前还在兴趣班里学过,其它的她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林志闻便按照普通小男孩的喜好,在温崤念房间里放了一些玩具模型,铺上了一层地毯,还给他买了双舞鞋。
温崤念对于这个新房间喜欢的不得了,以前住在外婆家里,他是和妈妈住一屋,外婆家里也不大,在客厅用窗帘布划开一条道,就成了他们的房间。
温崤念扑进自己的小床里打滚,林志闻和温文慧就在旁边看着,隔了好久,他才想起来他俩,扑腾爬起来,坐在床边看向林志闻,他嗫喏轻声道:“谢谢叔叔。”
林志闻笑了笑,说:“不客气的。”
温崤念在房间里一个人玩了会儿,没多久,林志闻他们又过来了。
温崤念抬起头看过去,林志闻把身后的男孩牵出来,细细白白,脸上没什么表情,温崤念看着他,听到林志闻说:“小念,这是弟弟,他比你小一些,叫林岁稳。”
温崤念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又听林志闻轻声道:“你弟弟耳朵不好,戴了助听器,和他玩时,年年要注意哦。”
温崤念点点头,他站了起来,脆生生说“好”,而后走到了那个与自己一般高的小男孩面前。
温崤念伸出手,拉住了对方蜷起细瘦的手指,他凑过去,白嫩嫩鼓起的脸靠得极近,他笑了,笑起来时的模样像只小奶猫。
身前的小男孩睫毛颤了一下,掀开眼皮看向他,温崤念卷着嘴角,软乎乎道:“小稳弟弟,我是温崤念,崤是……唔……”
温崤念扭头,着急的看着温文慧,温文慧笑着给他解围,把这个字解释了一遍,后头那个念字就比较好说了,温崤念自己一字一眼道:“念的话,就是念念不忘的念。”
他这么说着,戴着助听器的男孩,生涩开口,他说:“林岁稳……岁岁平安的岁,安安稳稳的稳。”
这是温崤念和林岁稳的第一次见面,互道姓名,生涩解释。两个小孩只差一岁,林岁稳内向孤僻,温崤念活泼软和,像是小男孩养的小猫,不停地撒娇一个劲的找他玩。
林志闻对于这样的状况喜闻乐见,两个小孩凑在一起,温崤念把自己的新玩具都堆到林岁稳身前,说这是给弟弟的。
林岁稳因为听力问题不喜欢说话,他盯着温崤念的嘴唇,没有费力去听,而是看着唇语,随后轻声说谢谢。
温崤念很喜欢跳舞,林志闻就给他报了一个兴趣班,让他把落下的舞给练上。
他二年级,功课还不多,每天放学都会去舞蹈室连两个小时,林志闻会来接他,接他的时候顺便把林岁稳也带出来。两个小孩凑在一块,温崤念趴在林岁稳的耳边,对他说着一整天的事儿。
林岁稳比他小一岁,刚刚上一年级,听温崤念的话,总觉得一年级和二年级似乎是天差地别的,为什么温崤念的二年级可以这么精彩这么有意思。他有些羡慕温崤念,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说,只是拉住温崤念的手,轻轻抓紧。
周末,温崤念要去舞蹈室,林志闻和温文慧则去了林岁稳的奶奶家里,不能放林岁稳一个人在家。温崤念就说要带林岁稳去舞蹈室玩,他一边学跳舞,弟弟就在旁边看着。
温文慧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错,林志闻便答应了,开车去舞蹈室,林岁稳抓着温崤念的手,到了之后,温崤念牵着他进去。
舞蹈室里都是像温崤念那样的小孩,穿着练功服,温崤念也去换上,蹦蹦跳跳的走过来,林岁稳在角落里坐下,温崤念朝他挥挥手,林岁稳仰起头,巴掌大小严肃的脸上逐渐扬起笑。
助听器让他不是很舒服,他把那个关掉了,音乐声喧闹声戛然而止,周遭一切寂静无声。
林岁稳看着跳动的温崤念,像是看到了林间小鹿,他想,有这么一个哥哥也不错。
温崤念升到三年级,林岁稳从他的小学弟变成了同班同学,他读书起来不费劲,因为听不见,所以格外容易凝神。温崤念就不行了,念一会儿书心思就飞走了,温文慧现在最喜欢对温崤念说的一句话就是,看看你弟弟,跳级了成绩都比你好。
温崤念听了一点都不恼,反倒是笑着的,弯着眼凑过去把林岁稳搂住,用脸蹭啊蹭,很是骄傲自豪着说:“那当然啦,小稳是我弟弟。”
温崤念的幼年时光,若具体描述,大致分了三样,弟弟、舞蹈鞋还有永远在及格线的试卷。
而林岁稳的幼年只有一个温崤念,想要看到的是温崤念,想听到的声音是温崤念,想开口说话的人也是温崤念,突然而至的哥哥,不是负担,而是世间最好最甜的礼物。
小升初的时候,温文慧想让温崤念去读私立学校,那里的师资教育比较好,不过就是学费贵了些,她和林志闻说起这件事,却被林志闻否决了。
那个私立学校他是知道的,空有一副花架子,其实里面乱的很,这也就骗骗像温文慧这样的家庭妇女,他和温文慧解释,温文慧还不听,说是林志闻小气。林志闻被气笑了,他不想和温文慧争执,公司里的事让他觉得疲惫,实在是没有心力再去听温文慧的哭诉。
到私立学校这事,温文慧似乎是铁了心想要让两个小孩去读,没等林志闻同意,就先斩后奏,把入学手续给办了。
林志闻知道这件事后,先是一声不吭,只目光沉沉的盯着温文慧,她之前看着温婉,但最近几年性格却越来越离谱,爱和几个阔太太一块出去,又喜欢和人攀比,什么都要最好的,最近还要把房子给换了,林志闻家里是有钱,可钱也不是这么用的。
温文慧觉得林志闻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她为了不熟气势,便站了起来,走到林志闻面前,她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是为了两个孩子好,私立多好啊,里面的英语老师都是外国的。”
“外国?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里请过来的。”林志闻哼笑一声,讽刺道。
温文慧一愣,随即就察觉出他这是在嘲笑自己没文化,她便说:“你什么意思啊?”
林志闻的手臂被温文慧推了一下,他皱起眉,在温文慧还没反应过来时,抬起手,掐住了温文慧的脖子,一巴掌扇过去,“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意思?”
他重复着温文慧的话,低头看着跌倒在地的女人,嘴边带笑,平日里温情的眼中闪烁冷光。温文慧捂着红肿发烫的脸,像是第一次见到林志闻,她仰起头,呆滞地看着,林志闻居高临下,他说:“以后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温文慧打了个哆嗦,呆呆钝钝的点着头。
家暴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默默忍受不反抗就会有三四五六次,就像是开闸了的洪水,再也止不住了。
温文慧的气焰被林志闻彻底掐灭,不止是掐灭,而是连根拔起,踩烂之后埋入泥土里,缓缓腐烂。
她不再加入阔太太的行列,不再过问林岁稳和温崤念的学业,不再唠叨林志闻,她安安分分小心胆怯的做起了林志闻的专属太太,林志闻让她往西她不敢往东,让她跪下,她不会站起来。
一切都很魔幻,温文慧不明白为什么林志闻一夜之间会变了一个人,只是因为她的一些话,就从温和的丈夫成了会殴打她对她施展暴力的恶魔。
直到有一日,她同许久不见的阔太团聊起,才知道原来林志闻上一个妻子是被他给打跑的。
被打到不要儿子什么都不要,也要从林家出来。
温崤念第一次见到林志闻殴打温文慧是在初二的暑假里,他刚从舞蹈室回来,夏日炎热,在舞蹈室洗了澡后,回到家里又出了一身汗。
林岁稳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冷气扑簌簌吹着,温崤念进屋时,带进来了一身燥热。
林岁稳抬头看他,少年的脸上是清冷的神色,他没戴助听器,便只盯着温崤念的嘴唇看,见他张合着,速度有些快,林岁稳辨别出他是要去洗澡。
洗澡间在楼下,温崤念和林岁稳说了一声后就又跑了出去,林岁稳翘了翘嘴角,靠在床边,继续看书。
楼下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温崤念抱着衣服下楼,刚进浴室,就听到林志闻和温文慧的声音,林志闻的语气有些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温崤念拉开门,在缝隙里看到了林志闻扬起手挥向温文慧的手。
有些事,很难去解释为什么发生,等回过神来,温崤念才发现,自己生活的那片花海下,原来是一片腐烂的尸骨,发出恶臭,让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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