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金闺

第九十一章箜篌(二)

    
    太后叹息一声,这镇国公府的二公子身子不好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可是偏生在这个时候病倒了。迎娶公主的礼仪甚多,而且从来没有由他替代的规矩和先例,是以太后也有些着急,“可派了太医前去医治?”
    皇上点头,“镇国公府知道轻重,早早就请了太医在府上看了。”
    “那孩子的身子弱,而二丫头又是嫡公主比起一般妾妃所处的公主的嫁娶礼仪更多些,而好些规矩又是不能省去的。只是你们今日这番的担忧,可是他身子很不好?”太后狐疑道,“事关二丫头一辈子的事情,你们可要考量仔细了!”
    皇后立即哭出了声,滑到在太后跟前跪道,“下午的时候,儿臣特意将二公主招了来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她知道,可是奈何那个孩子是个死心眼,说只要他们二人好,规矩少些也无妨!”
    太后示意皇上将皇后扶起,“哀家知道你的为母心肠,可是二丫头的婚事早就昭告天下了,若是更该岂不是天家无信!二丫头说的对,能省的礼仪规矩就省了,那些都是俗礼,若真是因为这些规矩将人折腾的不好,才是舍本逐末了。只要那孩子健健康康的陪着二丫头安安稳稳的过到老,哀家觉得比什么都值得!皇帝以为呢?”
    “儿臣膝下,有七位公主,大公主和六公主远嫁,这辈子相见无期;三公主忤逆;五公主夭亡;四公主的性子清高,与朕关系不甚亲近;七公主年幼,婚嫁尚早;只有二公主最得朕心,端慧大方,又是嫡出,朕自然是想给她最好的。可朕到底是父亲,比起俗物俗礼来,若是驸马能陪着她长长久久,比什么都好!”皇上叹息道。
    皇后擦了眼泪道,“多谢太后和皇上为二丫头着想。倒是臣妾这些日子给忙忘了,伺候皇上的吴贵人有孕,晚膳前太医来报的,已经二个月了!”
    太后和皇上一喜,太后不由得合掌念了一句佛语道,“这倒是好事,皇上膝下子嗣丰厚也是南楚国基稳固的祥诏,又恰逢二公主出嫁,这个孩子竟是来的这样巧,真是可喜可贺!”
    “太后说的是,这孩子是南楚国泰明安的祥昭,儿臣斗胆请了太后娘娘为了孩子的出身着想,给吴贵人抬抬她的位份,免她孕中深思,来日里生下皇子公主,也是她福气!”皇后十分的贤德得体的说道,眼角眉梢,身子嘴角那一抹浅浅的笑意,恰到好处的彰显了她为皇后的雍容大度。
    太后诧异的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再好不过,哀家看,吴贵人初初有孕,且家世不甚贤达,不如就进给嫔位,另外阖宫之中许久没有大封一次,将低阶的宫嫔都抬一抬位份也算是沾了二公主的喜事!”
    太后所言,皇上和皇后自然是无不听从,当下皇后回了立政殿就将抬位份的折子拟了出来。萧琇莹煮好了汤,端进了屋子来,皇后和皇上已经离开了。
    太后寝殿里的灯火向来不甚亮堂,萧琇莹见太后的面容藏在阴暗的烛光下,讳莫如深看不明白。
    “皇祖母用些汤膳?方才见您用的不多,这会儿正好解解腻。”萧琇莹将眼光收回,将一碗清澈的鸡汤放在了太后的手边,轻声道,“可是皇叔和皇后叫皇祖母为难了?”
    太后摇摇头,“也是苦了二丫头了,皇后和皇上将二丫头指给林府,镇国公府的名头听着敞亮,又是手握重权的大臣,还是世袭罔替的一品国公府,皇后的眼光可是高着呢!可是这林府的事情乱着呢,世子是庶出,早有妻妾,二公子嫡出,偏生身子不好!皇后想要接着联姻为五皇子拉拢朝廷上支持镇国公府的助力,可是临了,又嫌弃林二公子的身子不好。想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太后话语轻柔,可是萧琇莹也听出了其中的暗讽之意,暗暗低了头,见太后端起了鸡汤,小心的坐在脚蹬上,替她拿捏着腿脚,“皇后娘娘素来心疼五皇兄,而二公主自来会替母分忧,自然不会提出反悔的话来,至多是减了以礼规矩吧!”
    “你倒是看得明白!”太后颔首道,“我瞧着皇后说这番话不过是叫皇上看见二公主不比六公主过得好,指着皇上疼惜她!哎,若是旁事,哀家必定不会插手,可是她为了女儿这番心思,哀家实在不忍心,索性全了她的心思!”
    萧琇莹望向窗外,夜色沉沉,思量着太后的那番话道,“不如,明日儿臣去瞧一瞧二皇姐,就算是陪着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太后颔首,“去吧!”
    次日一早,萧琇莹才穿戴好,才坐下吃饭,就见内侍在殿前宣口谕,竟然是难得的进了诸人的位份,不过大多都是低阶的宫妃,除了韵嫔从贵人连升两级其他的都是只挪了一级或者半级。
    见萧琇莹看过来,太后温声道,“韵嫔有孕,可是独独进她的位份,有些打眼!”
    萧琇莹点头笑道,“旁人也就算了,可是这样的喜事叫儿臣遇见了,怎么也得向太后讨一份贺仪送了去才是!”
    “也好!”太后吃了一碗糯米羹之后就停了筷子道,“用了午膳就早些出宫,我瞧着宫里这些日子只怕是不太平!”
    萧琇莹一愣,“儿臣昨日才进宫,您今日就赶了儿臣走,这是何道理?”
    “自皇后来,从来没有怀孕就升位份的先例,便是盛宠如赵妃都是一样的生下孩子之后才进位份。可是皇后今次却是不同寻常,事出必有妖,肯定是要不安生了。何况皇后不喜你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你早些躲开,也不是什么坏事!哀家心疼你,不愿意你滚进这漩涡里去!”太后淡声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日总是梦着高宗和先帝,倒是要挑个日子出宫去拜一拜神佛了!”
    用完早膳之后,萧琇莹请了桂嬷嬷帮着把自己的那份贺仪一通送去了韵嫔的宫里,自己带着千萍进了二公主的宫殿。
    到宫殿的时候,二公主才起,这会儿正端坐在镜子前面,也不梳洗,只是怔怔出神,站在身后伺候着的嬷嬷只拿了梳子在手,不敢声张,只是默然的等着,见了萧琇莹进来,连忙退在一旁。
    萧琇莹笑眯眯的上前,看着镜子前的二公主,真是风华正茂,姿丽无双的年纪,即便是不曾梳洗一头清幽的黑发垂下,也显得她给外的清淡素净。“瞧瞧,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生的这样的好!”
    闻见身后有人声,二公主抬头看去,正见萧琇莹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对着镜子里的萧琇莹笑骂道,“进来也不说一声,唬我一跳!”
    “是二皇姐心里藏了事情,我素来脚步声重,您没听见才是!”萧琇莹笑道,“这会儿还不梳洗?我瞧瞧,二皇姐这样的美貌动人可是梳什么样的发髻好呢?”
    正说着,嬷嬷就递上手里的木梳,萧琇莹拿在手上,一下一下的给二公主梳了一个如意发髻,又选了素银带翠的凤凰步摇,再配上几支繁星簪围在步摇周围,虽然素净,可甚是好看。萧琇莹在二公主的妆奁盒子里找了一只翡翠缠丝的金镶玉手钏,这只手钏的翡翠原本是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只可惜被二公主幼年的时候摔了,皇后心疼翡翠通透温良,这才找了人将其修好。那匠人也是独具匠心,在用紫金修补的时候,用了凤凰花样的金箔,紫金与翡翠的绿相得益彰,在阳光下,甚是好看。
    这会儿二公主见萧琇莹为她梳理好了发髻,从匣子里找了一堆耳环戴上,对着镜子看了看,“你倒是好眼光,配的珠翠甚好!”
    萧琇莹笑了笑,“那里是我配得好,是您今日穿了一身竹叶青白色的衣衫,看着十分素净,这才想着素净些也好!脂粉是不用上的,这样的肤如凝脂,若是驸马瞧见了,可会说的挪眼?”
    听的萧琇莹打趣,二公主双耳一红,“越发的胡说了!”
    见她害羞,萧琇莹也不理会,“昨日夜里皇叔和皇后娘娘到了寿康宫去,我事后听得一嘴,说是太后体恤林二公子身子不好,允了皇后减免一些繁琐礼仪。今日早早就来给您报信来了,不说端杯茶,好话姐姐也不舍得给我一句!”
    见她一副拿乔的模样,二公主笑道,“来来来,给锦绣县主送上她平日里爱吃的吃食,免得出了宫门说孤苛待了她去!”
    正说着话,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四公主来了。屋子里的说话声一顿,好一会儿二公主才道,“请了四公主进来!”
    萧琇莹端起粉色茶盏喝了一口瓜片,听着轻盈悦耳的脚步声,再抬头看去一身玉色宫裙,头上簪了两只玉色的玉兰珠钗,倒是素净的很!
    “阿莹也在?”四公主才进屋子就看到坐在二公主下首的萧琇莹,于是盈盈笑道,“什么时候进宫的,方才给母后请安的时候,也不曾听母后说起!”
    萧琇莹斜了斜嘴角,未曾答话,倒是二公主问道,“今日你去见了母后,倒是奇了!不是初一十五,你怎么有心去见母后?”
    这话同四公主问萧琇莹的话一样诛心,进宫不见皇后,和身为公主不曾日日请嫡母皇后的安,自然是四公主的罪过重许多。而不敬皇后,这样的事情对于萧琇莹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于是她瞅了杵在殿前的四公主一样道,“许是消息没有传到二皇姐这里来,韵嫔有喜还有宫里好些嫔妃都因为您出嫁之喜皇叔和皇后娘娘抬了他们的位份!”
    二公主一愣,“倒是真的不知道,韵诗请人给有喜的各宫主子送贺礼去!”
    送了茶水进来的韵诗点头,而四公主顺势坐在了萧琇莹的对面,冷冷的看了萧琇莹一眼,眉头一转,于是笑道,“昨个儿听说阿莹在前日夜里弹奏箜篌和古琴,双手同奏,好不厉害!”
    二公主闻言也看了萧琇莹一眼,问道,“你不是喜欢箜篌么?”
    萧琇莹点头,神色寻常道,“从前觉得箜篌音色空洞乏味,可是父王说我母妃生前最是喜欢弹奏箜篌,我虽然不喜,可是也得会才是!倒是四公主深爱箜篌,昨日在皇叔那里见了玉叶箜篌,很是不错,我可是没有脸面从皇叔那里逃了去,倒是四公主在皇叔跟前有些脸面,兴许就能送给四公主了!”
    可是四公主就没有滋味了,在听了萧琇莹的话之后,脸色煞白煞白的,很不好看,唬的二公主担忧问道,“听听,你这是怎么了?”
    四公主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道,“今日起的早,许是着了风寒!臣妹先行回宫,待身子好些了,再来陪二皇姐说话!”
    说完就起身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只留下不明就里的二公主和一脸嘲讽的萧琇莹。
    “好端端的,说不好就不好了!”二公主嘀咕道,又看了萧琇莹一眼道,“不过,听了听听一嘴话,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音律上心了?”
    萧琇莹撇了撇嘴道,“我混迹青楼楚馆,那些地方什么时候能少了音律乐器这种东西,耳濡目染自然是会些的!说这个做什么,好不容易进宫与二皇姐说说话,扯了旁的东西!对了,我晚些时候要出宫,二皇姐若是有什么交代,得乘早,晚了我就帮不成了!”
    二公子脸色一红,她自然心里有着挂碍,不然也不会无心梳洗,于是大方道,“既然你肯做信使,我自然是有信笺托付与你的!”
    萧琇莹笑道,“那好,来日见了驸马,我可是要赏钱的!”
    二公主啐了一口,“贪财鬼!”骂归骂,但到底是把早就写好的信笺交给了萧琇莹,病叮嘱许多,萧琇莹十分耐心的听着她絮叨,直到她自己不好意思才停了下来。
    出了二公主的宫殿之后,萧琇莹转道回了寿康宫,太后此时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听见了声响也不回头,问道,“回来了?”
    “皇祖母怎么知道是我?”萧琇莹笑问道,“才从二皇姐的宫殿那边回来!”
    “方才四丫头来过好生哭了一场,委屈的很!”太后虽然说这可怜,可是脸上丝毫不显疼惜之色,“你怎么又欺负她了?”
    萧琇莹微微一笑道,“四公主如何学起小时候的告状手段了,我以为她会回了自己宫里将箜篌砸个干净才是!”
    送茶进来的桂嬷嬷笑道,“才听了消息,说是都砸了!”
    萧琇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然是乐不可支,而太后则是失望的摇摇头,“从前贤妃也甚是喜爱箜篌,哀家这才叫了她多练箜篌也是有追思贤妃的意思!”
    “儿臣不过在二皇姐的宫里说了句,母妃喜爱箜篌而已!没成想四公主这样大的气性,竟然砸了箜篌,真是可惜的很。他若是见了不喜欢,送人也好!”萧琇莹掩嘴笑道,笑容轻快而明朗。
    太后被她这样的混话逗得凝眉笑道,“偏生你说话讨厌,指不定怎么刺了她的心!”
    “冤枉啊!”萧琇莹连声喊冤,“儿臣说的是在寻常不过的家常话,何况二皇姐在,儿臣不敢拿话刺她。是她自己心里装了事情,这才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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