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洗剑

    
    齐慎独是个讲规矩的人。
    只要不坏规矩，他不会阻拦。
    所以乔远山可以在他面前借身份开路。
    也因此当他用神识扫过那个颇具勇气少年的身体时，感应到气窍内周天运转，速度极快，比之江流书院顶绝的石不转心法都不逞多让，便意识到:
    少年入不了书院。
    即便他挺欣赏少年，规矩终究是规矩，起码在他这是如此。
    齐慎独既然负责为书院考核选人，自然是不能收入一个造化境后修为停滞的人。
    “可惜……你这念破诀马上要入出尘，想重修已经难了。”
    齐慎独摇头微叹，对着陈缘好颇具惋惜之情地说道。
    旁边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不着头脑的疑惑样子。
    念破诀是个什么功法，在场的竟然没一人听过。
    陈缘好心道果然如此，平静地直视着对方道:
    “没事。”
    那乔远山也是一头雾水，但也明白这个敢不给他将军府面子的少年，只是个修行了冷门心法的废物，虽说境界差不多跟他相当，可注定前路是天壤之别。
    “呵，我还以为是哪家不出世的天才呢，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原来只是个不知从哪混了点修为的废物。”
    齐慎独看在眼里，心想:
    果真是不学无术的白痴，出自将军府，竟然连这北燕流传的念破诀都不知道。
    陈缘好心情平复极快，书院这边的考核是由人定，那么另外头的笔试按规矩依旧能参加。他随即打量了几分那姓乔的白痴，一身锦衣，得意嘲讽的神情，眉头微皱。
    倒不是因为自己被嘲笑，而是觉得:
    这个出自什么将军府的世子或许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毕竟刚刚可是当着那么多人不给他面子。
    齐慎独瞥了眼陈缘好的装扮，像是不经意地说:
    “你是要去笔试？”
    “是的，先生。”
    虽然陈缘好被拒，但他并不怨恨对方，也绝不会后悔修行念破诀。
    齐慎独内心暗叹一声。
    按规矩，少年要通过笔试，肯定是能进得了江流书院。
    问题是，规矩是人定的，而总有人会不按规矩来，即便是江流书院也不例外。
    念破诀这种但求速成造化的功法。
    儒家子弟们可不喜欢。
    ……
    ……
    陈缘好转身离去。
    乔远山却不急着上前，而是跟家仆私语了几句，在场都是修行者，听得个一清二楚:
    “你且跟着那人，看他住处何在，再然后……”
    乔远山示意了个杀机如冰的眼神给家仆看，周围众人内心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人甚至议论道:
    “那少年要遭殃了。”
    “是啊，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敢招惹将军府的世子。”
    “唉，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
    听着议论声四起，齐慎独却置若未闻，平静地直视乔远山道:
    “世子，请吧。”
    乔远山脸色倨傲地站在先生的面前，神识一扫，半步出尘。
    当然入得了书院。
    众人也不羡慕，只是投来理所应当的目光。
    谁不知道乔靖大将军战功赫赫，威风八面的，其将军府里不知藏了多少各地搜刮来的心法秘籍。乔远山十五六岁的年纪，从小就是各种奇珍药物培养，只修出个半步出尘，不少人内心对此可洞若观火，相当不屑。
    乔远山在那江流书院的册子上记了名，却仍是倨傲的态势道:
    “齐先生，位置你暂且帮我留着，等到过几天黑龙书院考试结束后，我再考虑要不要来江流书院。”
    霎时，这番话犹如平地惊雷般引起旁人的议论。
    齐慎独却不介意只淡淡道:
    “可以。下一位。”
    乔远山转过身向门外走去，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忍不住轻哼一声，他知道齐慎独的意思，觉得自己就算找得到黑龙书院的门，也考不上那里。
    可难道这江流书院自视甚高的齐先生不知道？
    黑龙书院的规矩——
    从来不是能者入之。
    而是靠缘份。
    有缘或者有份。
    ……
    ……
    静室熏香，陈缘好盘坐在左下角一侧的方桌前，听着周围毛笔??的微微响动，看着那些男女皆有老少不一同是笔试的人，少年忍不住轻咬嘴唇，竟有些紧张。
    这是考取江流书院的最后机会了，或许也是在长安寻求条好出路的最后契机。
    来之前，他抱着一丝不甘希望，仍打探了番黑龙书院入门的消息。
    结果不是没消息，而是消息太多。
    甚至有不少人在酒楼里公开叫卖:
    “出售黑龙书院可能线索一条，二十两。”
    “有黑龙书院入门大方向攻略秘籍，五十两……”
    “准确获知五日后黑龙书院便是招生考，出售更多详细线索，价钱好商量。”
    有不少消息听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就好像黑龙书院真就能轻易找到似的。
    而陈缘好很头疼，线索看似鱼龙混杂，实则绝大多数是江湖骗子编扯出来的，甚至他注意到有托儿的迹象，骗子雇专人假买消息，引得傻子们趋之若鹜。
    人心叵测，真线索或许已高价卖个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物。
    他只能叹息一声，庆幸自己为江流书院的考试准备过。
    ……
    ……
    考场是三十人一屋，前后左右四人监考，稍探气机，修为莫测起码是造化境。而为防抄袭作弊，修行者的神识在此根本施展不开来。
    氤氲的气雾阵阵不断，淳厚香味给人凝神定心的感觉，但陈缘好却怀疑，它便是锁住有修为考生们神识的关键。
    这年代的考试其实说难并不难，毕竟广大群众能受教育的仍是少数，不少人别说上私塾，甚至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而其实在场的考生，很多不见得是能修行，单纯是想随儒修身，寻求考取功名，登上仕途的契机。
    陈缘好作为一个在现代世界经历过各种大小考的穿越众，复习个几天，考试什么自然也是心中有数，不慌不忙。
    更何况有修为神识的缘故，修行者明显占优，可以快速记背知识要点下来。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书院在考题上除了算、经、礼、乐等固定考核内容，还设置了许多靠个人主观发挥的题目，而后来陈缘好才清楚，这些稀奇古怪的题目，才正是主要用来判断考生能录取与否。
    而现在，陈缘好看着他纸张上的题目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