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后挪了挪身子,忽然放松下来,她伸手将披风又兜头的罩了起来,整个人窝进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间,青翠淡泊的香味,背后坚实而温暖的胸膛,腰间强健而结实的手臂,头顶挡住风雨的披风,让她无比的舒心,就这样吧,就这样窝在这里让人给她挡去一切风雨吧了……
这样温暖的感觉让她贪恋。
凌风的背僵硬的不能再僵硬,他有些不自觉的屏住呼吸,他的心跳有些快,手臂僵硬的轻轻环住水若,像是一只牵线木偶,感觉着怀中人儿的放松和依靠,他唇角慢慢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半晌,他微微阖上眼眸,遮住那一眼晦暗不明的光芒,徒留那漂亮的弧度耀眼明媚。
这一觉她不知道睡了多久,脑子始终迷迷糊糊,迷糊中感觉有人在抚摸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轻柔的说着什么,她想醒来却是不能,脑海中浑浑噩噩的滚动着无数或熟悉或陌生的片段,等到清醒已经是第三日的黄昏。
“小姐,您醒了”她刚刚睁眼,一道脆甜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笑意。
水若抬眸,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圆脸圆眼,红润的唇带着浓浓的笑意,长得很喜庆,一见水若醒了立刻上前将她扶起,又在背后给她垫了软垫。
“您可算醒了,这几日您昏迷不醒,可真让人担心坏了,小姐,每日来看您你几次,还有老爷夫人,也是早晚都来的,都盼着您早日醒来呢!您总算醒了”那丫头笑的极为开心。
什么小姐夫人,老爷少爷的,水若只觉头昏沉的厉害,面前的丫头也是从未见过的。
“这是哪……”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晃晃头,看向房间,房间的装饰古朴而大气,不是皇宫中的风格。
“您先喝点水”那丫头听见水若的声音极为干哑,立刻伶俐的倒了水过来,递到水若唇边。
水若看了那丫头一眼,那丫头笑道“这是吴基庄的庄主府里,是侯爷带您过来的,奴婢叫喜儿,您先喝点水,奴婢已经安排人去通知公子了。”
喜儿?吴基庄?她不是跟着凌风的么?怎么会到这里?
“谢谢”水若埋下心中疑惑,道了声谢,从喜儿手中拿过杯子。
喜儿似是没有想到水若会道谢,愣了下连忙道“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小姐这样说可是折煞奴婢了。”
水若对她笑了笑,“我睡了很久么?”
喜儿掩唇笑了下,“小姐从昨个黄昏就到了庄里,小姐一直发高烧,睡到现在,已经两天一夜了。”
水若愣了下,她发高烧了?难怪浑身疼痛无力。
她扭了扭脖子,睡了这么久真是浑身都僵了,“那个,和我一起的人呢?”
“您这两日高热不退,公子一直守着您寸步不离,两夜没合眼,直到今个天亮您烧退下来了公子才去休息,下午又来看了几遍,见您一直没醒,就让奴婢一直好好的伺候着,这会和庄主在前厅叙话呢。”
她烧了这两日他都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她吗?水若愣了愣神,心中有丝淡淡的甜,他守着她,迷糊中那个在她耳边极尽温柔的声音是他吗?
喜儿说着调皮的笑了下,“奴婢还从未见公子这么温柔的照顾一个人呢。”
许是水若刚刚对她说的谢谢,让喜儿觉得她很好相处,忍不住的说道,说完笑笑的望着水若。
水若定了定神“他经常来你们庄子吗?”
“也不是经常,来过几回,总是很客气高冷的样子”喜儿歪头想了想“奴婢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公子对下人都很好,也总是笑的,可是奴婢们都有些怕他,有些像……嗯,有些像……”喜儿努力的在脑海中寻找着词汇。
披着羊皮的狼?
水若脑海中忽然想到这个词,脑中浮现凌风披着羊皮的样子,不由失笑出声。
“你是又想到什么好笑的东西在编排我吗笑的这么开心?”清润如三月春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水若抬眸对上他干净黑亮的眸子,依旧是初见时的那副清贵模样,芝兰玉树清润无双……依然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疏离,遗世而独立……
不知怎么感受着他那似曾相识的气息,水若忽然笑了出来。
“我哪里有,不过是想起个好玩的词而已”水若不自觉的软语出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娇憨。
说话间凌风已经走了进来,喜儿吓得脸色苍白,她连忙给凌风请安,“公子!”
凌风摆摆手,喜儿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连忙退了出去。
看着喜儿那落荒而逃般的身影,水若忍不住笑意深深。
凌风目光深邃,他盯着水若唇角的那朵笑花半晌,笑道“是什么好笑的词语能让你高兴成这样?我倒是好奇的很了”。
水若讪笑了下,“那个……嗯,那小丫头刚刚夸你天上人间第一英俊……”
“怎么,你觉得我不够英俊?”凌风随意的坐在她榻旁,却一脸认真的问道。
水若差点一口水呛住,什么时候温润如玉的公子也会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凌风见她那样子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可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他温和的问到,伸手像是想摸一摸水若的额头,手伸到一半似是觉得不妥,又收了回去。
看着他的手,水若露出一个浅笑,“没什么,只是睡的久了,有些僵硬还有些头痛罢了。”
“哪里是睡的久了,你身体孱弱,中毒加上受寒才会如此,偏昏睡时还不好生喝药,能舒服才怪。等会让大夫再好好给你瞧瞧,可不能再不好好喝药了。”
凌风话音刚落,门口噗嗤一声出来一声娇笑声,“我当风哥哥真是冷心冷面,却原来是我们这些俗人入不得风哥哥眼,才对我等一脸冷然”,说话间进来一个娇俏的女子,鹅黄比甲,同色香云纱底裙,头上挽着一个飞云鬓,上簪上好的金蝶展翼簪,灵动活泼,不过十四五的年纪,整个人宛如一朵迎春花,嫩的能掐出水来。
凌风看见女子露出个笑容来,他一贯对人冷清淡漠,看着这笑容让水若惊了惊。
那女子看见水若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娇笑道,“果然是钟灵毓秀难得一见的美人,难怪风哥哥这般上心,平日里说话不超过三句半,刚刚可是字字殷勤,处处体贴,轻声软语细声叮咛”,说着对水若眨了眨眼睛,“我还从未见风哥哥对哪个人这般温柔体贴过。”
竟是和喜儿一样的话语。
“清怡又来调皮。”凌风话语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宠溺,他笑看了水若一眼,却发现水若黑曜石般的眸子正盯着他,心里一跳,若无其事的转开脸去。
耳尖却不可抑制的红了。
“风哥哥,你耳朵怎么红了?”清怡故作惊讶的惊呼出声,然后爆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这丫头实在活泼开朗,只是有些让人招架不住。
“清怡失礼了”眼见凌风尴尬的不知如何的时候清怡止住笑声,她盈盈的对着水若行了一礼,笑道,“我是吴清怡,让姐姐见笑了,只是从未见过风哥哥这个样子忍不住调笑两句,还请姐姐莫怪。”
说着又忍不住促狭的笑看凌风一眼。
“吴小姐好”水若含蓄的一笑。
“什么吴小姐,姐姐如此称呼我实在是太生分了,姐姐不如和风哥哥一起叫我清怡就好,我也不小姐小姐的称呼,直接叫你姐姐可好?”说着一脸期待的看着水若。
水若并不太喜欢和人过度接近,尤其是这种只见过一次面的,可是吴清怡又热情的厉害,她略有些沉吟,不由看向凌风,凌风却只微笑着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
水若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吴清怡笑道,“如此甚好,姐姐,前厅已备好饭菜,那清怡就在前厅等姐姐了”,说着笑望着凌风“也就不在这碍风哥哥的眼了……”
她捂唇促狭的笑着,边笑边走了出去。
一时间房中有些沉寂。
半晌,水若开口,“那个……”
“那个……”一个清润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去,要不要这么狗血?水若无奈的看向凌风,正对上他黑亮幽深的眸子,眸子里有什么似要破空而出,暗潮涌动。
“那个,红笺什么情况?”水若别开眼问到。
“那日叛乱平定后在山坡小溪旁找到了,受了一点伤,已经送回宫去,你不需操心。”清润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压抑。
水若低垂着头微微点了点,半晌凌风淡淡道“走吧,吴老爷在前厅等着咱们用膳。”
水若起身,只觉气血上涌,她身子晃了晃,凌风连忙上前将她扶住,“若是不行我就去回了吴老爷,给你准备吃的在房中用膳好了。”
“不用,不要拂了人家一番好意。”水若看了眼扶住她胳膊的大手,向外走去。
这个庄子并不是很大,装饰低调,古朴而大气,看风格主人应该是很有品味的人才是。
一路行到前厅,路上遇见几个仆人,看见凌风都规矩的行礼,似乎都认识他一般,态度恭敬,对他进入内宅也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吴伯”一进前厅凌风就开口唤道。
水若只觉一道凌厉的目光霎时实质性的落在身上,那凌厉感却稍纵即逝,只余一道爽朗的笑声“来来来,快请进来。”
厅中坐着三人,正中的男子四十多岁的年级,米白色的长衫,头冠同色玉石,面貌白而清雅,一介大儒的风范,他正含笑看着门口的二人。
男子身侧坐着一名女子,三十上下的年级,柳叶眉,杏仁眼,眉眼间极为温和,白皙细腻的皮肤保养的很好,静静的坐在那里含笑看着二人,一看就是教养良好的出身,端庄大方温婉可亲。
他们下手坐着的正是清怡姑娘,看着凌风促狭的笑着。
“风哥哥快来,这菜都要凉了”清怡朝着凌风挤了挤眼睛。
上首的妇人轻拍了下清怡,声音轻柔的道“没规矩。”
她声音柔缓,嗔怪的看着清怡,不像是责怪,倒是充满了慈爱。
凌风带着水若走到桌前,在吴建新侧手边坐下“许久不见,清怡还是这样的性子。”
吴建新对水若笑道“我这丫头自小娇惯坏了,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水若抬眸看了下凌风,看来凌风并未将她的身份告诉他们,当下起身对吴建新福了福,笑道“吴老爷客气了,小姐憨厚朴实又不失率真天性,这样的性子真是让人羡慕呢。”
吴清怡一看就是被捧在手中呵护着长大的,如此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想必定是家中的宝贝。
吴建新呵呵一笑“粗野丫头,有什么好羡慕的,姑娘谬赞了,来,用膳吧,粗茶淡饭,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水若对吴建新眉眼弯弯的笑了笑,只见一旁的丫头捧着个瓷盅上来,搁在水若的手边。
“你身子不好,吴婶让人给你准备了血燕粥,你喝一点”凌风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笑的伸手拿过瓷盅,将粥倒到一旁的小碗里又放到水若手边。
吴建新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几不可见的幽深。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吴夫人柔声问道。
“我姓凤”水若看着吴夫人笑道。
“凤姑娘真是出水芙蓉般灵巧的人,看着就让人喜欢”吴夫人柔柔一笑,眼含深意的看着水若“说起来,你还是风儿第一个带上门的客人。”
水若抬眸看了凌风一眼,凌风却似未听见一般若无其事的吃着菜。
水若挑了挑眉夹过一块酱肘子,刚夹到盘中,却被凌风端了过去“你大病未愈,不可吃的如此油腻”。
他接过盘子自然而然的吃了起来,水若看着他的样子愣了愣神。
吃过了饭,管家来找吴伯商量事情,吴伯去了书房,让凌风带着水若在院子里转一转。
一出门水若就被震撼了。
农场的外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地,黄昏时刻血色残阳挂在天边天上几丝云彩,太阳火红的的余晖染红着大地,大地与天相接一望无垠的看去好似披上了一件七彩丹霞衣,瑰丽至极!
她没有想到这农庄的后面,竟然有这么大的地方,夕阳下几个农妇一边嬉笑着一边在田里采摘着瓜果,几个半大的孩子在田间追逐嬉戏,那么安详,那么平和,她忍不住地朝着田中间走去。
凌风笑笑地跟在她身后,他们走到这几个妇人跟前说笑的妇人才似发现有人一般,连忙对二人行礼。
“那个,你拿的那个青白相间的是什么瓜?”水若看着篮子中的东西好奇的问着。
“这个是青瓜,贵人您不接触农桑不知道很正常,这种瓜生吃很好吃的,奴家每日都给我家那口子拌两根,下饭的很……”一个略胖的大婶热情的道。
那个瓜只有拳头大小,青白相间,有些像后世的甜瓜,却又不完全一样,青青绿绿的很好看。
水若以前很喜欢吃这些,不由笑道“那个,我可以摘几个吗?”
胖大婶一愣,像是没有想到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姐要下田干活。
凌风在一旁看着水若笑道“要自己去摘吗?”
水若点了点头,她上前走到一个挂满青瓜的藤架前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泥土的芬芳混着瓜果的清香,干净清爽的味道沁人心脾。
前世她买了一栋房子,房前屋后全部是菜地瓜田,不出任务的时候就会种种菜,那种等待开花结果的过程让她全然放松。
“你很喜欢这些?”凌风目光中带着几许探索。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男耕女织,随遇而安,这些东西似乎都是他不敢去想的……离他如此的远,如此的远……
“嗯”水若轻笑着点了点头,“我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养花种菜。”说着又深深的吸了口气。
夕阳从身后照来,瑰金色的余晖洒满她的全身,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光,她微微的仰着脸,发丝在风中飞扬,眉目间是全然的喜悦和安详,嘴角噙着一抹轻笑,那么通透,那么轻灵,有那么一瞬间凌风觉得她身后似乎长出翅膀,就要羽化而去。
他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整个心只觉得满满的,酸酸的,有些什么在疯狂的增长。
他猛的上前一步,将水若揽在怀里,紧的几乎能勒断她的肋骨,一贯清冷淡漠的呼吸有些紊乱,他将头深深的埋在她的秀发里,瓮声瓮气的道“等一切事了,我们就去个无人的地方种花种菜可好?”
水若有一瞬间的滞楞,随后绽放出一抹笑颜,她轻轻的抬手环住他,几乎呢喃般的应道“好”。
感觉到她回拥的手臂,他一僵,随后更紧的拥住她,那么用力,那么专注,似乎想在这一刻用尽他毕生的力气一般。
若干年后,他站在宫阙楼台间无数次的看着夕阳,心中无限的回想着这个拥抱,若是拥抱可以再紧一些,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历史的巨轮沉重的嘎吱回响,却永不停歇的向前前进,碾碎一切人世的沉沦,穹苍之上是谁轻轻拨弄,打翻人间的万物伦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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