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晏璃所料。
当天晚上,皇城外大街小巷就开始沸沸扬扬发酵起“长公主是神凰归来,可以驱使神鹰”的传言,一传儿十传百,甚至有孩童开始编起了童谣。
盛京官员从一品丞相到八品司务,从宗亲王爷到纨绔子弟,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然不是所有官员亲耳听见,而是各大府邸的下人们自主动往主子面前禀报。
若放在以往,如此激烈的谣言之下,弹劾的奏折定会如雪片般飞上御案,请求皇上和皇后下旨彻查造谣之人,坚决杜绝这种谣言的肆意蔓延。
然而因为今日刚刚发生了桃花山一事,后齐尚书府被抄家下狱,文武百官一夕之间人心惶惶,尤其是跟齐家牵扯密切的人,更是成了惊弓之鸟。
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长公主霉头?
甚至有些见风使舵的官员,当即提笔写了一份歌功颂德的奏章呈了上去,其间言辞之恳切,辞藻之华丽,只让人看了忍不住动容,似是把几十年才华都发挥在这道奏折上。
说长公主是神凰归来,光华夺目,惊才绝艳,有天命庇佑。
说长公主身怀异能,肩负重任,是上苍降下来的神女,为的就是打破腐朽制度,建立一个繁盛文明的新皇朝。
说长公主厚德载物,福泽天下。
晋国上至皇族,下至子民,都以拥有这样一个长公主为荣……
弹劾的折子没多见,拍马屁的奏折倒是多了不少。
在昭阳宫用晚膳的宣萱听说外面已经沸腾,抚掌笑道:“果然不出长公主所料。”
外面沸沸扬扬传的是什么?
谣言吗?
当然不是。
那都是民心所向。
外面百姓热情高涨,歌颂长公主英明神武,得天庇佑,朝堂上长公主惩治谋逆之臣,大显神威。
摄政长公主这个封号就成了实至名归。
晚间姜仪坐在皇帝寝宫里,把一道道奏折念给文帝听,念完之后叹息:“臣妾着实没想到,一趟桃花山之行竟是直接葬送了一个尚书府,晏璃出手之迅疾狠辣让人不得不佩服,如此魄力,谁敢说她当不得天子?”
文帝靠在床头,定定地看着她:“你很希望她做皇帝,是吗?”
姜仪反问:“皇上不希望吗?”
文帝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起另外一件事:“前天晏璃把朕的碗拿走了。”
姜仪微微点头:“嗯,她说要拿去验验。”
“验出结果了吗?”
“不知道,我没问。”姜仪缓缓摇头,“晏璃是个聪慧通透的孩子,她心里应该有数的。”
文帝眼底划过一抹深沉复杂的色泽。
姜仪淡笑:“皇上怎么了?”
“如果朕喝的汤药有问题,皇后会觉得奇怪吗?”
姜仪皱眉:“汤药有问题?”
“朕说的是假如。”
姜仪把奏折放在一旁,起身走到床沿坐下,凝视着文帝这张苍白儒雅的脸:“若是在今天之前验出药里有毒,我可能会认为是德妃动的手脚。”
“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姜仪沉默着摇头:“晏铮敢私造假玉玺,足以证明他是有逼宫想法的,可就算他握有玉玺在手,只要皇帝活着一天,他都不可能名正言顺地上位。”
皇帝活着,他就算逼宫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且不说到底能不能成功,总之一定会落个谋权篡位的骂名。
所以只有皇帝死了,他的假玉玺才有可能起到作用。
储君未立,皇帝若突然驾崩,本就占据嫡长子优势的晏铮若是再握有玉玺在手,旁人拥立他为帝似乎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一件事,完全没有篡位之嫌。
只是如何让人相信假玉玺是真的,或许只有晏铮自己知道。
内殿沉默了好一会儿。
文帝敛眸轻叹:“皇族历来只有利益之争,为了那张至高无上的椅子,父子兄弟都可以相互猜忌,自相残杀,彼此算计,到了朕这一代显然也不例外。”
说完这句话,文帝握着姜仪的手,心里无法克制地涌起一丝愧疚。
他之前就知道那汤药有问题,他一直以为是姜仪授意,索性……索性就如了她的愿,谁让他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呢?
不但命是她救的,江山也是靠着她才夺回来的,他和四个儿子完全是因为她才有今天的富贵安稳。
她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让他一天天变得虚弱的汤药竟不是姜仪的主意,而是来自他的亲生儿子。
想到这里,文帝竟不知自己应该庆幸还是感到难过。
“阿仪。”文帝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倦意,“你打算如何处置晏铮?”
“皇上觉得呢?”
“幽禁在王府吧。”文帝苦笑着叹了口气,带着一丝丝悲凉的意味,“收回所有的封号和俸禄,让他一辈子困在那里,此生不许出王府,不许见外人,再给他几个仆人,按照平民百姓的生活标准庸庸碌碌过完这一生,你看行吗?”
“听皇上的。”姜仪点头,“该有的惩罚会有,他的生活不可能再维持以前的荣华富贵,不过若有其他兄弟接济照拂,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对他太过苛刻。”
文帝嗯了一声:“这样挺好。”
“皇上明日上朝吗?”姜仪问道。
“上。”文帝点头,“朕去给自己的女儿撑撑场子。”
姜仪嘴角微扬:“好。”
“不过阿仪。”文帝眉头拧了拧,“朕还是有点奇怪,璃儿还没到十五岁,她到底为何这么厉害,竟连神鹰都能召唤?”
姜仪默了默:“这个问题,臣妾也无法回答。”
文帝嗯了一声,确实无法回答。
毕竟他们跟晏璃都分开了十四年,她身上有多少深不可测的本领,他们根本无从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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