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阵唢呐声由远而近,打破了刘家村的晨静。
“大家快看呐,青藤镇林家的接亲队伍来了,好大排场啊!”
一个村民站在村口一喊,刘家村的街坊们立马就钻出了屋子,涌向了村南头。
因为刘家村前些年,出了个根骨奇佳的子孙,被路过的“老神仙”带走了,所以许多外地人都带着孩子闻声而来,想要碰碰运气。
最后人越来越多,神仙却不见踪影,不得已之下,刘家村村长只好把村南头那片地,划给了外来户们,蓝天光一家自然就住在那里。
村南头这片地,背靠山林,经常有野兽出没,所以一般情况下,刘家村本家人,都不愿意往这边来。
但是今天不同了,外来户蓝老头走了狗屎运,竟然攀上了青藤镇,林家三子林志夸这条粗枝。
要知道,青藤镇林家本就是大户人家,手下光护院打手都已经过百人了,其中还不包括林家嫡系,花重金请的贴身保镖。
虽然林志夸是出了名的纨绔,但这么些年来,他也就娶了一房正室而已,如今蓝老头摊上大便宜,给他孙女谋了个第一妾侍的好事,想来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迎亲队伍中,一人一马当先,头戴顶花身穿粉红袍,胯下是一匹上好的宝马。
只可惜坐在马上的人,太过虚浮,一张青灰色的面庞,一双阴鸷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显露着他的本性。
“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真是惹人心烦,若不是今天是大喜之日,我定要杖毙几个不可!”
听到林志夸的话,一旁牵马的下人连忙道:“少爷,要不要等您大喜之后,咱们再……”
“等下看看哪个最跳,等今日宴罢,再做处理——”林志夸把最后两个字拉了很长的音,一双阴鸷的眼睛,闪着点点寒芒。
在青藤镇,他每天至少都会杖毙一人,不为别的只求一乐。
在他的思想世界里,青藤镇百里之内的村庄,都属于自己杖毙的对象。
“要不是父亲执意要我纳蓝彩樱为妾侍,我怎会坐这破马忍受颠簸。”
林志夸的身子本来就虚的不行,如今更是坐在马上颠簸了一路,身子骨自然吃不消。
“下水,过了今夜,你找几个厨子,把这匹马给我宰了炖汤,我明天要喝!”
牵马的下水闻言,连连点头,心里却在滴血:“这马可是上等宝马呀,一匹百两纹银,足足抵我十年工钱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却不敢做出“狸猫换太子”的事,因为他的“前任”就是因为把一个价值千两的瓷瓶,换成了一个街边贩卖的西贝货。
好巧不巧的是,那个下人拿真瓷瓶去典当的时候,正好碰到林志夸搂着青楼头牌,到典当行买首饰,二人碰面,相对哑口无言。
最后那个下人的结局,已经不能用凄惨来形容了。
每每想起自己前任临死前所遭遇的酷刑,下水都会忍不住打个冷战。
而下水之所以会叫“下水”,只是因为当初林志夸买他的时候,碰巧看见个杀猪在摆弄猪下水,于是他就把下水的原名给抹了,赐名为“猪下水”。
迎亲队伍顺着小路南去,不多时就见到了些许冒着炊烟的民屋,一户门前贴满了红联,显然那就是蓝老头的家。
视线回到蓝老头家里。
蓝彩樱一脚踏出了偏房,眼底闪过一抹自嘲:“蓝彩樱啊蓝彩樱,你怎么会相信一个登徒子说的话呢?”
“他说你还有他,结果还没等你回话呢,人家连夜就跑路了,你这一夜未眠的思绪,究竟是为了谁啊……”
听着耳边愈来愈近的唢呐声,听着街坊邻居在门外的吵闹声,听着爷爷仿佛年轻了十岁的大笑声,听着……
看着墙上那醒目的粉红之色,蓝彩樱的眼角,不禁流出了一滴泪。
“算了,妾就为妾吧,只要爷爷能安享晚年,牺牲我自己又何妨?”擦掉眼角那滴泪,蓝彩樱彻底认命了。
在这个毫无女权的社会,蓝彩樱除非自尽,否则永远都无法逃过命运的安排。
但,她死了,爷爷呢?
蓝彩樱每每想到自己死后,爷爷孤苦伶仃,老无所依的身影,她都会痛苦地闭上眼睛。
有时候,人只能选择生不如死的活着。
“小樱啊,今后入了林家的门,你可就是林家的人了,今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爷爷也算是对得起你父母的嘱托了……”
蓝天光虚浮着脚步,一脸的油光满面:“你记住,一定要给林志夸生个儿子……”
听着蓝天光连续重复了半个月的话,蓝彩樱索性闭上了眼睛,只有在眼前一片漆黑的时候,她才不会看到这个社会的险恶。
看到蓝彩樱一副忧郁的神情,蓝天光叹了口气,静静说道:“乖孙女,听爷爷的没错,爷爷是不会害你的。”
“如今我们蓝家被人追杀的只剩咱爷俩了,只要你能进了林家的门,自然就能受到林家的保护,爷爷老了,不想再躲了……”
听到爷爷语重心长的话语,蓝彩樱身子一颤,而后平静道:“爷爷,我知道的。”
“你明白就好。”
蓝天光拍了拍孙女的肩膀,笑着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别愁眉苦脸的,笑一个吧,爷爷好久都没见你笑过了。”
蓝彩樱睁开眼,看着爷爷希冀的眼神,她只好用食指和中指,按住嘴巴两边的肉,往上一推……
“嘻嘻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街坊的叫声。
“蓝老头,你孙女婿来啦!”
“去!别没大没小的,人家现在可是林家三子的老岳丈,咱以后得改口叫人家蓝老了!”
……
迎亲队伍进了南头村,径直就到了挂满红联的门前。
“青藤镇林家三公子到——”
下水气运丹田,声音十分嘹亮。
“原来这就是林家三公子,果然器宇不凡!”
“什么器宇不凡,我怎么看他像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呢?估计是补药吃太多,营养过剩了吧……”
“这纨绔向来睚眦必报,你这样说他,小心他择日来剥你的皮哦……”
那几人的闲杂碎语虽然很轻,但依旧没能逃过林志夸的耳朵。
他狠狠剜了那几人一眼,下了马冷冷一哼,转身就进了蓝家的门,只留下那几个年轻人惨白着脸,傻在原地。
“原来人家说,林志夸被仙师灌过顶,通了眼耳窍的事是真的……”
不论这几人再怎么后悔,都已经于事无补了,林志夸“认准”的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下水牵着马站在门外,看着几人如丧考妣的神情,心中竟生出了一丝同情:“唉,这群碎嘴子的人呐,终究要为了自己说的话,而付出代价。”
但是同情归同情,下水可没想过要帮他们几个开脱,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
等林志夸进了主屋,就看到蓝彩樱改着红盖头,正端坐在堂前,单凭那副曼妙的身段,就已经勾起了林志夸的“火气”。
“没想到这个蓝彩樱的身段还挺不错,倒是挺衬我第一房妾侍的身份的。”
林志夸上下打量了一眼后,便闲庭信步的走到了堂前,向坐在太师椅上的蓝天光拱手一拜道:“小婿见过老岳丈……”
“免礼免礼。”见林志夸挺懂礼貌,蓝天光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如同一朵菊花在绽放。
“今后,老朽可就要把自己的宝贝孙女交付给你了,还望你切莫辜负了她。”
“一定一定!”
林志夸虽然自己没纳过妾,但身边的狐朋狗友却经常纳,所以对于纳妾这方面的套路,他自然早就向狐朋狗友们请教过了。
“夫人,请上轿吧。”
林志夸话音刚落,旁边的两个侍女连忙上前,搀住了蓝彩樱的两只手。
门外的唢呐声应景吹响,里里外外,一片欢天喜地,只有那盖头下的人儿,默不作声,不见表情。
一顶小轿子适时抬到门外,蓝彩樱在侍女的搀持下,随波逐流。
“蓝老,恭喜啊,我们本家人来给您贺喜了……”
“刘村长快进来吃杯喜酒,今日老朽酒肉管够!”
“蓝老,我们外来户们,也集体给您道喜了……”
“嗨呀,杨主事哪里的话,快屋里坐,今日不醉不归!”
“蓝老,您可找了个好孙婿啊,着实羡煞旁人,今日若不把你的家底儿喝光,不解我等心头之气啊……”
“八千斤酒水候着呢,就等您了……”
这一刻,竟让蓝天光有种回到当年的错觉,脸上的笑容,不禁又浓郁了三分。
“夫人,抬脚,过门槛了。”旁边的侍女一声低语,把蓝彩樱从浑噩的状态中,喊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到的只有无尽的粉红,那张轻飘飘的盖头,吞没了她的一切,包括自由。
“夫人,吉时就快要到了,咱们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为好。”门外,林志夸见蓝彩樱迟迟不跨门槛,心中顿生不耐。
虽然蓝彩樱的身段不错,但不代表林志夸就会对她一见钟情。
身为一个情场高手,林志夸几乎阅尽了世间女子的各种身段,战绩不知几何,区区蓝彩樱,也只能让他暂时提起兴趣罢了。
“若有来生,我宁做猪狗也不为弱女!”蓝彩樱闭上了双眼,认命的抬起了右脚。
就在她即将跨过门槛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屋檐上传来。
“姑娘,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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