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背心划过一滴冷汗,看那内监宫婢的装束,便知道这是皇后身边的人,自然是发现了她不在御花园,奉命来寻她的!她瞧着不远处一朱红宫门,急急地欲往宫门后躲,没走两步却突然回头,作恶狠狠地模样对那守门侍卫道:“别说见过我!”
她本没报什么想法,只是焦急之中下意识地说了那句话,未曾想那侍卫鬼使神差地应下了。云锦只微愣了片刻,便敏捷地闪身躲在一扇朱红宫门后。
云锦没想到,皇后居然至今都没放弃拉拢萧家的想法,不过想想她父亲坐到如今大将军的位置,二十多载跟随着上战场的亲信早已遍布大半个朝野,出生入死的交情最为稳固。得到了父亲的支持便是得到了朝廷大半武将的支持,皇后没有理由要放弃这个念头。即便是太子在被禁足前也多次以太子妃的名义邀请她,不过都被她婉拒了。
她不知道皇后是如何说动皇上让大哥尚公主的,但事到如今赐婚已经隐隐变成有逼婚的意味了。皇后将她召进宫不就想用她要挟哥哥吗!也许皇后还顾及将她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所以不敢将她真正软禁起来,但只要放出风声去,说她被皇后召进宫,以她哥哥素来紧张她的样子,哪有不从的!
云锦看着渐渐走近的内监和宫婢,双手紧握成拳,娇小的身子紧张地绷着,连呼吸都浅了几分,如今出宫是不可能的了!想起前世大哥和大嫂的夫妻恩爱,想起她白白胖胖的可爱侄儿,云锦的眼眶染上一圈赤红。在她以为这一世万事顺意掉以轻心之际,皇后便放出这样的大招,她不就是想要与萧家的姻亲吗?她给她便是!她本就没打算嫁人,若能维护大哥的姻缘,做个四皇子侧妃又何妨!
容言的侍卫似是察觉情景不对,一个运气从墙角翻身上墙,稳稳落在云锦身旁,一系列繁复的功夫,在旁人看来不过是眨眼间一道影,没引起一人察觉。
云锦见了那侍卫的身手,心下已有了思量。她稳稳了气息,低声问道:“你知道四皇子的宫殿?”
侍卫一顿,似是明了云锦的想法,慎重地点头。
云锦垂了垂眼,娇艳的眉眼已不复往日的清澈风华,取而代之的是决然的冷,只是一瞬,她坚定地抬起眼帘,眼下已是下定决心的坚持:“带我去!”
侍卫也不啰嗦,只道了声“得罪了!”,趁着那几个内监宫婢走远,拽着云锦的衣领跳上了宫墙。云锦只觉得脖子一紧,眼前的景象倏地闪过,便稳稳地落在宫墙后面,她松了口气,眼底已恢复平和宁静之色,理了理衣裳,跟着侍卫离开。
本朝皇子大婚前皆住在宫中,大婚后才会封王入主王府,皇子的宫殿位于皇极殿西侧,靠近外朝之处,从神武门到四皇子宫殿,最便捷之法便是直直穿过整个内廷,如此便完全暴露在皇后眼线底下,反观外宫墙与内廷间的永巷,虽禁卫军守卫森严,但那不是皇后能伸手之处,往来的内廷宫婢少,也更易躲避皇后视线。
已过晌午的日头依然炎烈,一侧厚重的朱红色宫墙巍峨庄重,金色琉璃瓦顶映着日晖,宫墙上来往巡逻的禁卫军披甲执戟、五步一岗,拱卫森严。云锦轻轻擦过额角的汗,望着长长的永巷默默叹了口气,她低下头继续走,只垂眼盯着脚尖,偶有经过做杂扫的低等宫婢,并不认识她俩,云锦暗自松了口气。
忽而,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云锦讶异地抬起头,一架漆色马车缓缓行来,定睛望去,只见一匹通体漆黑无一丝杂色的马拉着车,马蹄哒哒地敲在青石板上,甚是清脆。车辕呈漆色,车身裹着银丝暗绣车帏,漆色飞垣祥云暗纹华盖,挂着一枚古朴精致的铜牌,远远瞧着便能产生一股莫名的威压,令人望而却步。
云锦暗道这马车有些眼熟,待走近了才发现驾车的人更是眼熟!她心底莫名的有几分忐忑,面上不动声色的退至宫墙脚为马车让路。车轮噜噜的轻轧在路面上,云锦把头埋得更低了。
忽而,车轮声戛然而止,云锦不敢抬头,只拿眼风一扫,那马车稳稳地停在她跟前。
容言的侍卫狐疑地抬起头,愕然地看着驾车人勒停了马,稳步走到萧云锦面前,俯身行礼低声道:“萧小姐,王爷请你上车!”
云锦心跳顿时慢了半拍,僵直着脊背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驾车的人是夜,马车上的人自然是玹王容诩,能在皇城正大光明驾马车的,除了他也没谁了!
夜见云锦置若罔闻,茫然地往马车望了望,回头厚着脸皮道:“萧小姐……”
车窗突然被打开,容诩半个脸掩在车厢阴影里,看不太真切,“上来。”那是常年身居高位养成的威势,言辞间不容反驳。
云锦捏了捏袖袋里的玉佩,温润的软玉沁凉,她一直拽在手里驱散暑热,她咬了咬牙,余光已扫到四周有不少人注意到这方。她提起裙角,矫捷地榻上车凳,似是怕被人发现一般,灵敏地撩开车帘钻了进去。
车厢内有些暗,云锦没有心思打量马车内的装饰,只离容诩远远地挨着车厢坐下,她不知容诩叫她上车是何用意,也就垂着头不说话。
“去哪儿。”容诩的声音有些阴沉,隐隐有些怒意。云锦缓缓抬起头,此时已经能适应车内的光线,她瞥见容诩紧抿的唇和冷若冰霜的脸,莫名有些心虚,她低着头绞着手指缄口不言。
马车轻轻的晃了晃,马蹄声复又响起。云锦顿时一阵紧张,倏地抬头:“你要带我去哪儿!”
容诩眼睛微眯,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去哪儿?总不是去四皇子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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