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月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对于萧沈两家这样的豪门大户、朝中勋贵,用一月余的时间操办嫡长子娶妻与嫡长女出嫁一干礼仪,自然显得十分仓促了。好在自二人定亲以来,成亲所用一干物什皆在慢慢准备着,一时紧着些到也耽误不了大事,于是萧府阖府上下都浸在忙碌之中。
这日,萧云锦拿着各房送来的宴客名册和林氏核对。细细翻完所有的名册,云锦便觉得有些不对,除却与府上有来往的好友、父兄的同僚、同窗以及有生意往来的人家,邀请在列的外戚便只有林家。
萧家人丁单薄,祖父母早早便离世,因而族里还有何亲缘也不甚清楚,自然也没有联络,但就在永兴城中的世族勋贵戚家,却是稳当当的嫡亲血缘。
如今戚府的掌家大老爷,便是萧云锦嫡亲的大舅舅,而府里的老太太,正是戚氏的生母,萧家的丈母,她的亲外祖母。可在云锦的印象里,对戚家人的印象十分模糊,这么多年来,两家似乎从未有过来往。
林氏瞥见云锦的迟疑,放下手里的笔问道:“怎么?有何不对?”
云锦蹙了蹙眉,问道:“二婶,咱们怎么从未与外祖家来往过?便是大哥成亲这么大的事,也不邀请外祖一家,这其中有什么缘由?”
林氏迟疑了一瞬,也有些疑惑:“这……我也不甚清楚,当初两家来往便少,自你母亲去后,便彻底断了往来了,大伯不愿说,我也不好多问。”
云锦沉吟片刻,大哥成亲这般大事,怎能不邀请外祖母与亲舅,但在她的记忆中,母亲在世时还曾带她回过戚府,若是两家有什么误会,能借着大哥成亲的机会解一解就更好了。思及此,云锦有了主意:“二婶,您写一份帖子给我,这事我来处理。”
林氏虽有疑虑,但知云锦颇有主见,便依言给她写了一份送与戚府的请帖。
云锦拿着请帖一回锦绣院,便差丫鬟请了王嬷嬷,王嬷嬷见丫鬟急促的模样,也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进了正屋。一进屋,便见一娇俏绝艳的小姑娘着一身粉衣白裙,靠在榻上把玩着一只做工考究却年代久远的银镶玉长命锁,王嬷嬷微胖的身子霎时顿在门前,望着屋内一阵阵恍惚。
云锦抬起头,放下手里的长命锁,朝着愣在门口的王嬷嬷笑道:“嬷嬷来了!”
王嬷嬷顿时回过神,抹了抹微红的眼角上前行礼,云锦忙扶王嬷嬷至软凳上坐下,摇了摇手里的长命锁:“嬷嬷可还记得这个?”
“自然记得,这是夫人从小戴到大的,后来生了姑娘,便戴在姑娘身上。”王嬷嬷如实道。
“这是外祖母送母亲的?”
“是!是老夫人亲自命人打的,据说请高僧开过光,夫人从未离过身。方才见姑娘把玩,老奴竟然眼花,以为回到了夫人尚未出阁之时。”王嬷嬷眼眶微红,一阵唏嘘短叹。
云锦叹了口气:“以前我还觉得它丑,放在匣子里不肯戴。”云锦细细打量着长命锁,其上蝙蝠祥云纹精致虔诚,一瞧便是上等的工艺。只是历经几十年的磨砺,银质以略失其光泽,显出几分黯淡,也难怪她这最是爱美的小姑娘年纪会嫌弃而束之高阁。“外祖母一定很疼爱母亲!”
“是啊!”王嬷嬷望着云锦,眼神却缥缈得似望向远方,“夫人是老夫人最小的孩子,最得老太爷与老夫人的疼爱,就连姑娘小时候老夫人也很疼爱呢!”
云锦顿时抓住了重点,忙问道:“我依稀记得幼时母亲带我去过戚府,两位舅舅还送了我好些礼物,为何后来两家突然不再往来,这其中可有什么缘由?”
王嬷嬷一哑,面色骤然变冷,噎在嘴里的话艰难地吞下去,一股子苦涩宛如骨鲠在喉,纹路纵横的脸上一片颓然。半晌,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絮絮道:“这便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戚氏还未出阁时便是名动皇城的贵女,不仅容貌端丽、德才广识,上门提亲的人将门前的上马石都踩平了,可眼光甚高的戚氏一个都瞧不上,一时风头无几。偶然一次在经国寺遇见了萧远毅,戚氏便看上了这位得胜回朝的年轻将军,尽管萧远毅战功彪炳又深得圣心,但空有一身战功和五品偏将军官职的萧远毅如何能入得了戚家人眼。戚夫人和戚老爷自然舍不得掌上明珠跟着毫无家底又要戍边的萧远毅受苦,奈何戚氏执意要嫁,戚老爷一怒之下扬言她若要嫁戚家便再无这个女儿,戚夫人明白丈夫和女儿的执拗性子,只得含泪准备了丰厚的嫁妆送女儿出嫁。
戚氏嫁给萧远毅后常年跟着萧远毅在外戍边,幸而萧远毅功绩卓著一路平步青云,待夫妻二人携二子重返皇城时,戚老爷与戚夫人常年思念女儿心底的气早消了,又见女儿家庭美满日子过得蜜里调油,渐渐也接受了女婿。可就在戚氏生产第三胎也就是云锦时恰逢边境遭逢洪涝之灾,戚氏不幸早产落下病根,而后虽然回了皇城修养,但身子一直不见大好。就在云锦六岁那年,戚氏终于病重,撒手人寰。
戚家人突闻噩耗,戚老爷与戚夫人双双病倒,身子本就不好的戚老爷没挺过去,也撒手而去。萧远毅忍着丧妻之痛前去戚府吊唁,却被不相信戚氏是病逝的戚家人当场赶了出来,而后萧远毅屡次上门拜访皆被拒之门外,后来便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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