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直接把我从梦中给惊醒了。
怎么回事?是谁犯了大错触怒了天道被刑了雷劫吗?怎么这么大一个响雷?
我有些迷茫地翻身坐起,抱着胸前的锦被发愣。
——被子?
不对啊,怎么会有被子盖我身上的?!
不不不,我怎么会睡在榻上?我明明记得临睡前我是趴在桌子上的啊,难不成我睡得太迷糊了,不知不觉就梦游到了床榻上?
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云霄应该会被我吵醒——对了,云霄他人呢?
我四下环顾了一圈。是我的房间不错,只是安安静静的,并没有第二个人在的样子。
我又低下头看了看身下的床榻。
仅有的一床被子都好好地盖在我的身上,盖得还挺工整,左右和脚下都折了一条边进去,不让风吹进来,不像是两个人一起睡过的样子,只是我整个人明显靠着床榻的里侧,空出来的地方还是够一个人睡的,是我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往里面蹭了,还是我的确和云霄同塌而眠了?只是他起得早,所以先离开了?
想到这里,我脸上一热,下意识屈起双膝,抱紧了怀里的锦被。
……说起来,在梅林小筑那会儿,我也常常这样,每每靠着廊下的栏杆迷迷糊糊的睡去,醒来时身上就会盖一条薄薄的毯子,云霄则是有时在,有时不在。
其实,从我醒来身上第一次盖有毯子开始,我就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默默地接受着他的好意,当做默认,也当做不知道。
一开始是因为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心慌,又不好跟爹爹讲明,只能任它自由发展,到了后面,就是我自己故意拖着,不愿意破坏这种氛围了。
爹爹迟早会发现我偷偷断药的事,而云霄那么频繁地在长虚山脉和苍穹往来,爹爹也不可能不察觉,一个月两个月还有可能,一年两年,都十年了,我就不信爹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云霄和我的事,我甚至能揣测出几分他的心思:我一个人在梅林中颇为孤独寂寞,有云霄相伴,也算是有个人陪着了,若非后来发现我偷偷断药,可能爹爹也不会撕破脸,直接把一切事情都甩在我们面前。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自私害了云霄,害得爹爹担心愤怒,是我太自私了。
只是有一件事我还是想不明白,我的不足之症被治好之后,我就忘却了近百年的记忆,按理说应该是不会再想起来的才对,可为什么却在现在想起来了?而且也只是想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其中的一些细节还是模模糊糊的,没什么印象。
难道说这些记忆并不是一定会被完全忘记,就像我的不足之症一样,经过经年累月的休养生息,可以慢慢修复、回忆起来?
那这样就太好了!
一想到我有可能完全恢复记忆,我就兴奋得不能自已,掀开被子就跳下了榻,激动之下差点被放在地上的绣花鞋绊倒,扭到了脚。
痛痛痛痛……糟糕,兴奋过头了。
我弯腰一边揉着脚腕一边穿鞋,本想立刻出门去找云霄把这件事告诉他,可眼角余光瞄到铜镜里的我披头散发,简直就像一个疯婆子,实在不能见人,只能耐着性子坐下,匆匆梳洗一遍。
当我拿起银蝶钗欲簪入发间时,一个场景就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
“花朝。”
“嗯?”
“我告诉你一件事啊,你别怕。”
“……什么事?”
“有一只虫子正在往你头发里钻,你别动,我马上把它拿——你别动!别动!没事的没事的,你别怕——”
云霄在那边一叠声地叫我别动,可是我怎么可能不动?慌乱之间,我和他一个拉一个扯,只听得啪嗒一声,一个东西就从我后脑勺滑落,掉到了地上。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虫子掉下去了?”
一阵响动,云霄似乎是弯下腰把那个掉下去的东西捡了起来,而后诡异地沉默了许久,才有些艰难地开口:“这个……花朝啊,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师尊在你的千岁生辰上送过你什么东西来着?”
“……爹爹送给我的银蝶钗怎么了?”
云霄低咳一声,有些可疑地干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儿的泥土松软的很,就算掉在地上也没什么,就是……最中间的那一段珠坠,好像出了点问题——”
“你把它弄坏了?!”
“没有没有,而且这也不是我弄坏的,是你自己慌乱间掉下来的,你别生气,不过就是断了一根珠坠而已,我很快就能——”
“还说不是你!要不是你吓唬我,我哪里会那么慌张!”我又气又急,到后面都快哭出来了,“还有虫子!那个虫子怎么样了!”
“我还没把它抓住——你别又急啊,我这就给你抓,别动!”云霄一手牢牢地按住我的肩膀不让我乱动,而后我就觉得发丝被谁扯了一下,他的声音就再度响了起来,“你看,这不是抓着了么?这种飞虫很好抓的,谁叫你刚刚乱动,要不然我早就能把它抓住了。”
“我的银蝶钗怎么办!”
“我给你修!给你修!”
“你能修好吗!这可是万年玄冰打造的,爹爹好不容易从北海带了一点回来,又好不容易请鲛人一族给打磨好的!”
“万年玄冰?!这钗子是用来调和你体内的五气双道的?!”
“不然呢!而且就算不是,那也是爹爹送我的东西!”
“你别急、别急!真是倒霉催的,苍穹跟龙宫关系那么差,师尊他也真是厉害,居然能拿到万年玄冰……”云霄似乎嘀嘀咕咕地念了一堆东西,我似懂非懂,听得一头雾水,正想问他在那边嘀咕啥,就又听他道,“没事,只是断了一根珠坠而已,不就是万年玄冰打造的嘛,有什么了不起,我照样能给你修好!”
“真的?”我狐疑道,有些不敢相信。
刚才得知此钗乃是万年玄冰打造之后,他看上去都快惊得魂飞魄散了,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了态度?不会是在唬我吧,想先稳住我?再伺机脚底抹油溜走?
“不骗你。”云霄对我的狐疑有些无奈,他手中一阵叮当轻响,似乎是在甩着那银蝶钗,“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不过就是区区一根钗子而已,还难不倒我。”
“你别甩它,要是再断了什么东西可怎么办?”
“……”他手里的轻响声一停,而后又是一声熟悉的干咳,“总之呢,你先把这钗子放在我这里几日,我拿回去修,我保证,不出十日,就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银蝶钗,如何?”
“那也行吧。”反正也没有其它的法子了,我只能道,“但是你可得快点啊,要是爹爹在这几天内回来,我可不好跟他解释这钗子怎么不见了的问题。”
“好。”他一口应下,“不过在这之前,你先把这个带着。”他把一个水润的东西递给我,似乎是一枚玉佩,甫一入我的手心,我就感到一阵的舒适,因为银蝶钗暂时离身而带来的些许干燥之气在瞬间就消了个干干净净。
“这是……”
“玉佩。”云霄道,“听师尊说,他发现我时,我尚在襁褓之中,而这玉佩就已经挂在我的脖子上了,想来应该是我的某个亲人给我的吧。这可是个好东西,不是谁都能有幸见到、有幸戴着的,它调理身体的本事不比你的银蝶钗差,这几天你先随身戴着,免得身体出什么差错。”
玉佩……珠钗……
不知怎么的,明明是一个意外,我却有些莫名地心中一动,想到了娘曾经给我讲过的姻缘府的故事来,不由得面上一热,低下头道:“好……谢谢你。”
“谢什么,”云霄也笑了,“这本来就是我的不对。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低低应了一声。
他果然说到做到,甚至没有在苍穹待满十天,就把银蝶钗完好无损地还给了我。
“怎么样?”在把银蝶钗递还给我时,他的话里还带着满满的自得之情,“我厉害吧?这么快就修好了。”
我把银蝶钗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细细摸了一遍,感受其上的寒气流动,确认跟之前相差无几后,这才笑着点点头:“嗯,很厉害,谢谢你。”
“不用谢,你跟我是什么关系,不用客气。”
重新把银蝶钗簪回发间,我就从腰间卸下了玉佩,“这个还给你。”
没想到云霄却不收,说是他身体一向都很好,要这玉佩也没用,还不如戴我身上,我自然不依,这玉佩是他亲人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信物,我怎好据为己有?便硬是塞到他的手里,却被他那散着深深寒气的指尖给吓到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慌忙握住,“是这钗子的寒气伤到了你?”
“没事,是在苍穹冻的。”他连忙笑道,“已经入冬,苍穹已经下了一场大雪,这边应该也快了,虽然有师尊的结界相护,你还是得多穿点衣服,知道了吗?别冻着自己了。”
“你的手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来,我跟你讲一件趣事,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五师弟,他简直要乐死我了……”
……
我定定地看着手中的银蝶钗,又一个画面从我心头闪过。
……
“你为了朝儿,倒也肯吃苦。”爹爹抿了口茶,“三年前那个冬天,为师就已经发现朝儿头上的银蝶钗有了些许变化。”
云霄立刻抬起头:“师尊,是弟子擅自修理,不知可有破坏其万年玄冰的寒气?”
“你取水明池的寒潭之水来修补,自然是不会有差的。”爹爹道,“只是你失了护身玉佩,就这么明晃晃地在水明池待了三天三夜,你难道就不怕自己身体有碍?”
……
我一下子握紧了手中的银蝶钗,又是想气又是想哭。
这个笨蛋,居然去取水明池的寒潭水来修补,不知道那寒潭水只有身负重伤者才能久待吗,正常人进去反倒会被冻个半死,苍穹弟子平时要进去都得带着护身符去,而且在里面不能待超过一炷香的时辰,他倒好,直接在里面待了三天三夜,不想活了?
不行,我得快点找到他,不然我这心里蠢蠢欲动的,实在难受。
意随心动,我匆匆将银蝶钗簪入发间,就起身推开房门,开始寻找云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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