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房里密不透风,老瞎子也不知是不是有无颜见人之感,他的毡房用了许多毛毡,里三层,外三层,寒风不能吹入丝毫。
炉火熊熊,热浪在毡房里翻滚。
这终究不是砖瓦房子,热气一上来,里面如蒸锅,令人不适。
酒气的酸腐味道氤氲,混淆着丝丝羊膻气,味道不佳。
一碟燕子过的芥菜,一壶烧酒。
老瞎子靠着羊毛毡子,已经喝的微醺,见我一身血腥气挎刀而来,仅剩的那一只瞎眼微微眯起,“桀桀”怪笑着:“哟,兴师问罪的来了!”
黄泉刀的握的更紧了,甚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骨关节也有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他这副模样,让我按捺不住的想一刀劈在他头上。
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我终于压下了杀人的欲望,盘腿坐在他对面,双眸阴翳的盯着他看了半响,这才说道:“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有什么好说的?”
老瞎子“滋溜”一口喝完一盅小烧,这才徐徐道:“难不成我不说你还真能一刀活剐了我?”
这话他还说的真对!
我确实有这心思!
再三按捺后,我道:“最近你一直在张罗,二十四禁卫也是你从其他部落里募来的,今天晚上打起来,大家都在血战,要不是我意外遇见宝力德他们,他们今夜就要血染这白山黑水,可你倒好,别人在拼命,你却优哉游哉的在这喝酒,闭门不出,什么原因?”
老瞎子垂头道:“他们要为你血战,这是他们该还的债!世间因果,一饮一啄,皆由前定,他们家里或是自己,或是他们的前辈,皆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命定横死,婆婆救他们,这不是他们的运气,而是他们的债,你是婆婆的继承者,他们把债还给你,终生为你战斗,这是天道!”
我冷笑一声,这番话他倒是说的光明正大,索性我也不和纠缠,又道:“那些修行者猛攻奶站,萍子力竭,伊诗婷危在旦夕,苏离勉力支撑,所有人都遭殃了,唯独您老人家毡房一闭,却无人敢来为难你,这又是为什么?”
老瞎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嘶哑着嗓子道:“你怀疑我是细作?”
“我没有怀疑你!”
我拔高了声音,话锋一转,道:“可是,我眼睛所看到的是这样!”
“你的眼睛会骗你,哪怕你生了一双罪恶之眼,也仍旧会被骗。”
老瞎子抬手一点我,道:“我不是细作,他们不来骚扰我,是因为他们不敢!”
“哦?终于承认你不是一个废了的瞎眼老汉了?”
我坐直了身子,脸上阴霾尽数去了,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徐徐问道:“那么,你到底是谁呢?是贪狼呢?还是文曲呢?”
老瞎子豁然色变!
这老家伙打见我第一面起,从来都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这还是我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如此变色。
“你……”
他盯着我,过了许久才艰难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漠北守夜人是传承完整的一脉!”
我淡淡说道:“既然传承完整,作为守夜人,则必有贪狼、文曲护卫,可婆婆最后的时刻却孤独的在那个阴暗的破房子里度过,等我知道的多点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了,婆婆的贪狼和文曲呢?
一直等她去世,才有一个人站出来,匡扶她的道统,连蒙带坑的抓了我当这个守夜人。
你说,如果你和她关系不亲密,怎么可能会插手这种事情?守夜人传承历来神秘,对道统看的非常重,若不是一脉之人,其他人即便是至交好友也不能插手守夜人传承之事!
而你,插手的却理所当然!
这难道不怪吗?
紧接着,当我习练行炁八段锦时,你却无比娴熟的来点拨我,这又说明了什么?说明你对守夜人的功法传承非常了解!
这一切的事情,疑点重重,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在告诉我,你必是婆婆当年的文曲、贪狼其中之一!
只有如此,你才能得药师的尊敬!
对不对呢?”
“嘿,我还一直嘲笑你是个愣头青,现在看来,我才是个老糊涂了,你这双眼睛早就看明白了一切吧?”
老瞎子自嘲一笑,摇了摇头:“那么,你进来发难,仅仅是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二者皆有!”
我道:“此间事情,都是你一手撺掇,出了事儿大家都在拼命,你却闭门不出,这说不过去,我得给别人一个交代!
这难,我不发也得发!
否则,我怎么服众?以后在碰到事情,大家都退避推诿呗!
再者,你的身份,一直都是横在我心头的一根刺儿!
当初我莫名其妙接过婆婆的衣钵,就这么被推上了这条绝路,与人交手厮杀,命悬一线之时已经数不胜数,更是落得个有家不能回的下场,这苦果,你要我屁都不放一个的就吞下去?
我总要问个明白的!
以前,我不敢问,现在,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个交代。”
“罢了,罢了!”
老瞎子仰头一叹,道:“既然你这么执着的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吧,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外厮杀,看着婆婆油尽灯枯,我不是不想出手,而是……不能啊!!”
言罢,老瞎子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那双干枯的就像老树皮一样的手这一刻竟然泛起金光,而且金光越来越炽烈,最后几乎完全成了金色,恐怖的气血在苏醒,像是一头蛮龙睁开了眼睛。
这……
这是贪狼术!!
老瞎子,就是当年婆婆身边的贪狼卫!
而且,道行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气血如此旺盛,我估计至少都已经达到了地境!
“啊!!”
忽然,老瞎子痛苦哀嚎一声,身上的气血之力在瞬间退去,金色隐去,密密麻麻的符文布满了老瞎子的脸,那符文阴暗诡异,充斥着不详的力量。
老瞎子在哆嗦,他似乎很冷,端起烧酒“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喝了,这才似乎稍稍好了一些,大大松了口气。
片刻后,他苦笑着对我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不肯出手的原因!”
“诅咒?”
我盯着老瞎子,满脸的震惊:“你这诅咒,从何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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