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永寂坐看风云

    
    小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看见是安阳的房间，她气馁的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没能完成答应王妃的事情。安阳已经出去办事了，她只能自己悻悻的回去。
    武怀昭坐在那里，看着诗叶为他忙前忙后，心里是又惊又喜，他按住诗叶摆放餐具的手，“小姿说，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诗叶点点头，“是啊，我还没怎么下过厨呢，不知道会不会好吃。”
    武怀昭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把她的手握在了手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在给我希望。”
    诗叶把手抽出来，把餐具摆好，坐在他的身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赶快尝尝吧，看看我的手艺能不能比得上小姿。”
    武怀昭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泪，“诗叶，诗叶……”千言万语，最后到了嘴边，却只剩下温柔的呼唤。
    诗叶险些落泪，去握他的手，“我们吃饭吧。”
    “好，吃饭。”武怀昭有些激动的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肉放进嘴里，丝毫没有犹豫，咽了下去，“好吃。”
    “真的好吃？我还怕不好吃，特意问了小姿很久。”诗叶拿起筷子，在半路被武怀昭阻拦，“这是我的菜，你不要动。”
    诗叶失笑，“做什么，像个孩子一样。”
    诗叶没有理会他，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血腥味立刻就攻占了她的味觉，诗叶吐了出来，皱眉问，“这个没熟，你怎么还吃啊？”
    武怀昭笑的温柔，“只要是你做的。就算是砒霜，我都甘之如饴。”
    武怀昭的话几乎在一瞬间就扣动了诗叶的心弦，诗叶险些就装不下去，她转过头，擦掉已经流出的眼泪，然后回头，“好了，别吃了，这个不能吃。”
    武怀昭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又夹起一块肉吃了起来，如果诗叶没有尝过那肉又腥又咸的味道，看他的表情，都要以为自己做的是何等的美味佳肴。
    诗叶帮他斟满酒，“好了，别只顾着吃，我们喝点吧。”
    “好。”武怀昭拿起酒杯，一饮而下，自从登位以来，这恐怕是他最高兴的时刻，朝野内外，对他都虎视眈眈，他几乎一刻都不敢松懈。
    诗叶看着他把自己做的菜吃的干干净净，心头一酸，“大王，今日就在这里就寝吧。”
    武怀昭震惊的望着她，“诗叶，你……”诗叶态度的转变一时间让武怀昭找不到方向，“你怎么了？你不会……”
    “你放心，我不会寻死的，洛扬的仇还没有报，只是，时间久了，有些想念你。”诗叶道，她知道怎样说，才能抓住武怀昭的心。
    武怀昭动情的抱住诗叶，“诗叶！别离开我！我只要你！”
    诗叶回抱他，武怀昭起身抱起诗叶，放在床上，自上而下的看着诗叶。
    双目交汇，爱意不必明说，在二人之间流转。
    武怀昭低头想要吻上去，诗叶躲开，“大王，给我点时间。”
    武怀昭有些气馁，趴在诗叶的身上，“好，我给你时间，你今天能这样做，我已经很开心了。”
    诗叶抬手抱住武怀昭，她只敢在武怀昭看不见的地方，放肆的流泪。她想起安阳昨夜的话，三天以后，他会带她去见慕容延钊，他只给她一刻钟，杀不杀得了他，只靠她的本事。
    武怀昭似乎感受到了一丝的异样，想要起身被诗叶抱住，“别动，让我好好的抱抱你。”
    “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我没事，只是想到这一年间发生的事情，觉得感慨罢了。”
    “你是不是又想起洛扬了？”
    “没，和他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
    “其实没事的，就算你会想他也是没什么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诗叶没法去想，武怀昭这样骄傲的人，是有多爱她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这样爱她的人，她却不能拥有。
    武怀昭躺在诗叶的身侧抱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诗叶，诗叶转过来与他对视，“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当初娶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墨国有名的美人，我记得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确实被你的美貌所震慑了，你真的很美。”武怀昭如实道。
    诗叶笑的眼睛弯弯的，“大王，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吧，你说过，如果这一次赢了的话，就会把你的故事告诉我。”
    “你想听多少？”武怀昭问。
    “全部，我想知道你的所有。”诗叶回答。武怀昭上前在她的眉头轻吻，“好，我都说给你听。”
    诗叶专注的看着他，听他叙述那段似乎很遥远的故事。
    当年，诗叶的父王还未登位的时候，在外出游，与武怀昭的母亲相爱，生活了几个月，后来，诗叶的爷爷去世，先王赶回去登位，也许是王室多寡情，他立了新的王后，生儿育女，便把他母亲忘的一干二净，后来，武怀昭五岁的那年被母亲带着进了王宫，想要与先王相认，却被拒绝，私下给了武怀昭一个封号，就将他们母子二人赶到了平川。
    “从那以后，我的噩梦才真正的开始了。”武怀昭道，时隔多年，母亲对他的控制他都未曾忘记，那些个身心俱疲的的夜晚，在他的心里深刻。
    诗叶握住他的手，“如果回忆这些对你来说这么痛苦的话，我不是一定要知道的。”
    “没事，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能跟你分享，我觉得很开心。”武怀昭回握住她的手，“你是那个可以让我分享悲伤的人。”
    “如果，我能分享你一半的悲伤，让你可以活的轻松一点，我是在愿意不过的。”诗叶道。
    武怀昭接着说了下去，“母亲一直都不甘心，所以我自然成了她唯一趁手的工具，我父亲不认我，我的生命中只有她一个亲人了，可是我却鲜少在她身上得到我应有的关爱，我时常被她关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完不成她就给我的任务我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睡，为了自由，我完成任务的速度越来越快，可是她似乎从来不会满意，我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累，直到十岁那年，我跑出了家，不小心掉落悬崖，遇见了爷爷，后来，母亲还是找到了我，我以为她会收敛，可是没有，仇恨早就蒙蔽了她的双眼，她已经不知道何为母亲了，不过，她似乎看出来爷爷并非凡人，允许我偶尔去找他，所以爷爷就成了我那些年心里的光。”
    武怀昭停顿一下，诗叶发觉他有些哽咽，他接着说了下去，“可是就算她逼我做再多让我不喜欢的事，她终究是我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要我的亲人，后来，她也走了，她终日酗酒，郁郁寡欢，心病难除，我十五岁那年的隆冬，我记得那天雪下得特别的大，我抱着她哭了整整一夜，心里期待着她能起来打我一巴掌，因为她说过，不喜欢我哭，因为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可是她没有，她的身体越来越凉，从那以后，我在这世上再无依靠。”
    诗叶去抱他，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没有办法给他一个相守的谎言去欺骗他。
    武怀昭的身体微微颤抖，诗叶去摸他的脸，却摸到了一片泪水，诗叶用额头顶着他的额头，“别说了，真的别再说了，我不想知道了。”诗叶看着武怀昭悲伤的样子，心像针扎一样的疼。
    诗叶看见武怀昭嘴角扬起的微笑，“诗叶，这些苦埋在我心里太久了，我苦不堪言。”
    诗叶落泪，她曾一度认为老天对自己不公，可是武怀昭身上的苦，远比她多。
    武怀昭继续说了起来，“她去世以后，是我第二次进宫，以一个王爷的身份，可是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空有封号的王爷，又有谁能看重我，大家对我都是冷眼旁观，我看见慕容延钊坐在父亲的旁边，父亲偶尔宠溺的去拍拍她的头，可是却从未看过我一眼，慕容延钊私下找到我，我被他踩在脚下狠狠的羞辱，他说，他知道我想要什么，可是他不会让我得逞的，我跟我母亲一样的卑贱，我不敢发作，我必须忍，从那以后，我才真正的发誓，一定要替母亲夺了这天下，让他们的尸骨为我母亲陪葬。那一次，我遇见了若水，我看见她在花间跳舞，她很美，那些花跟她一比都黯然失色，那是我第一次动心，我挡了她的路，她骂我，走路都不长眼吗，可是就是这样我也很开心，从那以后，我每一年都会进一次宫，都会去偷偷的看她，被她发现，就会被骂一顿，可是我还是乐此不疲，她对我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我配不上她，我是在几年以后才知道她那时说的爱人竟是慕容延钊，可是那时她已经差点将我毁了，我也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要嫁给我，什么爱情，都是她的谎言，她和慕容延钊一起给我下了一个致命的圈套，十八岁那年，她嫁给了我，父亲也在那年去世，慕容延钊登位，母亲用十几年的时间，为我铺路，可是我最后却输在了对若水的爱上，她跟我在一起三年，每一天的甜蜜中都埋葬着几分的毒意，最后一天，她加大了毒量，我在战场上毒发，输的一败涂地，安阳拼死将我救了出来，后面的事你应该也能猜到大概，我为夙音的父亲所救，他却因我招来灭门之祸，后来慕容延钊昭告天下，对我网开一面，我被剥夺了所有的兵权，又回到了平川，直到一年之前，遇见了你，这就是我前半生的故事。”武怀昭长长的送了一口气，在诗叶的嘴脸轻吻，“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我遇见的不是若水，而是你，会不会结果就会不一样？”
    “那个时候我还小，况且就算那个时候你遇见的是我，你只会多一个恨的人罢了。”诗叶道。
    “好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上天可怜我，把你留在了我的身边。”武怀昭欣慰的说。
    诗叶心头发酸，眼泪跟着流了出来。可是，我如今也不能跟你相守了。
    武怀昭抱着诗叶，满足的睡了过去，诗叶却整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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