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谣

第九十三章:宫城对峙(4)

    
    第九十三章:宫城对峙(4)
    探路的大宫女没了刚刚的那股子气势,弯腰含胸的退到后面,低着头甚是恭敬的说着:“娘娘,这里的气味什么的着实是不好闻,若是在这个档口上熏着您,着实是有些不妙。要不您再等等,奴婢让它好好的通个风,去去味儿……”
    皇后伸出保养良好的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摆了摆,那宫女便听了声音。手上赤金的护甲套镶嵌着几颗血红的宝石,如红梅落雪一般的艳丽天成,煞是好看,更显得她的手指柔韧纤长,皮肤吹弹可破。
    梁毓看着面前的宫殿,心中自是有万千感慨。她不过十岁出头便被赐婚进宫,那时看见这座宫殿的心境,和现在的心境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但是宫城是没有变换的,它一直就矗立在那里,变的,一直都只有人心而已。
    “都在这,侯着吧,本宫自己进去就行。”她解开系在脖子上面的小小绳结,后面随侍的宫人立刻就很有眼力见的迎了上去,接过披风,恭敬的拿在手里,随后再一次一声不吭的退回去。
    训练有素,举止有度,言行之间,皆可觑见调教的成果。
    皇后看着身后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的一干人等,不免想到了那个一直以来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轻轻闭了闭眼睛,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一如从前一般,娉婷袅袅,端庄优雅,步步生莲。光线就那么从她的身后射入殿内,犹如天神降临,更是显得皇后整个人高贵不可侵犯。
    叶?自然也是听见了动静的,他浑浊的眼珠子迟钝的转了转,看见门口来人,瞳孔有了一时的收缩,不过片刻之后,那浑浊的眸子就又变了回去,空洞的盯着顶上的某一个点。
    若是说叶?当年没有对皇后有过一些些的真心,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啊,当年的红衣可卿,当年的俊逸少年,终还是抵不过时间一点一滴的磨损。最重要的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不过是折子里的故事,后宫佳丽三千人才是现实,那一点点的真心,就在这洪流之中,消失了踪迹。
    突兀之间看见一如初见之时的皇后,叶?的确是有些震撼的。但是,到底是不一样了,尽管还是一样的衣着打扮,一样的音容相貌,躯壳不变,里子却是早就不同了。还有谁能找回当年的感觉?
    待到她进来之后,殿内的光线又一次消失了,昏暗的环境中,只有叶?粗粗的喘气声和皇后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由远及近,慢慢清晰。
    声音忽的止住,她就站在三步开外,双手交叠,端正放在自己的腹部,面上毫无波澜,两眼不动声色的看着躺在面前已经几乎辨认不出的叶?,心中万千滋味,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出口。
    “陛下……”梁毓轻轻的唤了一声,言语之中,浸满了缱绻,好似她余下的所有柔情,都留在了这就话里面,全都表达出来了。
    叶?仿佛是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的望呆。只是在皇后没有看见的地方,明明应该是已经疯掉的人,握紧了拳头。
    仿佛是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般,梁毓也并不感到惊讶,她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说着自己的一声,自己的怨恨,自己的悲剧,自己的结局……
    “不知道已经多久了,我们没有办法这样好好的,安静的待在一起,说说话了。”
    “陛下还记得吗,我们大婚那日,你执起我的手,对我轻轻的一笑。那一刻,早前所有的抗拒,对于入宫的惶恐,对于未来的迷茫,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美好的日子终究是不长久的,或许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抱有这样的幻想的……”
    “你不该这么自私的,你不该这样做的,皇权的滋味终究还是让你忘乎所以了,于是,现在就有了这样的结果。”
    “怪不得别人,只能够怪自己。这是你注定的结局。”
    说道这里,梁毓酝酿在眼眶里已久的泪珠终于是再也没有办法收住了,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早就已经不复娇艳的脸庞滑落下来,在她艳红的裙上浸湿了一大片。
    无声的流了一会儿泪,梁毓抹干了自己脸上的湿润,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这也是她今日来的最主要的目的。
    “你我夫妻一场,柯儿也是你的孩子,沧月最后落在他的手上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只是,你终归是会吃些苦头的……这,你拿着,就当是保全你身为皇上的最后一丝体面……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说着,她从自己的阔袖之中摸出一个白瓷底,蓝色花纹的小瓶子,塞进了叶?的手中,她今日来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若是继续待下去,柯儿怕是又要起疑心了。这般想着,她刚刚准备回头,就看见几个戎装打扮的人破门而入,完全不顾外面的几个宫女的出声阻拦。
    见到皇后,他们终究还是稍稍的收敛了一点,跪下来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便算是了事。“娘娘,殿下现在要‘请’陛下去一趟,还请您行个方便。”
    皇后已经是恢复到了平日里的高贵优雅的样子,只是淡淡的扫了一下,轻轻的挥了挥手:“去吧。”
    说完,她顿了顿,轻轻的回头瞥了眼被抬起来的叶?,一颗泪无声无息的悄然落下,这大概是最后一面了。长吸了口气,她缓缓的抬起脚步,走了出去。
    只此一眼,再无相见之日。
    叶?仿佛是没有骨头一般的被人抬起来,眼睛一直追随着那抹红色的背影了,直至她彻底的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手中的瓶子被用力的握紧。
    又岂止是她还记得当年的场景……
    年少不识卿。若是生在平凡人家,他们应该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却不料造化弄人,终是变成了现在的这番模样。
    若有来生,唯愿你我,所得皆所期,最好不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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