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淮这才发觉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低下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一个多月了,依然没有愈合的迹象,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抬眸望着遮掩盘龙的帘幔满是担忧。
他必须在倒下之前,完成刀谱。
既然休养了几天,温文澜今天也不会来,不如就趁着这个时候把事情都解决了。
“林淼,传何若行进宫。”周墨淮把林淼叫来,这件事还得他去跑一趟。
林淼一听是传何若行进宫,当即沉下脸,他压低声音,话里满是不悦,“周将军,你又打算干吗呀。”
每次周将军传何若行进宫,都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他倒不是怕何若行对周将军不利,毕竟这里是皇宫,何若行是逃不掉的。
只是自周将军传何若行进宫之后,周将军的身体每况愈下,他都快怀疑是不是周将军中了何若行的妖法,不断被何若行吸食精力,然而周将军自己却一点都没发觉。
林淼皱了皱眉,每次何若行离开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跟夜里的猫一样。
“别担心,没什么事。”周墨淮一转头见林淼脸色不好,又勾了勾嘴角,放松了语气,“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刀谱还差两招就可以完成了,周墨淮打算趁这最后一次机会全部解决。
“奴才想看看周将军在干嘛,这样的话,跟陛下那里也好有个交代。”上一次陛下问起周将军频繁传召何若行进宫干嘛,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陛下一气之下差点把他推出去砍了。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知道周将军在干嘛。
哪怕不能亲眼看到,也想听周将军亲口说一声,他正在做什么事。
周墨淮犹豫了,他垂眸沉思,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告诉林淼这件事,反正只剩下最后一招了,刀谱完成后他就把刀谱拿给温文澜,温文澜早晚会知道这件事。
只是,如果提前告诉林淼,他会不会阻拦自己?
眼看刀谱就要完成了,他不能让前功尽弃。
“你保证,看到之后,不会阻拦我?”周墨淮眼尾一挑,竟溢出丝丝笑意。
“奴才发誓!”林淼说着,直接跪在周墨淮面前。
“那好,你先去把何若行叫过来,然后你得听我的吩咐。”周墨淮一把捞起林淼,先把何若行叫进宫,其他的再说。
林淼很快把何若行带进了宫。
他看着周墨淮和何若行一同往后殿走去,抬步就要跟上,谁知又被周墨淮赶了出去,任林淼怎么哀嚎恳求都没有用。
“今日要画的东西有点多,你行吗?”周墨淮从后殿取出盘龙的时候,何若行已经准备好了。
几日没画周墨淮,何若行手痒得不行,一听周墨淮说今天要多画一点,当即双眼发光。
别说多画一点,再画一整天都没问题。
商量好之后,周墨淮站到小花园中央,屏气凝神,准备好盘龙刀倒数第二式,他腰一用力带动手臂,沉重的盘龙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紧接着借力一蹬,旋身向前,一连带出好几个漂亮的圆弧,迅猛向前攻去,一刀一刀连劈而下,如若敌人就在前方,势必招架不起。
周墨淮全神贯注,用尽全身之力展现盘龙之姿。
盘龙最后两招攻势迅猛速度极快,步法需要十分流畅才能撑得下整场攻击,若步法呼吸一乱,则全盘皆乱,破绽显现,若被对手抓住机会反攻,就算不被击败,也会被自己带出的力量反噬。
何若行面色凝重双眉紧蹙,他仔细盯着周墨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他手下的笔游走不停,跟长了眼睛似的,将周墨淮的动作全部呈现在画纸上。
招式才刚刚过半,周墨淮胸前衣襟肉眼可见鲜红的血迹,他暗自调整有些急促的呼吸,不断从身体深处调取力量支撑他的动作。
一招结束,周墨淮脚下不稳差点栽倒在地,他眼疾手快扶住盘龙,这才没有倒下。
“殿下,你没事吧……”补完最后一笔,何若行一抬头便看见周墨淮虚弱无力的背影,他靠着盘龙站在那,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我们继续吧。”周墨淮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他调整好气息重新拿起盘龙,准备最后一个招式。
在周墨淮停下喘气的间隙,羿华殿前殿屋顶上冒出一个脑袋,林淼小心翼翼地扶着屋脊探出身子往下打量。
他一定要看看,周将军和何若行到底在干嘛。
林淼眨了眨眼,见周墨淮背对何若行而立,怀里揽着盘龙,而何若行眼前摆满了画具。
作画?
林淼一头雾水,这不是什么大事,为何周将军要瞒着他呢。
正疑惑间,忽见周墨淮抄起盘龙杀出一个大大的弧线,吓得林淼差点从屋顶上滚下去。
林淼双手紧紧扣住屋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下方挥舞盘龙的周墨淮,漂亮的身姿、流畅的步法,杀气十足的招式,林淼一下看入了迷,他都忘了周墨淮是个有伤在身的人。
他的心跳随着周墨淮的一招一式剧烈地跳动,在为周墨淮欢欣鼓舞,全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
太阳投下有些炽热的阳光,为庭中的周墨淮和盘龙编织出一道漂亮的影子,时而灵巧闪避,时而奋勇砍杀,身姿灵动却又不失力道。
林淼看呆了,嘴巴微微张开,他似乎看到了天上的仙人在羿华殿的花园里。
最后一招结束,周墨淮还没来得及收势,脚下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好在有盘龙撑着他,才没有完全倒下去。
他低着头,看着胸前一大片血迹,嘴角隐隐扯出一抹弧度。
“周将军!”林淼惊呼一声,手忙脚乱从房顶上下来,他居然走神了。
林淼冲进小花园的时候,何若行刚刚把周墨淮扶起来,看到周墨淮衣服上的血迹,何若行呆住了。
暗红的血迹,苍白的面色,微勾的嘴角,还有隐隐泛光的双眸,好似看到了黄泉路上三途河边盛开的曼珠沙华,红色为地狱,白色为极乐,慢慢奈何的对面,是等待宣判的十殿阎王。
何若行咬了咬唇,暗暗将眼前之景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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