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山觉得,曹子华应该不会是仅仅为了一个核实给自己打电话,其实他完全可以让秘书联系县里,问问这件事,或者让县里报个材料上去,给自己打电话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王青山正琢磨着,如果他要推荐人选,自己该怎么挡,曹子华又说话了。
“恩,不错,市里这个担保公司运行的很好,给很多小企业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不过,青山啊,你可要把握好一个原则,那就是审核手续一定要全,政府出面担保,可不是什么企业都能担保的,不要到时候政府跟银行之间有了什么瓜葛,那样就不好了,明白么?”曹子华说。
王青山愣了愣,赶紧道:“市长说得对,担保公司的工作程序我们是效仿市里的做法,但燃翼不同于市里,我们根据实际情况稍微做了个改动,明天我把材料给您报上去,您审一下。”
曹子华说:“审就不必要了,县里具体的工作你自己把好关,这件事有需要市里支持的,你就报上来。”
王青山虽然纳闷曹子华为啥没说出推荐人的事,但他还是迅速说道:“多谢曹市长,过几天我去市里跟您汇报。”
曹子华说:“好,那就这样。”
“恩,市长再见。”
挂断了曹子华的电话,王青山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啥意思呢?难不成就是为了问问这件事给自己打这个电话,不可能啊!他是市长啊,这种小事他都问,那还不累死他啊,可他就说了这么多,根本就只字未提推荐人选的事啊,这有些说不过去啊。
不过王青山分析,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找曹子华了,他抹不开面子,才给自己打了这个电话,虽然未提及负责人的事,但至少这个电话是打了,不过这种可能性也不大。
王青山打算暂且不管这么多了,只要抓紧时间把人选搞定,其他的事就好说了,免得夜长梦多。
刚把电话挂断,办公室门口有人敲门了,王青山因为之前锁了门,所以只能起身去开门,他本以为又是哪个领导来推荐人了,打开门一看,竟然是柳如风。
柳如风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虽然气温还有些低,她却穿了一件低胸毛衣,下身一件呢子短裙,脸上不深不淡的化了妆,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哎呀,张县长,大白天的锁这个门,我这还以为你不在办公室呢,是不是偷偷摸摸的干啥好事呢?”柳如风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和眼前王青山的地位,说起话来随意的让人想给她俩耳刮子。
不过王青山已经习惯了,柳如风这个人虽说作风上随意了点,但还是有点可用之处的,特别是在调查修路打架那件事上,王青山就觉得柳如风可以用,甚至可以重用,虽说她不是官场的人,但骨子里却要比官场那些干部们明白的多,这个出了名的交际花,对燃翼官场中的那点事,简直就是了如指掌。
王青山也有自己的底限,虽然柳如风处处在勾引自己,但自己是绝对不能跟她有超越友谊的事情发生的,这个女人动不得,也不能动,但也不能得罪。现实中这样的人太多,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她保持好一定的距离,不能远也不能进,这个度王青山把握的非常好。
柳如风跟王青山开了这个玩笑,王青山笑着回答她道:“哎呀,柳总啊,我这办公室能有啥好事啊,要不你进来视察视察。”
柳如风一边往里走,一边又花枝招展的说道:“这可是衙门,我哪敢视察啊,不过你若是真想有好事,我可以成全你啊。”
王青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女人真是太善于勾引男人了,如果换成别人,说不定就会被她这话俘虏,就算她不说这话,仅仅一个让人销魂的眼神,就能俘获大部分男人的心,王青山有一定的定力,他虽然身体上有了不适的反应,但这个度,他还是能把握得住的。
“坐吧,我给你倒水。”王青山说完,亲自给柳如风倒水,拿茶叶盒子的时候,王青山问了她一句:“上次我给你的茶喝了么,怎么样?”
柳如风没坐下,而是径直走到了里屋的门口,往里瞧了一眼,给人一种想捉奸的意思,听王青山问,她回答说:“不瞒领导说,我哪敢喝啊,这可是御赐的茶叶,我放在家里供着呢!”
王青山没理会她左看右看,而是把倒好的水放到了茶几上,站在茶几边上,看着柳如风,等着她入座。
柳如风在王青山办公室巡视了一周,然后给王青山抛了个眉眼,抬起手打算拍拍王青山的肩膀,但抬到一半,她又识趣的放下了,或许她意识到了王青山的地位,也明白这个男人不是那么容易俘获的,所以才收敛了不少,但她的话却没有丝毫的收敛,她坐到沙发上,朝她旁边摆了摆手,说道:“领导这段时间够忙的啊,也不去我那里视察工作了,我今天来是亲自请您去指导工作的,不知道领导赏不赏我这个老脸啊?”
王青山没坐到她身边,而是坐到了她的对面,然后笑着说:“柳总客气了,怎么能劳您亲自来请。”
柳如风瞥了一下嘴,说:“我不来请,您不去啊。”
王青山哈哈一笑,对柳如风道:“上次的茶叶要是不好喝,那我再给你带点别的,我这里没别的东西,就是茶多。”
柳如风明白王青山的意思,他这是在告诉她,有事你就说,没事我这还忙着呢。
不过柳如风今天来还真有事,官场那点动静,在她那里根本就不是秘密。县里要成立担保公司,她早就想来跟王青山聊聊,倒不是她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只是她觉得,王青山目前的处境就是拿不准谁当担保公司的负责人,与其等王青山亲自去考察,还不如自己给他推荐一个。
这个忙,柳如风是主动来帮的,她已经改变了对王青山的策略,这么久了,不管她使出怎么样的招数,王青山就是不上钩,看来她的姿色是打动不了王青山了。既然这样,倒不如换个思路。不得不说,这个女人也有她的聪明之处,柳如风要让王青山相信自己,她要做到成为王青山的亲信,或许这样也能从另外一个角度把王青山俘获,这种精神上的俘获也比肉体上的俘获效果持久,而且也坚固的多。
柳如风说话不绕弯子,她收了收脸上妖艳的表情,对王青山道:“你别先给我茶叶,我这还有事跟您汇报呢。”
王青山笑了笑,没想到柳如风还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便把后背往沙发上一靠,道:“哦?柳总有啥事啊,说来听听。”
柳如风不含糊,直言不讳道:“最近县里想成立担保公司,我这里有个人选,不知道县长大人有没有兴趣听听。”
王青山心里咯噔一下,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柳如风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县里有人走关系,市里也打电话插手这件事,现在一个酒店的经理也来瞎参合了,难道这个担保公司的负责人诱惑力有这么大么?
不过县里的副科级也好,市里的领导也罢,他们所有的行动都是一个目的,就是从中得到一些属于自己的利益罢了。而柳如风这个人应该不是奔着利益来的,因为王青山知道,柳如风不会俗到那种地步,虽然她爱财,但她更爱的是地位。不然她不会跟县里这么多领导不明不白,她的需求很简单,那就是一手遮天,把控县里大小事务,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她不是官场中人,根本就实现不了女领导那种威武,所以柳如风走了另外一条路,能把县里的领导拿下,那么她就有了面子,就能满足自己某方面的虚荣心。
现在她要参与这件事,或许也是为了实现她的目的,不过凭着王青山对柳如风的了解,他觉得这个女人对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倒不如让她先说说,行不行的反正又不会接着答应她。
想到这里,王青山坐直了身子,说道:“哎呀,柳总真是雪中送炭啊,我正为这事发愁呢。”
柳如风白了王青山一眼,道:“领导可真会说话,先说好了,我可没私心啊,不像某些人竟推荐些自己的关系,说白了还不是为了那点好处么?”
王青山愈发的对柳如风刮目相看了,她知道的也太多了吧,而且说起话来一点都不掩饰,他刚才还稍微怀疑自己的想法,现在看来,他隐约感觉柳如风这个女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应该是有所改变了,不过现在来说,自己掌控她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不跟她发生什么超友谊的事,那么自己就能牵着她的鼻子走,当然,就算是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那这个主动权自己也有信心把我在自己手里,只是他现在根本就不想发生什么。
王青山听完柳如风的话,哈哈一笑道:“柳总的话可真是一针见血啊,有种女大侠的风范。”
柳如风撇了一下嘴,看了一眼王青山,说:“你不是想从经济局选个副局长么,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他是党外人士,名字我不说了,你知道,这个人靠得住。”说完,柳如风又多此一举道:“我跟他可没啥关系啊,不信你可以调查。”
王青山知道柳如风说的是经济局的郑天明,这个人不是党员,是民盟的人,而柳如风也属于民盟,所以她推荐他,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个人的材料虽然自己看过,但郑天明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王青山还真没见过他,也可能见过,但没注意过,而柳如风今天推荐他,应该有她的原因。
王青山便问她:“郑天明,对不对?你说说推荐的理由吧。”
柳如风点了点头,说:“对,是他,我跟他都是民盟的人,这个郑局长为人很正派,在经济局副局长中,也就是他最适合这个角色了,其他的我不多说,郑天明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性格和你差不多,这就是我的理由。”
王青山心想,这算是什么理由啊?性格差不多就一定要用么?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个人是民盟的,说不定很多事情处理起来还好办呢!担保公司本来就是编制外的单位,甚至还谈不上一个单位,只是经济局行使这个权利罢了,党内人士有些事情是不能参与的,而党外人士,那就方便的多了。
想到这,王青山打算考察一下这个郑天明,看看这个人到底适合不适合这个角色,而且这么做,也不会驳了柳如风的面子,再者说,大不了经济局的四个副局长都考察一番,先从这个郑局长身上开始也可以。
王青山笑了笑,对柳如风说:“你的理由很充分,这样吧,明天,我找他谈一谈。”
说完,王青山站起身来,走到里屋,拿出一盒茶叶,放到茶几上,对柳如风说:“柳总,这是南方的茶,不嫌弃的话,你尝尝。”
柳如风有点受宠若惊了,每次来王青山都送给她茶叶,她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了,除了这是王青山让她离开的信号,到底还有啥意思,她一时还还真想不出来。
柳如风也不推辞,既然给了,拿自己就要,王青山这里应该没有孬茶,说不定比自己喝的几千块一斤的还要好,柳如风站起身,拿着茶叶,笑了笑,对王青山说:“领导,你说我怎么报答你好呢?要不……”
王青山知道她有**了,便堵住了她的话,说:“你给我推荐这个人,就是报答了!”
柳如风吃了个哑巴亏,朝王青山一摆手,头也没回,道:“走了,领导拜拜!”
王青山看着这个如风一般飘忽不定的女人,心里感慨万千……。
……
很快,郑天明接到了县政府秘书科的通知。当然,这个通知是非官方的,王青山的秘书亲自给他打的电话,而且打的是他的手机,内容也很简单,说张县长有请。
这个通知对于郑天明来说,几乎就是大年初一头一回啊,他本身不是党员,在经济局挂着个副局长的帽子,几乎没什么实质内容,平日里他也就是喝茶看报,无所事事,用别人的话来讲,他就是占了**党派的光,要不然,他肯定当不上这个副局长。
正如柳如风所言,郑天明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但工作起来却是非常认真的。这个从燃翼农村长大的本科生,一参加工作就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那就是干工作,绝对要对得起自己拿的工资。
结果他进了官场,而且还是经济局这种务虚的部门,起初每日喝茶看报的生活让他非常郁闷。燃翼那时候的经济非常落后,经济局也就是那么三五个人,根本就没什么事情做,郑天明着实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政府给他发着工资,而自己却每日无所事事,心里有愧。
后来,慢慢的经济局开始有了实质性的工作,但凡交给他的任务,他都是全心全力的去办。每件事他都当成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结果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即便如此,郑天明也没有破了他自己的原则。
后来,参加了民盟,县里统一战线工作做的很到位,提拔他当了副局长,分管自己的那一摊子事。每年,他分管的那块总能在市里受到表扬,这让郑天明非常自豪,而由此,他在县里也开始小有名声,但由于他是**党派,有时候有优势,有时候也就是劣势了。
郑天明跟柳如风接触,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县里民盟开会,郑天明和柳如风恰好坐到了一起。就这样,两人互留了电话,柳如风这个人其实是看不上郑天明的,一来他没有实权,如果自己把他纳入到自己的裙底之下,那对自己来说得不偿失,二来郑天明也不是柳如风喜欢的类型,这个人总的来说还是太死板。
后来两人渐渐的熟悉了,柳如风觉得这个人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一定的才能的,特别是他敢作敢当,而且遇事不惊,这一点跟她后来接触的王青山有些相似,这次县里成立担保公司,要在经济局副局长中选一个负责人,柳如风觉得郑天明最合适,所以就跟王青山推荐了这个人。当然,柳如风没有把这个人情卖给郑天明,所以郑天明接到通知以后,还是比较意外的。
意外归意外,郑天明也能猜得出王青山找自己应该是跟担保公司有关。经济局这两天所有的话题几乎都跟担保公司有关了,特别是其他副局长开始的这些行动,更是让郑天明觉得这个担保公司负责人的油水有多么丰厚。郑天明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是民盟的,即便有这个大馅饼落到经济局,也轮不到他头上,其他副局长各显神通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行动,甚至连关注都不关注,因为他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
可王青山的秘书给他打了个电话,挑明了说县长要请他过去,这让郑天明有些意外。他不敢怠慢,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副局长,他基本上没有机会跟王青山单独见面,就算是县里有啥活动,见到王青山,也基本上没他说话的份。
不过王青山召见了,郑天明还是多想了一些,他觉得这件事应该是有人推荐自己,否则王青山不可能找自己谈话,但具体是谁推荐的,郑天明不知道。
由秘书带着,郑天明来到了王青山办公室。
郑天明站在门口,看着正在伏案批文件的王青山,一本正经的说道:“张县长您好,我是郑天明。”
王青山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稍微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沙发,示意让他坐下,然后又低下了头。
郑天明毫不含糊的坐到了沙发上,秘书倒完了水便退了出去。王青山在一个文件上写了几个字后,这才重新抬起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郑天明见状也立即起身,王青山走到郑天明面前,跟他握了握手,说:“郑局长,久等了,坐,坐吧。”
郑天明笑了笑,没说话,握完了手,他重新坐下,王青山坐到了他对面。
“郑局长,今天找你过来是想跟你谈谈担保公司的事,你是经济局副局长,担保公司的负责人要从几个副局长中选一位,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当然,这只是一个程序问题,四个副局长都要谈的,你是第一个。”王青山毫不避讳,但他的话也充满了未知数,而且他明确表明,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谈话,重要的是四个副局长都要谈,当然,这是王青山的策略,也是他考察郑天明之前的准备工作。
郑天**里稍稍的踏实了一些,既然是例行谈话,那么自己就有啥说啥好了,反正这个好事也不会落到自己头上,自己也没必要在县长面前把马屁拍的啪啪响,不过郑天明内心还是想当这个负责人的,毕竟这个位子实在是太诱人了,所以他对于王青山的态度,还是比较真诚的。
听王青山说完,郑天明一本正经的说:“县长,我知道这件事,担保公司设在经济局,就是对经济局的信任,我想这件事不管是谁当,都会从大局出发,为县里的经济做贡献,才是我们几个的任务,谁当我本人都是全力支持的。”
王青山没想到这个郑天明这么快就进了状态,这分明就是跟自己表面了一个态度嘛,他很想当,但是不会拱到头上一个大疙瘩,这话说得挺有水平,重要的是能一针见血。
王青山嘴角上稍微的笑了笑,现在凭他的这一句话还不能判断这个人到底适合不适合,所以他继续说:“你这个态度还算真诚,不过这几天你们局的几个副局长,还有其他科局的副科级都在争这个位子,找关系,跑门路,费了不少功夫啊。”
郑天明虽然听过说王青山这个县长跟别的县领导工作作风上有些不同,但他实在是没想到,王青山竟然能不同到这种地步。这话当着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副局长说出来,可谓是前无古人。
很明显,王青山这是对这些人不满的。好在自己并没有动用什么关系,所以听到这些话,郑天明也不心虚,只是这话该怎么接呢。
如果自己认同王青山的说法,那么必然会让王青山联想到,自己是有心打算争取到这个位置的,而且这话要是传出去,恐怕自己在经济局也混不下去了。
这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身边的人,万一谁给自己穿个小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自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可如果不顺着王青山的话说,那么必然就会跟眼前的这位县长唱反调,县长是找自己来谈话的,而且这个大领导比自己可不是高了一点半点,那也是千万不能让他感觉到不爽的。
思来想去,郑天明觉得应该走中庸路线,谁也不得罪,他顿了顿,对王青山说:“县长,您说的这事我也听说过,现在县里也都公开了,不过我觉得,既然有这个机会,换做谁都会去争取一下的,只是争取的途径不同而已。”
王青山对于郑天明的回答还是比较满意的,他至少不会把自己的好恶表达出来,自己给他出的这个难题他能迎刃而解,不得不说,柳如风这个人看人还是比较准的,这个郑天明还真的跟自己颇有几分相似,不过王青山还没完,他要放出最后一个难题。
王青山在表情上没给郑天明一个态度,而是依然小迷糊的问他说:“那你怎么看这件事?”
这事?哪事啊?是别人跑门路的事,还是成立担保公司这件事啊?郑天明糊涂了!
王青山的这个难题不得不说出的有些不地道,这分明就是把郑天明往阴沟里带。不过王青山不这么做,他心里也不敢确定这个人到底合适不合适,其实这个问题也不难,按照王青山的思路,郑天明只要是说几句套话,那就算是他合格了,只要是他脑子转的够快,把上一个话题立马刹住车,那么这个问题就简单的多了。
郑天明糊涂的原因就在于此,王青山让他谈谈看法,刚刚才聊到很多人都相当这个负责人,让他谈谈这件事的看法,那是理所当然的。如果立即改变话题,他怕转变得太快,跟王青山想到两处了去,那自己就会给王青山留下个脑袋不活的把柄了。
不过郑天明这个人有优势就在于他根本就不会觉得这件好事就是他的了,不管自己怎么回答,反正这个负责人的角色是落不到自己头上,所以他虽然糊涂,但不紧张,虽然郁闷,但不纠结。
郑天明犹豫了几秒钟,一本正经的说道:“张县长,其实成立担保公司这件事我个人觉得非常有必要。在经济局呆了这些年,咱县里的小企业我都了解,他们缺的就是资金,县里拿出这么大的诚意帮他们担保,对于这些企业来说可是雪中送炭,这事要是运作好了,我想,燃翼不出五年,肯定会大变样的。”
最终,郑天明没有把话停留在上一个话题上,而是把自己对成立担保公司的看法说了说,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这些话却是他的心里话。他在经济局没地位,主不了事,但这不代表着他不明白事,既然跟县长谈话,那就有啥说啥好了,反正自己也不指望在仕途上再有什么大的发展,这样其实自己已经很知足了。
王青山点了点头,顺着郑天明的意思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个担保公司运作起来,作用非同小可,那些争着抢着想当负责人的人,心里的想法我都明白,如果这些人来运作担保公司,我觉得免不了要多费几年功夫,甚至这担保公司就白成立了。”
说完这话,王青山起身回到办公桌,扭头对郑天明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去吧。”
郑天明似乎是明白了,王青山的这个暗语说的成了明话,在经济局,只有自己没跑门路,找关系,他这么说这不是明摆着把这个位子给了自己么?
不过郑天明也不敢确定,毕竟在没下文件之前,谁都不敢说什么。王青山今天破例的跟自己谈话自己已经是很激动,很有成就感了,县里凡是当副局长的,能跟县长说上话的又有几个呢?
郑天明告别了王青山,想了整整一天,各种猜测他几乎都想到了,但有些事还是迫于身份的问题,实在是不敢太肯定。
事情貌似来的很突然,王青山跟郑天明谈完话的第二天,县里就出了一个通知,正式成立了燃翼县中小企业投资担保有限公司,公司设在县经济和信息化局,副局长郑天明担任法人代表,并主持担保公司工作,成员由经济局人员组成。
这纸通知一下,县里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甚至连经济局的一把手都感到意外,这件事县里根本就没跟他商量,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郑天明到底动用了何方神圣,竟然把王青山给俘获了。
郑天明也有些不敢相信,昨天跟王青山说了不超过十句话,今天这个馅饼就砸在自己头上了,他把所有的可能又重新想了一个遍,但还是没有结论,他根本就想不明白,王青山为什么只找了自己去谈话,而且最后还把这个重担放到自己身上,虽然自己有信心把这件事做好,但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
更意外的是经济局的其他三位副局长,这三个人都动用了自己的关系,有的甚至还为了这点事找到了省里的领导,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向沉默不语的郑天明却成了最后的胜利者,这个谜团他们实在是解不开,或许这辈子也解不开了。
白纸黑字写得再清楚不过,通知一下,所有想拱这个位置的人,心里那简直就是哇凉哇凉的。
郑天明本打算去感谢一下王青山,至少把自己的心情跟他表示一下。但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没这个必要了,王青山的作风在燃翼已经打了出去,他从来不会轻易的接受谁的感谢,也不会把这个人情记在谁的头上。只要你工作做得好,那就是对他最大的感谢了,郑天明觉得,既然王青山这么信任自己,自己为何不干出点成绩来让他看看,只要是让王青山觉得,他选这个人选对了,那么要比自己给他送多少东西强得多。
担保公司虽然成立了,但还不能马上投入运行。前期工作虽然做了不少,但后续准备工作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跟银行签订协议,起草针对企业的政策,工作流程的细化等等,虽然这些市里都有现成的模版可以拿来运用,但燃翼也有本地的特色。
按照县里的要求,担保公司必须在一个月内正式运行。而且要出台一项对外公开的政策,接受县里的监督。
在一个月内完成这一系列的工作,郑天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好在他这个人不怕有压力,就怕没事干,通知下了的第二天,郑天明便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担保公司里面,他要做给王青山看,更要做给其他人看,这个窝了十几年的老同志,一旦有了自己发挥的平台,那他的潜力就是不可估量的。
担保公司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荷花园大酒店的美女经理柳如风和老板郝卓机也没闲着。
其实起初柳如风跟王青山推荐郑天明当担保公司老板的时候她就考虑过,毕竟这个人选她没有给王青山推荐错,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王青山感觉郑天明这个人还是有些头脑的,即便不是他心中的最佳人选,也是一位不错的选择。所以柳如风之前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她的消息很灵通,如今看来,她已经掌握了主动权,柳如风跟老板郝卓机两个人,利用好了县里成立投资公司的契机,准备合伙搞一个农业产业项目。
两人虽有独到的眼光,但也免不了走一走金铭集团的路子。他们想从乡镇上搞一片地,然后种植中草药,产出的草药卖给金铭集团的药厂,这样风险小,利润大的好事,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之前柳如风也已经跟金铭集团洽谈过了,现在来说,金铭集团虽然自己种植草药,自己生产,但现在的规模还打不到自己的要求,况且在加工地收购药材,成本低,产出大,而短时间内投资种植业又存在一定的市场周期,况且手续问题也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柳如风的想法恰好也符合了金铭集团的思路。
当然,柳如风也并非只是在中草药种植上打算大干一把,她自己还搞了一个孔雀养殖场。这个养殖场是她自己的产业,跟老板郝卓机没关系,她觉得,如果孔雀养殖的利润可观,下一步就扩大规模,搞一个集中草药种植及稀有动物养殖为一体的企业,如果有可能,她还想找个地方养一养娃娃鱼。
虽说现在燃翼县大力发展农业,而稀有动物养殖业属于林业产业,柳如风不愧是叱姹风云的人物,她已经看到了燃翼经济发展的趋势,这农业如果发展起来,林业也自然会顺水推舟,先下手的永远都是成功的。
当然,柳如风敢于这么做,她也不是空穴来风。燃翼县农林业资源发达,如今又加上有政策倾斜,借着这个东风,柳如风觉得现在不搞就会错过天时地利的大好时机,而更重要的则是她看中了王青山上层的人际关系。
王青山自从去了邻县考察,回来之后在燃翼县着实刮起了一阵风,各种消息满天飞。议论最多的则是王青山跟农业部的领导异常亲密,甚至超出了正常的那女关系,这当然是民间议论,但无风不起浪,柳如风也意识到了王青山跟上头的关系不一般,如今自己跟王青山所说还谈不上多么亲密,但话还是能说的上的,同样的条件,有好处,王青山不会不给自己这个面子的。
固然,农业部目前对燃翼的支持还没能拿到面上,很多人也没有体会到国家对燃翼的照顾,但柳如风有她长远的眼光,既然王青山这个关系在这里摆着,那么不用白不用,搞一点事情做,总比自己挂着个酒店的破经理要强得多。
客观的人际关系总是那么的扑朔迷离,特别是在官场这种风云突变的特殊行业,更是拿不准王青山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调走。柳如风和郝卓机更大的原因还是来自于县里的这个担保公司,毕竟担保公司所有的政策是向农林业方面倾斜的,就算是没有王青山的关系,只要担保公司在,那么他们就不怕资金跟不上。
……
担保公司的成立和运营是燃翼县里的一件大事。
很多中小企业看准了县里这个大快人心的政策,充分利用各方资源,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通过担保公司拿到了救命的钱。那位打算跳楼的老板现在的企业也已经开始开工建设了,王青山为此还专程去了一趟,看到担保公司的效果如此明显,王青山从心里高兴。
郑天明这个人倒也没有辜负王青山的希望,他的工作认真程度在于严格按照制度办事,但他也不属于那种一成不变死板至极的性格,不但能适应广大中小企业的需求,而且还能抵制住一些借此发横财的人。所以,郑天明在担保公司的地位也是日益高涨,甚至有人说他即将接替经济局局长的职位,当然,这只是传言,但由此可知,王青山值得自豪的有一件事,则是用准了人。
中小企业因为县里有了担保公司而渐渐的活了起来,而与之相配套的各项工程也开始有了新的生机活力,不管是基建、道路、加工、物流甚至个体经营业,也有了回暖的迹象。
这对燃翼来说自然是好事,但活经济的同时,也会活跃另一部分人,经济低迷的时候,他们会消沉,而经济一旦出现复苏苗头的时候,他们便像是结束了冬眠的动物,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这部分人便是社会的污流。
在燃翼,高利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比较盛行的。特别是在担保公司成立之前,很多个体经济和中小企业为了继续生存下去,不得不借用高利贷。但他们低估了高利贷的威力,以至于最后成了驴打滚、利滚利的时候,他们无法偿还,而由此导致的一系列社会问题和刑事犯罪也随之而来。
担保公司的成立并没有彻底消除这种现象,中小企业通过担保公司拿到的贷款毕竟是有个上限的,而企业为了尽快营利,又有一部分‘放心款’使用,以前不敢涉足高利贷的人,也开始把目光聚集到了他们身上,虽然额度不大,但风险是同样存在的,时间一长,必然会引起更多的社会不和谐因素。
当然,高利贷并非只是局限在企业贷款方面,很大一部分也流入了赌博业。可以说,赌博业的发展是跟高利贷息息相关的,甚至于没有了高利贷,赌博业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正是赌博这种现象,滋生了很多社会问题,以至于把燃翼的社会环境污染的一塌糊涂。暴力事件层出不穷,甚至于前几年闹出人命也不再稀奇。
任何事情不怕有,就怕普遍存在。老百姓都会有一种错误的观念,就是存在即是合理。
在燃翼,高利贷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个产业了。虽然它存在,但并不合理,而且不合理程度已经触及了法律,只是很多事情,普通老百姓不知道罢了。
不仅如此,中小企业有了回暖迹象以后,社会治安环境日况俱下,起初王青山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但慢慢的他发现,每三起社会治安事件中,至少有两起跟暴力抢夺工程有关系,当然,这种暴力抢夺虽然以前也有,但却没有现在的这么严重。
燃翼跟许多地区一样,每个地方都有那么一批人,他们仗着自己的家族势力或者关系网,来垄断一个地区的工程或者是某个行业。虽然这种现象普遍存在,但迫于这些人的势力很强,有些属于地头蛇,有些属于流氓地痞,有些仗着有后台,彻底消除这种现象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就燃翼来说,没有什么自然资源,所以霸占资源这种现象并不存在,但这也不能排除在燃翼这种现象少,大了不说,从小了说,燃翼农贸市场上的活鸡活鱼供应就被一个势力控制着,燃翼老百姓吃的鸡鱼,有百分之九十会通过这个势力的手,其他人根本就无法插足,如果硬进来插一脚,那么就会给自己带来不可逆的麻烦,干这行的人时间长了,也便适应了这种现象,只是吃亏的是老百姓罢了。
这当然是鸡鸭鱼肉这等小事情上,往大了说,燃翼所有工程的土石方也被一伙势力控制着。他们垄断了所有工程的土石方运输和买卖,不管是什么工程,只要是涉及到了土石方,那么必须由这伙人来承接,虽说没有扰乱市场价格,但这种高收益的事情给这些人带来了不可估量的经济利益,而一些不之情的外来施工队,往往因为不遵守这个游戏规则,而落得个凄惨的后果,如果这些外来队不服,那么势必会引起一场激烈的争斗,导致出现群体斗殴事件,更有甚者会引起群死群伤的事件。
不只是外来户,燃翼的地头蛇有很多股。一方占据主要地位的时间长了,势必会引起另外一方,甚至几方的不满,谁都不服气,这样一来,就像是两个狮王争夺领地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现象时有发生。
燃翼的经济才刚刚有了回暖的势头,这些事情就接踵而至。这让王青山不得不考虑一下下一步的工作策略了,他决定先从社会治安方面下手,好好整治一下燃翼的社会环境。
对于燃翼来说,各种阶层的利益共享和各类势力的你挣我夺已经是几十年留下来的隐患了。虽说表面上基本形成了和平共处的局面,但实际上暗潮涌动,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起一阵强大的骚动。
这次担保公司的成立,其实就已经触及了高利贷控制者的利益,而一系列的社会反映,如果不马上拿出点措施来,引起蝴蝶效应,到时候想控制恐怕也无能为力了。王青山想发展燃翼的经济,这些不利于经济发展的因素他要首先消灭掉,就算是不消灭,那也要压一压他们的势头,否则给燃翼带来的不是推动经济的发展,把经济拉回到十年前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青山是道家出身,他明白阴阳相济的道理,他知道不可能把燃翼县不和谐的因素一扫而光,达到理想的状态,首先来说,把聚众赌博的人都抓起来,显然是不可能的事,而关闭县里所有的洗浴中心和**店,洗头房,也是不可能的。他要做的,就是要重点打击一下高利贷和暴力争夺土石方这两件事。
当前来说,高利贷干扰了燃翼正常的经济秩序,引发了不少社会治安事件,而暴力争夺土石方,则是拖了县里的发展的后退,很多集体械斗就是因为抢夺土石方而引起的。
至于别的事情,王青山不打算插手。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如果把燃翼的社会治安环境搞得一尘不染,这是他不可能做到的。
当然,这样的事情王青山一个人还决定不了,虽说他有这种想法,但还是要征求一下各副县长的意思。毕竟,这个决定如果一下子放出去,还是要获得多数人的支持才能行得通。
县长虽然掌管县里的一切事物,但有时候也不是一手抓的,强推不是没可能,而且那些副县长也不敢正面反对,但有人心里不同意,肯定达不到预想的效果,而且工作做起来也很难。王青山虽为县长,但他懂得放权的意义,提出自己的想法,然后让手下的人发表一下各自的想法,这样不但有利于完善自己的意图,还会因为尊重大多数人而利于工作的开展。
王青山跟吴忠诚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些。吴忠诚属于势力派,他做出的决定,谁都不能发对,甚至连个意见都不能提,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谁敢反对,就是跟他对着干;王青山的性格跟他不一样,所以做事风格也迥然不同。
王青山想先跟几个副县长沟通一下,当然,这样的沟通属于私下里沟通,也就是说他要先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几个,听听他们的意见,然后再走正常程序,开一次县长办公会,讨论决定以后上县政府常务会宣布。
其实说到底,王青山打算整治一下县里的治安环境,特别是要动高利贷和县里的地头蛇,这不是小事,甚至也能算的上是编入县志的大事。前几任县长都没有这个胆识,更没有这个能力做出这样的决定,但王青山在想,既然这种现象阻碍了燃翼的发展了,那即便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他也要搞一搞,这种胆识,或许只有像王青山这样有魄力,有想法的人才能有的。
王青山第一个要谈的,就是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仝辉。
仝辉虽在县委也属于常委级别,也有发言权,但在政府这边却在王青山的领导之下。他是常务副县长,也就是说县长不再的时候,他是要主持县政府工作的。王青山第一个找到他,自然有他的地位因素所在。
仝辉这个人虽然现在还没有成为王青山的左膀右臂,但自从王青山当上县长,仝辉多少还是有点佩服他的,他觉得王青山不一般,是一个干实事的人,县里这么多年来,政府工作一直是全市的牛尾巴,但王青山却扭转了这种局面,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把个人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是顾全大局,从整个燃翼县来考虑的。
当然,仝辉进入县委常委班子的时候要比王青山早得多,很多时候,王青山对他也是比较尊重的,毕竟这个人在燃翼的影响力在某种情况上,要比自己大得多。
仝辉经常早晨都会来王青山办公室报到,其实跟大多数副职一样,早晨刚上班,如果想跟一把手拉近点关系,都会汇报一下工作的。跟往常一样,王青山到办公室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泡茶,仝辉便在外面敲门了。进门后,仝辉先是跟王青山聊了聊这两天的天气,又说了几分钟昨天的新闻,等王青山的秘书忙活完,退了出去,他才很自然的坐到了沙发上。
仝辉简单的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几件事,王青山交代完了,便打算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一说。
王青山说道:“仝县长,我有个想法,琢磨好几天了,一直不敢枉然决定,想听听你的意见。”
仝辉一听,知道王青山这是客气,但这话听上去倒是很受用的,毕竟自己的地位在这句话里面得到了提升,仝辉笑了笑,客气的说:“县长,什么事?”
王青山开门见山道:“是这样,最近一段时间,燃翼的社会治安很不好,我想重点整治一下,特别是高利贷和最近的几起暴力抢夺土石方事件,你觉得这件事可行么?”
仝辉的脑子迅速转了几圈,他知道,王青山绝对不是优柔寡断之辈,说不敢枉然决定,其实就是想得到自己的支持,而王青山提出的这件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决定的,至少对于仝辉个人来讲,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招惹这些人的,但如今王青山的魄力来了,想搞一搞了,自己虽说是常务副县长,但也从来没跟这些人打过交道,搞一搞也未尝不是好事。
仝辉没有立即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犹豫了几秒钟后,问王青山道:“县长打算怎么搞?”
王青山说道:“我只是有这个初步的打算,至于怎么弄,还没想到那么细。”
其实王青山心里早已经想好了,具体怎么操作那很简单,从最近发生的几件事入手,由点及面进行打击即可。但这个风现在是不能放出去的,就算是跟仝辉也不行,至于最后开常务会了,那是迫不得已放出去,但到了那个时间点上,即便是放出去,也无所谓了,但现在来说为时还早了点。
仝辉不再多问,他很有自知之明,便笑了笑说道:“县长,这件事我觉得是件好事啊,有些事是该整一整了。现在的治安环境很不乐观,虽然山为同志他们也没少干工作,但燃翼底子薄,这些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我觉得这件事要好好筹划一下比较好。”
仝辉嘴里的山为同志是县公安局局长吴山为,仝辉的话给王青山两个信号,一个是吴山为是他仝辉的人,要整治社会治安没事,但不能从我的人身上开刀,第二个意思则是,这些人不好惹,你王青山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吴山为跟仝辉两个人的关系很特别,如果说从政治因素来讲,两人存在某种利益关系,只是现在还不能捅破这层纸,但从个人因素来说,吴山为和仝辉还有点沾亲戚关系,虽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在官场,但凡有点关系就会被放大到无数倍,特别是两人的身份存在悬殊的时候,这层亲戚关系显得尤为重要。
王青山明白仝辉的意思,为了揭开他的困惑,王青山淡定的喝了一口茶,说道:“是啊,山为同志确实做了不少工作,这个大家也有目共睹……但如果再不治理,恐怕老百姓就会有意见了,这件事你也好好考虑考虑,过几天开个会,讨论一下。”
送走了仝辉,张继松把分管公安局的副县长李铁新叫到了办公室。
燃翼县政府这边有四个常委,王青山算一个,常务副县长仝辉,分管公安的李铁新以及分管交通的林从水各占一席。王青山把李铁新叫道办公室,也是想听听他的意见,但这个人对王青山却不是怎么看好,至少打心里是不服气的,因为他是吴忠诚的人。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置身在政府方面,李铁新也并非表现的像个刺头,由王青山定出的方向,他无条件执行,但到底是认真执行还是敷衍塞责,那就要看吴忠诚的态度了。
李铁新对于王青山打算进行治安环境治理的意思表现的很漠然,其实作为一个分管公安工作的副县长,县里的很多势力都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他明白,如果打击的对象不对,那搞不好自己就受到牵连。
老百姓嘴里经常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天下黑白一家人,虽然在燃翼,这种现象不是特别的明显,但有些人能垄断某个行业,背后里没有个人支持,那是肯定做不到的,就算是打打杀杀,也不一定能相安无事,只要是把上层搞定,成为自己的联盟,那么即便不用武力,很多事也是水到渠成的。
就拿高利贷来说,李铁新本人就是放贷者。
李铁新虽然心里不赞成王青山的想法,但嘴里是绝对不能直接提出反对意见的。他听王青山的意思只是打击两个方面,而且有没有打算斩草除根,便对王青山说道:“县长,好事是好事,但就怕到最后好事变成坏事,要是涉及面太广,恐怕不好处理了呀?”
王青山明白李铁新的意思,他当然不能处理自己的干部,这是整治社会治安,不是搞廉政作风建设。就算是牵涉出了某个同志,那也不能借题发挥,这是官场的大忌,否则你干点啥事都处理人,那没人会跟你去干了,当干部的谁没点事呢?
李铁新的顾虑也有他的道理,排除他自身,如果大力严查高利贷和暴力争夺土石方,说不定会牵涉出县里的高层,就算是吴忠诚也可能给牵涉出来,这是明摆着的事。
王青山笑了笑,看了看李铁新,道:“既然是好事,那么我们就干,就事论事嘛。啊,至于跟这件事无关的事,那我们就以教育为主。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
李铁新的大脑一时也没有中断过高速运转,他在努力的思考跟自己有关系的人和事,在评估着这件事情的风险程度。当然,单单是整治高利贷和暴力争夺土石方,虽然跟他也有点关系,但关系不大,有关系也无非是点小瓜葛,上不了桌面的,到时候把人一抓,自己这边就脱出来了,只要不大手脚的动刀子,还伤不到自己的筋肉。
更重要的是吴忠诚这几天的心情不好,李铁新还没有这个胆量把这种纯政府的事拿去跟他汇报,想听听县委书记的意思,好像已经不可能,他确定了自己的地位不会受到动摇后,对王青山说道:“县长,您说的没错,好事我们就要做,这件事公安局方面是大头,就让他们牵头搞,县里的其他部门也要配合,我个人赞成您的意见。”
说完,他看了王青山一眼,又补充了一句:“燃翼的情况很复杂,我觉得这件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先摸清了底细,然后再整治也不迟。”
王青山心想,摸底细?这还用摸么?县里放高利贷的就是那么几个人,而地痞流氓也不超过五波人,要打击很容易,他突然明白,李铁新所谓的摸底其实就是筛选一下,那些人可以动,那些人不能动,这样一来,他李铁新就可以脱出来了,而且也不至于得罪人。
现在还轮不到你副县长在县长面前指手画脚,王青山心里着实把李铁新嘲笑了一番,至于如何去搞,王青山心里有数,至于动谁不动谁,他心里更有数,虽说县里高利贷这股风现在刮的很狂,但只要抓住重点,打击几个重点人物,这件事情很好解决,但具体到这么细,王青山还不至于。
王青山笑了笑,对李铁新说:“你说的有道理,底细摸不清的确不能乱动手,公安局那边的情况你熟悉,那你就多操心了。”
李铁新想了想,说:“县长,您放心,该做的我一定会全力去做的。”
他省略了后半句,那不该做的呢?是不是就不做了,或许这只有李铁新本人才清楚。
王青山算是探出了他的意思,没有得到他的支持,但话里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李铁新不希望把这件事搞得风风火火,但对王青山来讲,你李铁新是不管同意不同意,这件事搞是要搞定了,至于搞到什么程度,那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其他的副县长,王青山不打算一个个谈了。虽然这件事还要涉及到很多部门,但在召开县长会的时候在讨论也不晚,但分管公安局工作的有副县长,可政法委那边还是要打个招呼比较好。
政法委书记同样也是常委,虽说政法委只是对公检法起协调作用,但为了尊重政法委的工作,这个招呼是不能不打的,即便那边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可面子上的事该给的还是要给的,只是没必要专门为了这件事跑一趟,王青山觉得,去县委的时候顺便跟他们说一声便是了。
王青山没跟副县长们谈一谈,但不代表他不找人谈了。李铁新的这种态度王青山其实早有心理准备,这个关键人物既然心存疑虑,那么也只好从根源下手,他让秘书给县公安局局长吴山为打了个电话。
吴山为也算是吴忠诚的人,也不算。虽然都姓吴,但没有亲戚关系。他也不是王青山的人,前任局长卸任以后,吴山为就一向秉承中庸之道,不得罪人,但也不会跟谁走的太近,虽说这样的人不善于在官场混,但吴山为属于一个例外,其实是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他不偏向任何一边,但从来没有得罪任何一边,但王青山当上县长以后,吴山为在默默的关注着这个年轻的县长,虽说现在还没有打算投靠的意思,但这个县长的某方面的能力还是让自己意料不到的。
其实上次王青山找钱海一事,吴山为后来是知道的,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也能意识到,钱海或许已经靠上了王青山,而钱海现在被架空,又是上任局长的事,所以吴山为不会得罪这个人,也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让县长看着不爽。所以那次跳楼事故,他安排钱海去调查,也算是在侧面给他一个信号,你还有被重新重用的可能。
当然这个信号也传给了王青山,以至于在跳楼现场见到浅海的第一句话便问了他,目的就是想探一下吴山为的意思,但钱海当时没想那么多,稀里糊涂就给打发了。
王青山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倒不是担心钱海帮他搞资料的事被吴山为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能奈自己何。况且,这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他做在意的是吴山为的态度,现在把他叫过来,其实就是想给他打个预防针,万一吴山为被李铁新唬住,那么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吴山为跟王青山接触过几次,能做到公安局局长的位子上,其实半只脚丫子已经迈入了县领导的行列了,虽然公安局长不是政法委书记兼任的,但吴山为提为副县级也是早晚的事,况且掌管这么重要的部门,跟县里的领导接触,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王青山跟吴山为谈话可以指示,也可以命令。但这两种态度王青山都没有使用,而是用的商量,这种待遇或许也只有常委级别的人才有的,而吴山为作为一个部门负责人,王青山能跟他商量着来,着实让他心里一热。
打击高利贷和暴力抢夺土石方其实吴山为早有这个意思,只是凭借他自己的能力现在还无法做到这些事,毕竟涉及到的领导太多,他明白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刚上任那段时间,他也曾想过重点整治一下,但后来还是放弃了,没有大领导的支持,这个工作他是做不下去的,破几个遗留下来的小案子,调整一下业务分工,也算是他烧完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
如今王青山有了这个想法,不得不说,这对吴山为来说是一个机会。虽说公安局局长的权利大,但再大也大不过县领导,特别是分管的县领导,其实吴山为早就对李铁新的做法不满意了,只是迫于人家是上级,自己无能为力罢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县长亲自给自己交代工作了,这也代表着李铁新这个人在这件事上是没有发言权的。吴山为恨不得举双手赞成王青山的想法,但他却表现的很淡定,淡定来自于他做事严谨的态度。
吴山为对王青山道:“县长能下决心整治这两件事,我作为公安局长还是有愧疚的,公安局一定会按照政府的意思,把燃翼的经济环境进行治理,让老百姓满意。”
有了这个态度,王青山也算是放心了,跟吴山为又客气了几句,顺便交代了一下保密工作,便结束了跟他的交谈。
县长办公会很快召开,其实在燃翼,县长办公会本来是每周一开的,但后来王青山觉得频率太高,很多事也没必要上办公会讨论,便取消了每周一开的习惯,变成了半个月一次,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随时召开,这样一来,王青山便有了主动权,可以随时召集开会。
但这件事王青山并没有操之过急,以至于跟几位副县长谈完了话,一周后他才借了例会的机会,拿出了自己的想法。
开办公会不比开常委会程序上那么严谨,县长和副县长坐到一起,讨论即可,任何人都可以发表一下意见,就算是当场定不下来,事后县里也可以出文件定夺,你反对或者支持,只是表面现象,对大方向构不成威胁,当然这种情况自从王青山上任后有所好转,但遇到特殊事情,还是可以特殊处理一下的。
所有人的到齐,会议开会。
副县长们各自汇报了自己分管的那片的工作以后,王青山肯定了一番之后便对大家说道:“今天还有件事需要大家讨论一下,近来我县的治安环境不容乐观,我想现在到了不止不可的地步了。燃翼要发展,老百姓生活要安定,这些不和谐的现象是绝对不能出现的,我的想法是先从打击高利贷和暴力争抢土石方两方面入手,大家可以发表一下各自的意见。”
此话一出,下边开始骚动,几个跟自己分管不沾边的副县长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而跟自己分管的有关系的人,却沉默不语,在思考着王青山的意思。
对仝辉和李铁新来讲,王青山之前已经跟他俩商量过了,而且自己的意思也表达清楚了,就没必要个这些副县长们多此一举了,所以闭着嘴像两尊大佛一样,任凭大家叽叽喳喳。
同样是县委常委的林从水脑袋里想的可不是那么简单,虽说他只是分管交通领域,但土石方这东西分交通工程的关系也非常大,他个人也吃过这种亏,县里几个势力霸占了土石方工程,这让他这个副县长也无能为力,虽说有人给他打点过,但那么点皮毛的东西也只是象征性的意思一下而已,自己说到底还无法掌握大局,连个土石方都搞不定,这个副县长也够窝囊的。
可谁敢跟这些人斗?斗好了还行,斗不好惹一身骚,最后再丢了头上的帽子,那就太不值当了。林从水觉得王青山的这个打算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如果把这些人给打倒了,说不定第一个受益的就是自己。
其实林从水现在表面上是吴忠诚的人,但他已经有点身在曹营心在汉了。王青山待他不薄,他心里清楚,而且王青山和吴忠诚的巨大反差也让他不得不开始琢磨着换条腿走路,不过现在叛变还不是时候,不叛变又不能表现的太突出,林从水这话怎么去说,着实让他大动脑筋。
众人议论了一番,也没人挑起这个头,林从水见机行事,另外两位常委副没有发言的意思,那么轮也轮到自己头上了,他扫了一圈,又把目光定格在王青山脸上,得到王青山的允许,他才慢吞吞地说道:“那我就先说说吧,十二天前,县里发生了一起故意伤人案,影响很大,经查,跟高利贷有关,半个月前,发生了一起聚众斗殴事件,跟抢夺土石方有关,虽然没造成伤亡,但影响也不小……”
说到这儿,林从水稍稍停了停,然后又继续道:“前天,有人被非法拘禁,据说也跟高利贷有关,这几起事件的发生,对我县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虽说事情不大,但反响很强烈,县长提出的这个意见我觉得很是时候,而且恰到好处……燃翼现在正在搞经济,这个时候决不能允许有这样不和谐的事件发生,况且这种事情以前也经常出现,我个人觉得是时候整顿一下了,而且整顿就要下大力气,就要全面铺开,彻底清除,要不然会后患无穷。”
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啊!李铁新在心里把林从水骂了个祖宗十八代,你他妈的还全面铺开,铺你老母!你个分管交通的,在这里指手画脚,也不怕烂了舌头!
李铁新有些坐不住了,他在想,要是不压一压林从水的势头,恐怕他亲爹姓啥他都搞不清了。在心里骂完了林从水,李铁新发话了:“林县长说的没错,记得也很清楚,这几起事件的确给我县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我个人觉得,也只是仅仅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而已,要是说影响了经济发展,我觉得这话题有点大了,打压肯定是要打压,但到底如何去打,那落到谁头上也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王青山很鄙视李铁新这种鼠目寸光的态度,不影响到经济发展,这不明摆着扯淡么?
王青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等众人说完了,剩下的意见就好说了。
果然,林从水还没发话,分管经济的副县长生贵伟咳嗽了一声,这些有热闹看了,李铁新这里刚说影响不到经济,这分管的副县长就上了。
生贵伟这个人平日里看上去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表面上看,也符合他分管那一摊子工作的本质,没有什么叱姹风云,也没有什么野心勃勃,但这个人的想法很独到,而且敢于说话,不管是谁,他都敢反对,也正是如此,王青山上台以后并没有把他给换掉,王青山觉得,这样的人最适合干经济,而且他身上还分管着工业和安全生产,这两方面的工作交给这样的人,干不好那才怪了。
生贵伟不说则已,说出话来就会一鸣惊人,他的表情很平静,谁也不看,就看着对面会议室的一把椅子,然后开始了他的论述:“县里搞了个担保公司,而且费的力气不小,现在看来已经初见成效,这也是县里领导的本意,但高利贷这东西横行霸道,暂且不说他影响不影响县里的经济发展,高利贷的存在本身就是违法的,难道说违法的东西不去打击,任由他肆意横行么?如过再不打,依我看,担保公司关门得了,让企业去贷高利贷去吧,反正有的是钱。”
这话惊煞了所有的人,也惊煞了王青山,他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个生贵伟发威。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在县长办公会上说出这样话的人,除了县委书记,恐怕他王青山说之前也要考虑考虑后果了,可生贵伟不考虑这么多,想说就说,不管这话是针对谁,也不管是站在谁的角度上,反正说就说了,爱咋地咋地。
其实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在官场上生存,官场讲究的是中庸之道,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根本就不能把自己的意思表现的这么直白,而且说出的话也句句带刺,这样的人只有一种后果,那就是被架空,完全不给你发展的提拔的机会。就算你得罪了少数人,但那一部分没得罪的,也不敢跟你去接触,生贵伟在官场这几十年,或许是改变不了这种性格,也或许是骨子里就是那种敢于硬碰硬的人。但他的命运,也许就只能停留在此了,好在他再过两年就退休,也无所谓什么提拔不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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