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梨花开满山。漫山的雪白,亦是漫山的芬芳。白鹿忽记起彼时三生石旁,梨花树下,卫影一身玄衣,眼带笑意。他款款的立在那里,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人。彼时她曾想:到底要怎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做他的妻子呢。
果真,她可真的是个运气好的不得了的人。
勾皇后母家的小妹进宫了,唤作韶梨的,今年将将十八,倒是个可爱得不得了的女孩子。安置好夕儿午睡,白鹿换了身淡青色的衣裳前往听音阁赴勾皇后的约去听戏。
演的是伏羲女娲相识相恋的故事,可惜的是扮演女娲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妇人,纵是声情并茂,可终究是年纪摆在那里,少了女娲少女时该有的灵动,难免令人惋惜。
席上却响起个分外清脆的声音,“韶梨年幼时贪玩,倒也跟着东荒有名的戏子学过几年。今日演的这出《伏羲女娲情》倒是韶梨幼时演得最好的,若是各位姐姐不嫌弃,就让韶梨为各位姐姐唱上一段如何。”
皇后病了多时,今得见小妹,难得的高兴,“在家中时我倒是常见你闹惯了的,就是不知道各位夫人愿意不愿意看你闹呢。”
众妇皆笑不语,唯白鹿开口笑道:“那今日我们可是有眼福了。”
只见那韶梨躬身行了行礼,落落大方道:“那韶梨就献丑了,只是……听音阁那位扮演伏羲的郎君不够英俊,韶梨自是不愿意同他谈情说爱的。”
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女儿家,说出些话来惹得众妇皆笑,如此直白,倒也可爱。一旁的公玉彩云打趣道:“那公主可仔细瞧瞧,这听音阁可还有其他什么英俊的男子,直接拉上台去,同公主谈情说爱去。”
公玉彩云说完,又引起一众笑声,倒是热闹。那韶梨倒也真将公玉彩云的玩笑话当真,果真仔仔细细的将听音阁的男子瞧了个便,目光最终定格在自门外而来给白鹿送外衣的徐无名的身上,指着他笑道:“我看这位郎君倒是使得。”
皇后立马掩了笑意,声音却还是十分的温柔:“当真是胡闹了,徐老师可是玉公主女儿的老师,德高望重,岂是能陪你这样的小女儿家胡闹的。”
韶梨拉着皇后的袖子撒娇,“梨儿不依,姐姐尚且不曾问过徐郎君的意思,怎的就知他不肯陪我这样的小女儿胡闹呢。”
皇后宠爱妹妹,终是朝徐无名开了口,“韶梨乃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我素日疼爱她,竟惯得她这般胡闹的性子,倒让徐老师见笑了。”皇后做得谦虚,音色里却满是宠溺,“东荒宫变,我远嫁在外,亏得韶梨照顾母亲,打理家事。倒也是难为了她,这般年纪却要受这般得苦。韶梨自小便爱戏乐,听说徐老师在音律上的造诣也是登峰造极,不如今日同小妹切磋切磋,指点指点小妹自然是最好的。”
皇后话说得极好,姿态放得这般底,倒是无法让人开口拒绝。徐无名瞧了瞧白鹿的眼色,只带着些笑意。略略思索后,拱手温和道:“无名之幸。”
戏台之上,鼓锣响起,女娲着苗疆服饰,赤脚跳舞出场,脚踝处的银铃铛随着舞步的变换泠泠作响,十六岁的女娲,见着心爱的伏羲,眉目含情,巧笑灵动,像极了当年的白鹿。
戏台之下鼓掌连连,众人皆是道好。白鹿亦同着鼓掌,笑着,眼角却浸出些泪来……戏毕,众妇皆拜别皇后离去,白鹿亦是起身离去,出了听音阁,徐无名紧紧跟来,将手中的外衣给白鹿披上,温和的道:“早春春寒,公主也要仔细着身子。”白鹿嘴角堆出些笑,却抬手拂了外衣,淡淡道:“不必。”随即吩咐一旁的丫头,“龙将军可是今日要去北荒?前些日子柳相公让做的春衣已经做好了,你带去龙将军的府邸,让他顺路捎给柳相公吧。”丫头应答了声“是。”忙赶回玉烟宫取衣裳了。徐无名依旧给白鹿披上外衣,却不曾想她却恼了,扯了外衣来扔在地上,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随即转身离去,迷离春雨中,唯留徐无名一人附身拾起衣裳,喃喃道:“我记得,你从前最爱穿这件衣裳。”
五月榴花红,转眼韶梨就已入宫两月,五月初六,是她的生辰。苏白平疼爱勾氏,对这韶梨自然是爱屋及乌,原本就是个女娃娃的生辰,也不算多大个事,但苏白平还是在醉清风设了宴,给韶梨庆生,也算是给足了皇后的面子。
醉清风乃是一栋楼的名字,楼共九层,傲立于白民王宫。顶楼藏着数万坛的好酒,清风徐来,香飘满城,醉清风之名故此得来。
席间一身紫色衣裙,美丽非常的韶梨起身向苏白平勾氏敬酒:“韶梨多谢姐姐姐夫为韶梨庆生,韶梨斗胆,向姐夫求个恩典。”
苏白平亦觉有趣,笑道:“你这小女儿倒是有趣,有什么愿望便讲出来,寿者为大,我必定应允。”
“东荒女子十九岁成年,今日便是韶梨十九岁生辰,韶梨有一心爱之人,望姐夫成全韶梨痴心。”
苏白平大喜,不曾想这小小女子竟有如此胆色,敢当众求取姻缘,颇有几分白鹿幼时的脾气性子,倒是对这小女子多了几分看重,遂笑道:“只要是我白民中人,尚未娶妻,姐夫必定替你做主。”
韶梨笑了笑,亭亭环视了一周,目光定格在一张紫檀木桌上,朗声道:“小妹爱慕之人,则是这位徐郎君。”
哐当一声,纤长指间的碧瓷杯滑落摔得稀碎。
苏白平变了脸色,瞧着席间面色不怎么好的徐无名痴痴楞了几秒,躬身去拾那跟前的碧瓷碎片。又转眼瞧白鹿,倒是没有什么情绪。韶梨察觉此刻殿内气氛尴尬,苏白平似乎也没有要表态的意思,心中便立时慌了起来,生怕误了这桩姻缘。
“姐夫说过,会替韶梨做主。如今我瞧着姐夫神色犹豫,可是徐郎君已有家室?韶梨乃是真心爱慕徐郎君,即便只是做个小小侍妾,韶梨也甘愿。”
“梨儿,莫失了分寸。”勾氏忙出来打圆场,斟了酒来端给苏白平,面上堆出些笑来,温和道:“夫君何不问问徐老师的意思?”
苏白平咳嗽几声,挡了勾氏的酒,为着照顾勾氏的面子,姑且还是只有走个过场问问:“那……徐老师的意思是……”
尚未等苏白平说完,白鹿将手中的碧瓷杯重重的搁在了木桌上,哒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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