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情悠

    
    时光流逝的六年，筱雪仰望苍穹，星空之下，世界是美好的。浩瀚无边的天空中，繁星点点，好似晶莹的泪滴。像你哭的时候，任由眼泪不住向下掉，连眼睛不待眨。说不上为什么，只想傻傻的任由思绪向美好飞奔。青春美好的年华，只争朝夕。
    当即月色空明，佳人倚栏。曾经的七岁女孩从一脸稚气蜕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矮小的身高已然是曼妙的身姿。——朱红绣裙，靛青纱帔，一条丝绦围在腰间，在左侧系出个松散的蝴蝶结，长穗子耷拉在绣鞋边；面若春桃俏丽修美，眼若秋水顾盼神飞，双眉微蹙，朱唇轻启微露皓齿，青丝如墨披于身后，一对墨玉臂环越发衬托出那凝脂般的细腻皮肤，真真是一个美女子。
    这壹年，筱雪拾贰岁。六年的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事，当然也可以改变某些人。
    “几年了，小蝶”筱雪感慨的说。
    “已经六年了，小姐”小蝶轻柔的回答。生怕打扰这一刻的宁静。
    小蝶望着筱雪，六年的时光与自家的小姐相伴，明白小姐又在想着什么。
    “是啊，已经有六年了，时光荏苒（rěnrǎn），一切都变得太快了”日月如梭往往复复，这已经是来到大宋的第六个年头了，一如既往的平淡，一如既往的繁忙，以至于忘却了曾经的梦想——游历大宋。黄月专门请了师傅来教导筱雪和另一名哀情的女子——彩蝶，两人之间倒也算是应了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了。
    每天练舞，女红各两个时辰，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教，也无一不学。筱雪很聪明，在现代的时候，每天浸泡于书海当中，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钱去报补习班学习其他的东西。因为对艺术方面的兴趣，何况现在又有了一个可以学习的机会，于是把用以高考的学习精神用来学习师傅的教导，所以学习的效率也很高。
    而对于筱雪来说，她是幸运的。那是在三年前，因为一场事故，令黄月发生了改变，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燃烧天际，正像夏夜里遍山开满的红心白瓣的野豆花一般，人们不顾一切地直冲向院中，嘈杂声持续不断，房屋吱吱地响着，众小厮一干人等，打水的打水，灭火的灭火，忙碌不停，一直到天边泛起鱼白肚，终于火光停止，木制结构的房屋在大火的烤烈下变为一堆焦炭。
    紧接着，一阵尖叫声响起，正心神不安的人们寻声望去……呕吐声不断，纷纷远离令人作呕的东西，只见形似人身的一堆焦炭正静静的躺在黑黑的灰碳之上，脸部的五官相互交融在一起，狞成恐怖的模样，看不出原先的容颜，血和肉身附着在焦灰之中，着实可怕，其间不时有轻风吹过，致使焦尸发出阵阵恶臭。黄月虽内心有所波动，但立马又恢复过来，吩咐着一小厮去报官。有的受不了就先离去，有的虽说害怕却由于好奇没离开，只是在一处站着，有的甚至胆大的，黄月的管家微微切切的摞着小步到达焦尸旁边，仔细的看着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线索，管家从头到尾粗略的看了一遍，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管家的视线，颤抖着的手伸向散发着恶臭气息的焦尸的身侧，一个金色的小环暴露在空中，同时也暴露了这具焦尸的身份。乍一看，是如此熟悉的手指金环。
    “是黄卫”
    “对，我看见他带过”
    “对，没错，绝对是黄卫”另有一人肯定的说。
    “可是黄卫武功高强，又是谁杀的呢”
    “我猜呀，肯定是江湖仇杀”
    ……
    老板听见是黄卫时，心中一惊，正暗自踌躇着。
    这时，正当人们猜测是谁有如此武力杀掉黄卫，是什么原因导致死亡，黄卫怎么会在这里时，官兵到来，将焦尸运走。之后的事筱雪并不知情，也只是听小蝶所打探的消息：官府草草结案，黄卫是被仇人先杀后烧尸，死亡原因是江湖寻仇。而在这件事不久，彩蝶离奇上吊而逝。
    自此之后，黄乐不会逼着姑娘们接客了，还会帮助没有家的女子收留她们，只是让她们当丫头使唤。而筱雪虽不用担心什么，却依旧在学习着古代女子所学的技能。
    在静慕的黑夜，筱雪待的有点久了，小蝶素知小姐性情，心思又细腻，于是走到台架边去拿了件羽纱面莲青斗纹的鹤氅（chǎng）。（注：鹤氅：析鸟羽为裘，后亦指斗篷类御寒外衣）
    “小姐，外面凉，披上吧”说着为筱雪披上了斗篷。
    迎面吹来的风，冰凉地从鼻尖擦过。筱雪裹紧了斗篷，把宽大的袖口遮掩住，防止被透凉的风儿沁拂。
    “咳，咳……”一阵轻咳声断断续续的响起。
    筱雪用拭帕捂住嘴巴。接着，感觉心中口中一时不快，气息凌乱，一股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延伸到嘴角，筱雪把拭帕从嘴边移到眼前，一摊红腥色的血展现在眼前。
    “小姐”小蝶见此情景，一时担心的说着，一时上前扶住筱雪。小蝶忙着又忍不住的别过筱雪，偷偷落下泪来。
    “小姐，何必呢，那药……”抽泣着。
    “小蝶，不用为我担心，没事的，这是我自己的打算”。
    “我虽然不用接客，可难免不怀有意之人，摞下病根的就不用怕了，花叶万年青虽含有毒素，但不会致人性命，具有失哑的作用，这普天之下终有解药的”
    ……
    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到”，晚上才说着毒药的事情，这天早上就发作了。筱雪从睡梦中醒来，不改现代的起床动作，睁开弥蒙的双眼，坐起身来，举起双手，然后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口中喊着早已熟悉的名字：“小蝶，小蝶”，只是今天与往常的略有些不同。筱雪用力的喊着，不见有什么声音，把手放在颈项上，稍稍用力，再次喊道，可还是没有什么声音，顿时筱雪慌乱起来，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没想到功效如此之快，使她还没来得及适应，喜的是药起作用了。
    慌乱之中，筱雪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惊动了不远处的小蝶，小蝶急忙推开房门，将呆坐在地上的小姐搀扶起来，坐在凳子上，然后拾起地上摔碎的茶杯。
    小蝶担忧的问道：“小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筱雪眼神中透露出哀愁，张大嘴巴想喊却喊不出来，小蝶明白过来，于是一边带着眼泪，一边冲向门外，说道：“我去告诉老板。”
    筱雪看着门外，心中想着：“我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黄月心下犹疑，他实在不信小蝶的说辞，也不信筱雪那突如其来的病情，踹着手在里屋踱步，但是架不住楼里的姑娘在外吵闹着要为筱雪请大夫，于是半信半疑中叫人去请了大夫。
    一时间筱雪的房内挤满了人，老板黄月焦急等待大夫的到来，风月楼里的姐妹则正在安慰着哭泣的筱雪。
    一位爽朗的姑娘拉着筱雪的手关心的说道：“筱雪妹妹，你放心，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如果治不好，我就砸了他的店铺。”说着摆出了个要打人的姿势。
    “就是，就是，筱雪你就放宽心吧。”众人附议着。
    筱雪看着她们安慰着自己，不免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欣喜，眼泪不觉的从眼眶中流淌出来，她们就像自己的家人一般照顾着自己，平时彼此相助，小打小闹。
    “诶，筱雪，别哭，别哭，哭坏了就不好看了。”爽朗的女子看着筱雪又在哭，忙说着话儿逗她笑。
    正说着话的功夫，大夫就赶来了，众人为大夫让出了一条道，而后替筱雪诊病，首先把着脉象，后来经过望闻问切四个步骤，经过一番折腾，最后低着头沉思着走到黄月的面前。
    “怎么样？”黄月问道。
    “唉，这位女子身中其毒已久，且素体虚弱，壅遏肺气，肺气失宣，气机不利，发为喉喑，这病恕老夫无能为力。”大夫叹口气，对黄月施礼道。
    不高不低的声音从外传向里屋，他们之间的对话使里屋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这其中也包括筱雪。姐妹们无奈的看向筱雪，担忧的神情布满脸上。
    黄月一怔，踌躇片刻后与大夫一同离开了。
    “没事，这里的大夫不行，那京城里的大夫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我小蛮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治好你的病。”爽朗女子拉着筱雪的双手，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姐妹们待筱雪更加亲密，也使这个风月楼更加的温暖。由于黄月没再限制筱雪的出入自由，小蛮和众位姑娘倒时常可以带着她去外面玩，在这个陪伴的过程中，筱雪也倒没辜负她们的一片心意，逐渐开朗起来，脸上多了一丝的笑容。
    双喜镇乃宋辽边境的一个小镇，虽说也是宋土，但是在这里居住的契丹人也不在少数。对于来往于宋辽两国的商队来说，这个双喜镇是他们必经之地。
    双喜镇的这种地理环境，使这里的人形形色色，龙蛇混杂，这里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地方，不会有人在意你之前是什么人，是干什么的。
    双喜镇正中心是一所驿站，一般用来接待朝中来这里视察的官员和辽国的一些贵客。这里地处边境，是一个偏僻小镇，并没有大点儿的酒楼客栈，所以驿站经常能够派上用场。而三年前宋辽和谈就是在这里进行的，虽然最后因和谈金失窃而失败告终。
    驿站后面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正门口上悬挂着一块红色的牌匾，上书“风月楼”三个蓝色的草书字体，牌匾四周皆刻有精细繁琐的纹路，牌匾下是一串珠帘，进出的人须掀开珠帘才可，倒是增添了几分雅致。
    风月楼，顾明思义就是风花雪月的意思，是双喜镇最有名气也是唯一的一家青楼。里面一群女子的嬉闹声透过垂下的珠帘传了出来，风月楼里的几个穿着艳丽的女子围坐在一起掷骰子，桌上零散的放着些铜钱和瓜子壳，这时春桃环看了一眼风月楼，并不见小蛮的身影，向几人喊道，“小蛮去哪了？小蛮你们谁看见了？”
    夏桑随口说道：“你找她干什么，谁知道去哪儿了。”
    街头一个挂着“赌”字灯笼下，有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桌上堆着大把的碎银和几张银票。
    “大……大……大。”一个头上扎满辫子的女子打开盖子，里面是两个六和一个三。
    “哈哈，又赢了，不好意思啊。”她边说边把桌上的钱扫到自己面前。
    “连赢九把，她也太厉害了吧。”其中一人抱怨道。
    “我小蛮外号是赌神，当然赢了。再来，再来。”女子得意地说道。
    小蛮伸手去抓骰子，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拿起了骰子，小蛮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一直怀疑你在作弊。”说完便把骰子砸在桌上，三个骰子顿时四分五裂。
    “你出老千。”四人指着小蛮大怒道。
    小蛮手腕翻转，将拽着她的手抓在手上，正色道，“我小蛮是捕快，我怀疑你们在街头聚赌，所以我要逮捕你们。”
    小蛮满意的看着眼前神色紧张的四人，“但是呢，本小姐今天心情好，所以就先饶了你们。”说完便抱起桌上的银子跑开了。
    四人这才反应过来，追了出去，“站住，抓住她，别跑。”
    现在虽是晚上，但路上的人还是很多，不一会儿便看不见小蛮的身影了。
    四人追至分岔路口，于是便两人一组分开追赶跑向小巷中去，临近一个转弯处，小蛮躲在角落，二人悄然来到，小蛮听到有动静，不敢吭一声，就在两人渐渐逼近她时，突然有人捂住小蛮的嘴，然后用手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小蛮通过昏暗的光亮看清来人，原来是小蝶，“跟我来”小蛮跟随着小蝶轻手嗫脚的往前走去。两人没有见到要找的人，便转身离开。
    她们来到了小河边，小河的周围站满了手捧彩灯的行人。原来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传说中的鬼节，按照双喜镇的习俗是要放河灯的。
    这时一个悠扬婉转的声音从河边传来，“小蝶，筱雪，你们快来，大家都在等你们一起放河灯呢。”
    二人对视一笑，走向她们。
    今晚的月色很美，流水潺潺，月华盈池，阑灯琼影，皎洁的月光披洒下来，给双喜镇渡上了一层银色，清风浮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着实美轮美奂。
    “快点啊，怎么那么慢，都等你们半天了呢。”
    “就是，就是。”看到两人的身影秋菊姐她们开始抱怨，拿出已经做好的河灯。
    “来了，来了。”小蛮笑着跑过来。
    她们几人坐在河边的石阶上，将自己装好蜡烛的河灯小心翼翼的放在水上，推了出去，双手合十，开始虔诚的许下愿望。
    “为什么鬼节要放灯呢？”坐在岸上的小蝶疑惑的问道。
    小蛮回头说道，“以前呢，每逢鬼节的时候啊，百鬼就会从地府出来，我们在今天许愿呢，就是为了让百鬼帮助我们达成我们的愿望，知道了吗？”
    小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希望能够早日离开双喜镇。”
    “我希望嫁个有钱人。”
    “我希望能找到一个貌若潘安的夫君。”
    “我希望筱雪的病能够早日康复。”
    说完一齐看向了旁边的筱雪，顿了片刻。
    春桃姐说道，“木兰，你呢？”这时众人转移视线，看向了跟筱雪有着同样命运的木兰，唯一不同的就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听过木兰的声音。
    “只要大家在一起，木兰就很开心了。”木兰莞尔一笑。
    接着秋菊说道，“筱雪，该你了。”
    筱雪站起身，走到河边放下河灯，低下头双手合十。
    “筱雪，你许的是什么愿望？”众人好奇的看着筱雪。
    筱雪比着手势“我希望天下太平。”
    小蛮她们有些愕然，春桃撇撇嘴，“筱雪，这种东西是他们当官的事儿，你还是说说其他的吧”
    筱雪幽幽地看着飘远的河灯，神色落寞，筱雪比着众人能够看得懂得手势，“我只是希望这世上不要再有战争，不要再有那么多像我们一样无家可归的人。”筱雪曾经生活在和平的年代，明白和平的来之不易，更加清楚战争所持有的伤害。
    “对啊，离开双喜镇我又能去哪呢？我们早就已经无家可归了。”春桃她们的心里因为筱雪的话荡起千层涟漪，沉默了下来，没有人开口说话，一股忧伤的气息在周围的空气中浮现。
    楚辞有云“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彷徨徘徊，不知何去何从，这不正是筱雪此时的心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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