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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一很快就过去了。在升国二的春假,三月初, 幸村精市生日的那天,幸村妈妈递给幸村精市一封没有收件人也没有发件人的信。
纯白的信封用红色蜡泥封住,印章图案是六枚两排小小的铜钱。
幸村精市小心地拆开信封, 从里面掉出来的卡纸上是三日月明的字迹:
“到这来。”
是什么解谜寻宝游戏吗?
幸村精市思索了一会,收拾东西去找真田弦一郎。
横三竖二的六枚铜钱是古代武士家族真田一族的族徽。
他从弦一郎那里拿到一个手编的竹剑小挂件和一封新的信, 这封信里面的卡纸印着莫奈那幅“在花图中画画的莫奈”。
是他最喜欢的印象画派的先驱画家。
所以说这次的谜题和画有关?
他和明在画画方面的共同点……
幸村精市找了一圈三日月明知道的他画画的地方,在画室他喜欢坐着的窗边位置捡到了不属于他的画夹。画夹里有一幅画,不知道三日月明是什么时候画下了幸村精市低头倾身涂抹色彩的模样, 喜欢激烈着色的三日月明画的幸村精市沐浴在柔光下,颜色透明而温柔,画面干净清新,幸村精市几乎可以看到画上的他伸展出一对漂亮的翅膀。
明心中的他,是这个样子的?
幸村精市看着那幅画,心里莫名的情绪悄悄冒了个尖。
放画的画夹里藏着第三封信,信里什么都没有,但是信封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是他最喜欢的矢车菊的味道。
幸村有点明白三日月明的思路了。他回到自己家, 无奈地从忍笑的妈妈手里接过第三封信和一盆盛开的明蓝色矢车菊。
蓝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矢车菊是他最喜欢的花。
幸村妈妈看着小心触碰花瓣的儿子,又递过去两瓶水,“明酱说你跑了这么久, 记得喝点水。”
幸村已经完全沉迷在这场寻宝游戏里了, 他打开水咕嘟咕嘟猛灌几口, 拆开第四封信。
接下来他在之前看流星雨的山上拿到了第五封信和一本雷诺阿的画集;在神奈川海边钓鱼爷爷那里收到第六封信、一份还温热的便当和《神奈川海浪》的临摹手绘书签;在给三日月明过生日的屋顶猫屋咖啡厅听着为他播放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乐喝掉温度正好的一杯热抹茶牛奶,领走了第七封信和一只紫蓝色眼睛的猫。
这些地方都是他和三日月明走过的地方。
幸村越来越迫不及待,他想快点见到这场寻宝之旅的策划人。
快点,再快一点。
第七封信里是弓形弯月的照片。
幸村赶到三日月明的家时,天已经黑了。
他背着装得满满的书包和一个画夹,手里提着猫袋子,满心欢喜只想找到为他策划了一场别出心裁的生日派对的三日月明。
他没有多绕弯路,径直走到三日月明曾经爬上去哭的那棵树,在就要碰到树的时候,他听到上空传来“嘭”得一声,幸村精市本能抬起头——
然后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伴随着橘色的焰火,在天空上闪耀。
“生日快乐!幸村!”三日月明从树后绕出来。为了在不允许燃放烟花的三月获得许可,她前前后后拜托很多长辈从中疏通关系,终于在认识幸村精市之后他的第三次生日获得了特别许可,只为一个人送上一场盛大的烟花。
“幸村果然聪明,每一个地方都能找到。”三日月明开心地冒泡泡,这场解谜不光幸村玩得酣畅淋漓,她在接收幸村游戏进度的时候也感动得不行。
本来她还担心这场解谜设计的太难,幸村会想不起来——
象征初遇的真田家,她看幸村画画的画室,幸村家院里她种下的矢车菊,一起看的猎户座流星雨,神奈川海边的涨潮,猫屋咖啡厅里一起坐在猫爬架下画猫。
这些,原来幸村和她一样,都记得啊。
“这场烟花,是只送给幸村一个人的最后大礼哦?”三日月明笑着说。
幸村怔怔地看着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烟花大会,低头去看烟火下对他微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的三日月明。
曾经加速的心跳,温暖的温度,莫名的情绪……阻隔这些的理智醉倒在她的酒窝里,叫做“喜欢”的植物开始在她的微笑里毫无节制疯长,“咚咚”沉重的爆破音之后,喷涌出压满心头的花朵。
他什么时候喜欢上三日月明的?
他原来喜欢上了三日月明啊。
烟花快要放完了,周围渐渐暗了下来。三日月明点燃手中的线香花火,塞了一把给幸村精市。
“怎么?感动得说不出话了?”三日月明笑着问。
三日月明不再是之前那个竖起满身刺的阴翳小姑娘了。短短的时间里,她变得自信开朗,和幸村脑海中站在剑道场上抬袖子擦汗的明亮的人渐渐重叠在一起。
不光是在她自己的领域,三日月明开始在别人的生活里明亮起来。
幸村拿着那一把燃烧的线香花火,在爆炸的花火中,觉得他如果再不说点什么掩盖压制心中膨胀乱撞的情绪,他就要忍不住对三日月明告白了——
好吧他认输,他承认,骑士先生被恶龙小姐彻底征服了。
寻宝游戏最后的礼物他不想要烟花,他想要恶龙小姐。
但是现在还不行,会吓到她的。
于是幸村精市拿起寻宝游戏路上买给三日月明的草莓牛奶,欲盖弥彰问他的姑娘:
“你想不想喝交往?”
“喝交往?”三日月明一愣。
“……哎?”
“等等,”三日月明摸不着头脑,“你是不是想问我要不要喝草莓牛奶?”
“啊?是的,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把草莓牛奶说成了交往,问我要不要喝交往。”
……太、太丢人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丢人!
幸村精市觉得自己还是立刻消失比较好。
但是他此刻和每一个面对自己喜欢女孩子的毛头小子没什么不同,不想出糗,不想隐瞒。幸村紧张地大拇指来回摩擦食指,心一横牙一咬直截了当地说:“其实我想问,你要不要试试和我交往?”
拿着一捧线香花火的三日月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僵硬了。
“你说什么?”
幸村精市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交往。”
三日月明扭头就跑!
“等等,明你跑什么?”
幸村精市连忙拔腿就追。
三日月明跑进屋里反锁上门,幸村精市迟了一步。
“乖,开门,我有话和你说。”幸村微喘着气,柔声哄她开门。
“你疯了吧。”三日月明捂着脸蹲在门后,整个人散发着热气,脸几乎要烧熟了,“说什么疯话呢。”
幸村精市大猪头!
“你不能把我关外面啊,晚上好冷。”
“那你快回家!去神奈川的电车不停!”
“已经很晚了。”
“天黑的早而已!”
幸村精市找不出理由了,他想了又想,忍不住说:
“可是我喜欢你啊,你开门好不好?”
这有什么因果联系吗?!
三日月明哀嚎一声,羞得要把自己埋进地里。
“你不开门?”
“开了才是傻子吧!”
“好。”幸村精市扭头就往院门口走,等了一会三日月明小心打开门探出头,正好撞进去而复返的幸村精市那双紫蓝色眼睛里。
“嘭!”她又把门锁上了。
幸村精市走到院门口摸出放在邮箱上面花盆里的钥匙,返回来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咔嚓一声,锁开了。
三日月明:??!
她连滚带爬从后门夺路而逃,打了辆车逃去了赤司家。
追到赤司豪宅被拒之门外的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站在赤司家门外,没有高大建筑物的抵挡寒风凛冽直刺心脏。他提溜起猫袋子,两双如出一辙的蓝紫色眼睛对上,大眼瞪小眼。
“妈妈抛弃你和爸爸我,去找别的男人过夜了。”幸村精市哀叹。
白猫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屁股。
回家之后,他看着一起放桌子上的明蓝色矢车菊和他的肖像画,忍不住出去买了一打信纸和信封。
该写些什么呢……
回顾往事他怕市侩,表白心迹他怕俗套,写出喜欢她的心路历程他又怕矫情。平时根本不会有的踌躇和瞻前顾后盛了满心满笔。想了又想,犹豫再三,他开始落笔:
——我渴望从你的身边……
走开。
收到信的三日月明找了间空教室读信。
“我想对你说出我要说的最深的话语,我不敢,我怕你哂笑。
“因此我嘲笑自己,把我的秘密在玩笑中打碎。
“我把我的痛苦说得轻松,因为怕你会这样做。
“我想对你说出我要说的最真的话语,我不敢,我怕你不信。
“因此我弄假成真,说出和我的真心相反的话。
“我把我的痛苦说得可笑,因为我怕你会这样做。
“我渴望静默地坐在你的身旁,我不敢,怕我的心会跳到我的唇上。
“因此我轻松地说东道西,把我的心藏在语言的后面。
“我粗暴地对待我的痛苦,因为我怕你会这样做。
“我渴望从你的身边走开,我不敢,怕你看出我的懦怯。
“因此我随随便便地昂首走到你的面前。
“从你的眼里频频掷来的刺激,使我的痛苦永远新鲜。”
三日月明红着脸紧咬牙关,把写了满纸流氓话的信握成废纸球,就要狠狠扔进垃圾桶——
才看到背面好像有字。
她小心把揉皱的纸展平,发现幸村精市在背面写了一行字:
“由纪很想你。”
……这是犯规。三日月明挫败得把脸埋进信纸。
借那只紫蓝色眼睛的猫来双关……
裁判,裁判哪去了?
裁判啊,幸村精市选手他直球犯规。
三日月明转头写了封信:
“我只想由纪猫咪,由纪精市脑袋坏了还是冷静冷静吧。”
过了几天,三日月明生理痛得不行,课间趴在桌子上,有进气没出气。
“三日月在吗?”是隔壁学校高等部的学长,三日月明曾经在两校合办的校园祭上见过他。
“在……”三日月明正准备撑着站起来,学长摆摆手示意不用。
“失礼了。”那个学长直接走进教室,在三日月明桌子上放了一个袋子。
“仙道学长……?这是什么?”
“有人拜托我给你这个。”刺猬头的学长暧昧眨眨眼,“还让我带一句,换你那套男生制服,不要穿制服裙了。”
三日月明茫然地看着学长离开他们教室,摸不清学长说的“有人”是谁。她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是一个热热的电热抱枕和一个保温杯。
三日月明打开保温杯一看——
啊,是姜枣红糖水?
……
她知道是谁了!
三日月明气急败坏地撕下一张纸,下笔如飞力透纸背:
“你怎么这么骚?!”
收到信的幸村精市喷笑。
他想了想,抽出信纸回复:
“我想知道你目光所看的究竟是什么。”
如同恋人的耳语。
“我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思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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