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有些疑惑,更多的却是心疼,她从小便被养在金丝笼里,她从没经历过外面的样子,也不知道,便不奢望,可他是曾当过真正的太子的,他是在心里为自己存着期望的,所有期望一点一点破灭,所有的娇蛮一点点磨除被囚禁的暗无天日,五年没见过太阳,花儿有时候觉得,他到底是怎么样的坚强,才熬了过来。
凤逸继续说道,“后来,苏倾说了很多话,说我敢顶嘴,敢伤人逃跑,说我不服气就把我关到服气……可我从没有顶嘴过,更没有出手伤人,我不知道她到底要把我囚禁到什么时候,每次我受不了的时候,就想到了死,可每次想到死,都会头疼的厉害,继而昏迷,每次醒来,都会浑身疼很久……”
“那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年后我离开苏倾的地牢回去,昏迷了三个月,醒来之后遇见一个人,他教了我一些东西,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凤零的存在,以前是我心存死志,他就会出现,后来我有过想死,控制不住……真的,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
花儿伸手抱着他,他低声苦笑,这么多年,早就以为可以释怀了,却始终是做不到笑谈这些事,他说,“对不起花儿……”
花儿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继续说道,“后来阿涟出现了,她每次都在小心翼翼的讨好我,她想让我开心我知道,她遇到什么事都会很开心的跟我讲,她试图让我相信……让我相信这世上有我想象不到的美好,我不是不知道她有时候很难过,只是……我舍不得辜负她的欺骗,她才是那些年,第一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花儿,如果不是她,在我发现凤零不会在我想死的时候出现时,我就已经自尽了。”
“所以你的旧疾,其实只是这段回忆?”
李清风终于插上了句话,凤逸清风明月,天下第一公子,容貌举世无双,笑起来的时候温柔的能融化了人心,眼里是星辰,他猜到他有段痛苦不堪回首的过去,却从没想到,那些过去,竟能痛苦到让他一身生出两魂,让他试图自杀,或者试图换个完美的人去逃避这些。
凤逸轻轻点点头,旧疾其实并不是什么大病,当年凤零每次出现前,他都会头疼很久,加上他每次走后他的痛苦,他便深刻的记住了当时的头疼,每年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他受了伤,便回无止境的想着当年的事,想着他这一生都走不出的梦魇,所以李清风轻易看出,他头疼并不是因为病,而是他根本就放不过自己。
凤逸说了很久也很累了,他从来都没有再人前如此狼狈,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甚至连许言知道的也没有这么清楚,他把当初苦苦挣扎的狼狈拆开了放在花儿和李清风面前,李清风不愿去看,而花儿却不敢去看。
她抱着他似乎更紧了,凤逸闭着眼睛,像是要睡着的样子,可睫毛微微的颤着,又似乎完全没有睡着,花儿的唇贴在他唇上,说道,轻声说道,“一哥哥,我喜欢你,我知道,我了解你之后,依然喜欢你。”
花儿眼睛不眨的看着他,看着他疲惫的靠在石壁上,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似乎真的想要睡觉了,花儿也不再说什么,对李清风说道,“一哥哥交给你了,我会回来的。”
李清风还有些没缓过来,点了点头,说道,“郡主放心。”
花儿便飞身离开,山洞的顶很高,她沿着石壁借了几次力才出去,自始至终,凤逸都没有睁开眼睛,仿佛真的不在乎花儿已经离开。
都已经狼狈成这样了,他就不愿意伸手挽留了,说到底,凤逸还是远比凤零脆弱的多。
西楼郡主回国的车队已经在路上了,没有人知道这里还有着西楼王,晚上夜深人静,花梨便如同鬼魅一般钻进郡主的车轿,在轿子里假扮郡主的人立刻撕下人皮面具,说道,“郡主。”
花梨点点头,示意她离开,在她身边的几个人,武功高强,且各有所长,这个人假扮的花梨,只要她不用武功,没人能看得出来和真正的花梨的区别,即使西楼王也看不出来。
即使披星戴月,如今形势很是复杂,西楼王也不舍得在路上逗留,车马一路没有停歇,随着铃铛的声音驶向西楼。
凤逸休息了一个晚上,和李清风一起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这次没有用控水的能力,他信李清风不会杀他,但还没信到告诉他控水术的秘密,毕竟这件事连花儿都不知道。
凤零的凤凰第一次来山洞里接他和李清风出去,刚出了山洞,他就对李清风警告道,“我说的话不要告诉阿涟。”
李清风见他这时候倒是活蹦乱跳威胁人了,之前那么悲悲惨惨的人仿佛不是他一样,不过到也算是放下了一颗心,便保证道,“放心,我还不想那么早死。”
凤逸不再说话,李清风又问道,“那你的身份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涟儿的爹娘是因为你母后的事才死的,”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涟儿的父母大仇,李清风没有说之后的话,他太清楚凤逸对凤涟的感情了,也很清楚凤涟对凤逸的感情,可是秘密总有被发现的一天,何况如今他是太子的秘密该知道的早就已经知道了。
凤逸闭上眼,说道,“现在还不是她知道的时候,到时候再对她说。”
“也好,涟儿把你当唯一的亲人,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更好,毕竟都已经这样活了这么多年了”。
凤逸点点头,能感受到风在耳边吹着,这件事他不是没想过,相反的是,他想了无数次,在小时候就想说,一直到了如今,他倒是越来越不敢说了。
凤涟与他反目成仇,他想起来都会心疼,不心疼自己,心疼凤涟。
他刚刚进门,凤涟就高兴的跑了过来,直往凤逸怀里扑,不过人还没有扑上,就被李清风截了胡,李清风直接把凤涟抱过来,哄道,“小祖宗啊,你没看见你哥哥的伤吗?”
凤涟似乎这才注意到凤逸的脸色十分的不好,也顾不得打李清风了,冲上去嘘寒问暖,道,“老哥你受伤了?好点儿了没有?”
凤逸点点头,说道,“我没事,好多了。”
“你怎么受的伤,花儿知道吗?”凤涟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凤逸总是受这么重的伤,她每次看见就害怕,担心他哪一天走了,担心有一天自己连哥哥都没有了。
李清风能看出来她的难过,如今凤逸也就是受个伤她就这么害怕,如果她知道了他的身份,李清风都忍不住觉得,如果自己是凤逸,也一定不敢告诉凤涟,她多善良啊,不该经历这些不好的东西。
凤逸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满是对她的宠溺,说道,“哥哥没事了,花儿回去了,以后别想花儿了。”
他怎么可能不想花儿,凤涟都知道,可她不想让哥哥难过,便用力的点了点头,不再去提这件事。
他刚回来不久,奶娘也急匆匆的回来。直奔着他的房间而去,见人还没睡下,立刻说道,“逸儿你回来了?”
凤逸点点头,有些疲惫。
奶娘又问道,“生病了吗,脸色怎么又不好了?”
“没事,”凤逸坐在床上,说道,“我累了,想休息。”
“好好好,那奶娘就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徐姑姑轻哼一声,凤逸这孩子有起床气,和凤涟一模一样的,只要他愿意好好休息不出去胡闹,奶娘就谢天谢地了。
自从丞相走了之后,帝城的灾民在凤锦修的手上也规矩了些,皇帝除掉丞相,在朝堂上一言九鼎,新任的丞相是文玉,这件事在朝堂上一时还引起了很大轰动,这个人没有背景,最多也是个才子之名,只是凤逸和秦景深,天下第一公子名头太盛,他这才名也被压了下去,文玉有机会露脸的一次,还是当初选秀时候他曾经作为“书”一项的评审。
这人当丞相,据说是因为他写了一篇《国赋》,他是泼墨斋的大红人,这篇赋被挂在了泼墨斋最显眼的位置,来往文人骚客无不多看几眼,除了内容针砭时弊,书法还是非常的好,一时间在帝城引人热议,文人许多时候对天下的走势影响很大,这帝城乃至天下文人纷纷以他为首,他的文中又表达了自己报国无门的愤懑,皇帝看见了,就封了一个最大的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个新封的丞相还是很靠谱的,刚一上任,首先着手解决江南旱情,一边在帝城继续建立粥棚等赈济灾民,一边派人到江南各处考察情况,甚至还要亲自前往。
新丞相前往江南之前,因为逸世子曾经去过江南而特意来安平王府请教一下情况,虽然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但凤逸是大功臣,没有什么实质性赏赐也是大功臣,丞相去看他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凤逸在王府安安静静的修养了几天,身体倒是恢复了一些,但还是大多数时候躺在床上,本来就白的少年显得更是苍白,看着羸弱极了,文玉刚进门就忍不住撇了撇嘴,抬头的时候便控制好了表情,说道,“逸世子。”
凤逸歪头笑了笑,说道,“文丞相请坐。”
“世子客气了,”文玉立刻摆摆手,不敢坐一般,说道,“文玉来这里就是想问一下世子江南的情况如何。”
“我去的时候又不大旱,”凤逸从床头放着的盘子里拿了颗葡萄,悠哉悠哉的吃着。
文玉嘴角抽了抽,还想着怎么措辞,凤逸也慢悠悠的吃了那颗葡萄,在这文玉觉得想当漫长的沉默中,凤逸终于开口了,却是有些漫不经心的语调,“江南虽有许多小城,但势力最大的不过一个苏家,如今苏家主已死,剩下的该怎么做,文丞相清楚就好。”
“江南如今灾情还不得控制,百姓难免……难免暴乱。”
文玉犹豫着说完,凤逸便说到,“这该是皇上的事,本世子也无官职在身,丞相还是去请教皇上吧。”
“下官明白了。”文玉点点头,便退了出去。
凤逸是不想操心,他的伤一时半刻好不了,江南的事本该他亲自解决,但眼下自己这个父皇不信任他,他又是一身的伤病,倒是乐得清闲,所有的事交给文玉,不过文玉倒是犯了愁。
凤逸手边葡萄还没有吃完,皇帝便怒气冲冲的找上了门,他也没有起身相迎,倒是有几分凤零的架势。
凤逸身边本来就没有什么人,皇帝也没带了几个人,他让四周的人退下,竟然身边还带着一个美人——刚刚因为救驾有功而被封为妃的白妃娘娘。
清逸居的门被关上,皇帝见到凤逸这躺在床上满不在乎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凤逸,你在干什么?”
凤逸慢悠悠的支着身子坐起来,并没有下跪的打算,不徐不疾的说道,“我在王府养伤。”
皇帝当然知道他在养伤,不过他到底伤的多重皇上可不敢信,毕竟这人一年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养伤,要用他的时候尤其经常在养伤。
“凤浅渊是不是你放走的?”皇帝冷着声音,从东州传来的紧急密报,东州王凤浅渊竟然毫发无损的回去了,还大肆宣扬了天凌是怎么怎么诬陷了东州王,将东州王软禁差点儿害死。
东州的百姓也不是任人欺负自己的王的,被“凤浅渊”三言两语的一挑唆,所有人都觉得天凌实在是太可恨了,东州一商量,便觉得一定要让天凌付出代价,所以便宣布东州将要自立为国,称东州国,不再像天凌纳税。
凤逸犯的是大错,放走了凤浅渊,并用别人代替指使皇帝很久没有发现,可是他不后悔,当时如果凤浅渊死了,无论他找人顶替还是花儿找人顶替,他和花儿之间势必要你死我活,还不到那种时候,他还不愿意那样做,他愿意和花梨各让一步。
至于这个“东州王”,在计划中,他可不应该这么快的自立为国,凤浅渊心里装着百姓,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主动开战,这也是当初花梨和凤逸都没有找人取代他的原因,凤浅渊是个好的王,培养一个听话的属下容易,培养一个好的“王”,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凤逸没说话,皇帝就知道一定是他做的,气的只差没有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旁边的白慕诗立刻去劝,“皇上,算了,世子身上还有伤,世子向来深谋远虑,想必一定还有其他打算。”
凤逸眨眨眼,这次白慕诗真是高估他了,他真没有其他打算,就是单纯的不想和花儿反目的那么快,就是不想伤害花儿而已,而且他真没料到凤浅河这么快就动手了。
白慕诗如今深受圣宠,他说的话皇上也听了几分,不过脸色也不好,“花梨回了西楼,凤浅渊也回去了,江南的事你别说你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陛下多心了,凤逸无官无职,能做什么?”
白慕诗还站在旁边,皇帝也不能说出凤逸的太子身份,一下子被他气的说不出话,如今凤逸拥着大功,他也没办法治罪,更重要的是白慕诗还没有给他生出孩子,他不能不要凤逸。
想到这里,皇帝示意白慕诗出去,白慕诗低下头,乖巧的行了一礼,什么也没有多说便走了出去。
皇帝沉着脸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花梨?”
“父皇不都知道吗?”
凤逸虽然当初即使因为花梨被罚也没有承认过,但如今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和花梨的关系,他也不再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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