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虽是玩笑,但也不免引起了一阵骚动。这些奖赏,先前并没有听闻。对于慕府平凡子弟来说,或许每一样都是一种诱惑。
且不说云盏的实力如何,素和怜玉的琴谱有多名贵,宁安王的刃剑有多历害,但能放在这样的场面作为一种嘉勉赏赐,无疑是很受人肯定的。
怪不得此乃国公府的比试,他们却能身坐高台观看比试。想必也是在挑选能力非凡之人,赠物以示看重和荧惑。
对于日后的势力,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拉拢。
“开始吧。”得到高台上的示意,男子向两旁的人点了点头,做好准备。
这是第一场骑射比试,因为参与者较多,所以比试分为三场,共四十二人。第一场共有十五人。第二场比试有十四人,最后一场则是十三人。
慕槿恰好是最后一场。
号令一发,耳边便传来一阵阵踏踏的马蹄声,似云雷般滚滚而来。扬起地上一层又一层的尘土,铺天盖地。
“啊!”
里面的人开始策马围着里面的围栏奔腾,阵势浩大凶猛,两旁的人也开始惊呼起来。
慕槿随着声势看去,最前面的一排比试的人。慕君华与慕芙皆驾着马,向相反的方向驶去,手持着弓箭,目光紧紧盯着里面围栏最中间移动的圆形靶上,以求找准最适合的位置一击即中。
每人手里仅有三支箭,相当于只有三次机会。每支箭上有属于自己的标志,箭靶移动的快慢不一,方向不同。骑马的若是停马来射箭,算是违规。
所以也只有不停地驾着马,围着里面的围栏一圈一圈地奔跑,场面摄人心魂,吊得人目不转睛。
“咻”地几声,已有人找准了位置向中心射去。箭如风影,快速而迅疾。
慕君华手中的箭稳稳地落在箭靶中心,扎在红色的圆点上。
“君华少爷好样的!”栏外,见此有人不禁惊呼一声,为慕君华的箭术感到折服。
紧随其后,慕芙也接连射出两箭,两箭齐齐正中红心。
“芙小姐好功夫!”外面的人见两人齐齐出箭,且都射中了红心,不禁感叹这箭术的历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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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高台上,贤安王瞧见这场面,细长的眉毛不由轻挑,唇边轻轻一扯,笑道,“国公府的这位堂小姐,瞧着竟一点儿也不比其余几位小姐逊色,两堂兄妹的箭术可谓是贯虱穿杨,箭无虚发啊。”
他肤色白皙,与女子粉妆玉砌的容色有得一拼,较之男子多了一分柔气,较之女子少了一分媚气。话里话外,尽是赞赏,却总带着一股阴阳怪气,怎么听怎么奇怪。
宁安王冷冷瞥他一眼,并未多言。
这个弟弟的心思,他也是了解的。一直便和他过不去,存些歪心邪气。若是没做出什么罪不可赦之事,他平日里也只是佯不为见。
听人称赞,几位长老也只是捋了捋胡须,脸上带着笑意。不妄请师傅教授如此多年,算是脸上有光啊。
“那丫头怎么也在那儿?”观望间,上面也有人瞥见了慕槿的身影,满脸疑惑,一袭白裙,坐于马上,很是惹眼。
方才已经见识过她的身手,那样一招制敌的招式,如此变换迅捷,让人惊叹不已。此时也无人敢再甩脸色让她从骑术场下去,心里反倒抱着一丝期待。
也不知她能做出什么让人惊诧的事。
慕君淮皱着眉头,看着慕槿笔直端正的身影,心头的愧疚之意也越发强烈。
毕竟,自她去了老宅,便无人教授任何技法骑术,武功箭术。这些东西,她又是怎么学来的?
这方,手中余有箭头的人已不多,身下的马儿不停地交错奔跑着,笼子里的白鸽也被人放出,一群二十余只齐齐扑腾着翅膀飞向空中。
见此机会,慕君华与慕芙二人齐齐拿过手里剩余的箭,拉拢开弦,目光紧紧盯着前方一群白色的散鸽。
“嗖嗖”几声,两人手里的箭皆如疾风般射向白鸽脚上的铜钱孔。两只白鸽纷纷从空中坠地,啪嗒啪嗒的声音也接连传来。
第一场骑射比试结束。
慕槿目光随之看去,听着比赛的结果。
“慕连,八环,第三级。”
远处,那男子目光仔细地看了看中靶的准确度,点了点头。用足了气劲,回头朗声道。
周围的人也小声的哇一声。若是换作他们,想必箭术必是没眼看,国公府的这一技果真不是盖的。
“慕戟,十一环环,第五级。”
原先那个同慕君华比试之人,箭术也是极好。此刻听到比试结果,似乎并不诧异。
四级,三箭皆中靶心。
“慕君华,十环,第四级。”一箭与靶心擦边而过,两箭虚发。男子眉头微皱了皱,似是觉得可惜。
地上的白鸽被射到了脚上的铜钱,却并未射中铜孔,虽两箭齐发,但皆是铤而走险,不尽人意。
慕君华闻言也皱了皱眉,却并未过多纠结,调了马头,转身出了围栏。
“慕芙,十环,第四级。”两箭稳妥,一箭虚发。几人中箭的次数不同,但实力却是相当的。
若分在同一个级别,也无人会异议。
慕芙看了眼出了围栏的慕君华,也皱了皱眉,骑着马出去。
待到第一场比试结果宣告完毕,第二场骑射比试也开始了。
慕槿所认得的,也只有慕修苑,慕青瑜,慕央,其余的十二人皆是旁支。
比试很快来说,外面的人经过第一场的比试,心里的热忱也被带了起来,目光停留在比试场内。
“大少爷!大少爷!”
“大少爷!大少爷!”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助势压阵,壮威打劲。显然对于慕修苑的实力有几分了解。
慕修苑眸色沉稳,凛义的眼里闪现着与以往不同的平和之色,多了几分气概。
马蹄声阵阵,飞沙四起。十余匹马儿奔腾而起,在空阔的围栏里肆意奔旋。
慕槿目光微瞥向奔腾的马,以及个个骑马神色严肃的人。淡抿了抿唇,不甚在意。
耳边的助势压阵之声渐大,外面的人似乎恨不得把眼珠子给贴到马屁股上,以求看得更真切。
惊雷停歇,箭矢中地。
一片欢愉助势声中,第二轮比试也已结束。
“慕离,九环,第四级。”结果渐渐揭晓。
“慕石茵,八环,第三级。”
知晓了比试结果的人陆续退出比试场,有人自信,有人遗憾。不过都未有什么问题。
“慕青瑜,七环。”
“慕央,九环,第四级。”
慕青瑜箭术不怎么样,自小养了些许才情,所以对于武学箭术难免有些不入流,勉强得了个三级以下。
她知晓结果看起来却并未有半分的失落,对此也不在意,仿佛真的就是来凑个人数,觉得好玩而已。
倒是慕央,瞧着沉郁规矩,娇柔内敛了些,一身的箭术倒是丝毫不输于人,一箭与第十环擦边而过,两箭虚发。
想来都是想要射中那些飞到半空中的鸽子脚上的铜钱孔,却都齐齐落败了。
可见,想要射中那个孔,是极不易的。
“慕修苑,十一环,第五级。”两箭中靶心,一箭虚发。这道声音更加响亮地传来。
男子目光尽是满意地偏向他,微微点头肯定。两场比试了,终于出了一个给他长脸的人了。
虽然还是未射中鸽子上的铜孔,但与之前他所教授出来的人相比,也是实力不凡了。若换作是他,指不定也要与铜钱孔险险擦过。
“大少爷,好样的!大少爷,好样的!”
底下陆续响起一阵高喊声。外面的人眼里充盈着崇拜之色,方才那一箭中地,铮地一声让人脑袋也不由眩顿了几许。
慕修苑朝人群点了点头,凛义的面上露出一抹平和的笑容,驾着马出了围栏。
一片呼喊声中,第三场比试的人也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慕槿目光微微一扫,这十三人中,她所认识的便有三个,不,应该四个。
除却慕宁以及慕晗烟两姐妹外,还有一个人。此刻她骑在马上,目光有些狡黠地左右张望,一张清秀的脸庞上写满了狡猾和机灵。
慕槿淡淡扫了她一眼,心中若有所思,并未拦着质问她找她麻烦。
等会儿比试结束,她再去瞧瞧情况。
慕晗烟一袭天蓝色的落纱裙,嘴角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眼里泛着一股期待又隐隐跳动的光芒。几人坐在马上极其惹眼,众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中间他们身上。
“哎,你们说说,这比试谁会赢啊?”
“还用说嘛?当然是大少爷和三少爷了!”
“往年不也是他们吗?有什么可猜的?”
“我看不一定呐,没瞧见,这大小姐不也在其中吗?”
“在其中又怎样?大小姐武试历害,这箭术可也是很考验人的,能比得过其他两位少爷?”
“真别说,我看晗烟小姐挺不错,至少这箭术要比大小姐好得多。常年有人教着,会比不上老宅无人管束的人?”
“那待会儿就见分晓吧,我也觉得晗烟小姐和三少爷会比大小姐好一点。”
“我倒觉得大小姐不错。”
两旁的人议论纷纷,生怕不知道谁能赢了这场比试。
慕晗烟听着耳边传来的一阵阵谈论之声,不由微微偏头看了眼右手边的女子,一袭白衣晃眼得很。
她捏了捏手里的缰绳,柔婉的眼里霎时闪过一道不屑的意味。她也很想知道,这个府里的笑柄,到底有什么真本事。
换了身头行,赢得了慕方蘅那个不入流的厮,算得了什么。
“好,各位少爷,小姐,准备就绪。”男子朗声一吼,目光扫过一排十余人,挥了挥手,“比试,开始。”
话音一落,刚安静下来的比试场又开始躁动起来,马蹄声滚滚以横扫千军之势向围栏周围奔散而去。
慕槿沉着目光看向已经远去的人,双腿夹着马肚子,眸光一凛,沉声道,“驾!”
马蹄声滚滚,十余人驾马飞奔,一骑绝尘。留下原地的人吃了一嘴的沙子,两眼看得不由得直愣了愣。
“哇,好快啊!”
“最前面那谁啊?”
“大,大小姐?”
一片惊叹之声响起,四处比试的人都不由朝这方看来,不是因为前面的人有多快,把后面的马儿甩了一大截。而是那甩出后面的人一大截的竟是个女子!
她,她不是在后面的吗?
有人揉了揉眼睛,似觉自己方才看错了。
这方,见有人哗然,秦笑也不由扭了头瞧过去。眼里闪过一道惊诧,“咦?好快啊!但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哎,你看见了没啊?”
他抬手撞了撞旁边的人,惊愣问道。
旁边的人闻言淡淡地瞥了过去,收回目光未答他的话。
“这速度,简直堪比香香啊!厉害!”秦笑目光一直盯着远处,看着那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
那是真的厉害!他以为就那次见过相府里的折香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竟还有人能与他齐平的,还是个女子。
噫——!
身旁的人淡淡睨他一眼,嘴边噙着一抹冰凉,掸了掸衣袖。对于他口中的人也未过多理会和探寻。
只是云盏的眸光微微一烁,抬眸看向远处,那一群疾腾的人,为首的女子一身惊人心魄的气势,幽凉的眼里隐隐闪过一道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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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槿耳边刮着呼呼的风,吹乱了身后的发丝。她紧夹着身下的马肚子,微眯着眼睛直视前方,眉间闪现一丝势在必得之意。
身后的人被她甩得很远,只给后面的人留下一股难言喻的气势和一抹白衣冽冽的身影。
惊叹而倍感压力。
即便是接近最里面的围栏,中心处的箭靶离她现在的位置依旧很远。
两圈围栏之间,宽阔无比。慕槿眸光盯着前方,身下的马儿围着围栏转圈,也不欲拿弓出箭。
身后,慕宁几人的身影已追了上来,手里持着弓箭,眸光紧紧盯着里面围栏移动箭靶,以及一群亟待出笼的白鸽。
“嗖嗖”几道声音,几支利箭以掩耳不及瞑目之势扫过耳畔,直直向红色的靶心射去。
“咚咚”几声砸向木靶,几支利箭齐齐正中靶心。两旁的人哗然一片,似是没想到还有这么整齐出箭的。
慕槿骑着马,眼睛看向箭靶,已经知道方才是慕宁几人除了手,果断而迅敏,连中靶心。
心里也不禁微微一凝,想不到这个慕宁身手也挺不错。只不过,也不知心性如何。
一盏茶时间已过去,这第三场比试耗费的时辰要比前面更要久,马上的这些人似乎也更有耐心。
参与的十三已有十二人放出了箭,慕槿右手拿着弓箭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加快了身下马儿的速度。
白鸽的笼子已经被缓缓打开,里面的鸽子也有出笼之势。围栏两旁的人见她??未有动作,心里也很是疑惑。
这参与的人手里的箭也所剩无几了,她还在等什么?难不成还想要射中那铜钱孔不成?这未免有些可笑了,连府里的箭术师以及几人箭术极好的少爷都未射中,她又岂会射得中?
不过,又想到方才武试场上那一抹英姿,又有人止住了心里的猜测,目光向她望去。
只见那抹白衣女子在白鸽将要飞出鸽笼之际,右手缓缓举起了弓,左手利落地搭箭,扣弦。
慕槿食指置于箭尾上方,中指无名指悄然置于箭尾下方,预拉弓箭。
弓弦被拉到一定弧度,箭羽也隐有脱离之势,她目光瞄准靶心,右肩赓续用力。
“砰”地一声,声势混乱。
众人的目光齐齐向她看去。
只见慕槿手里的箭还未发出,身下的马儿就已被左右两方的马儿给齐齐撞击,身下的马蹄也已有跪倒之势,而她眼疾手快,用手里的箭提前撑着地面,以减小被撞击的擦力和阻止将要翻滚而下的身体。
“啊!”两旁的人见此不由齐齐惊呼一声。这样危险的情况蓦地出现在眼前,若是一个不甚,轻则断腿,重则摔伤脑袋致命。
人群中传来的惊呼声,让原本已从比试场退出去的比试者不由转了头,看向扬尘滚滚的比试场上的这一幕。
就连已经射完箭的慕珂和慕宁二人也不禁朝这里看来,见此不由脸色一变,驱策着马儿向这里赶来。
慕槿紧皱着眉头,手里的一支箭矢已被折断,尖锐的铁头已被嵌入地里,随着冲击力的增大而发出摩擦的声音缓缓而吃力得向前移动。
她眸光沉凛地扫向两旁的人。此刻,慕晗烟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笑容,故作惊慌地拽着手里的缰绳,马匹扬起前蹄发疯了似的朝即将坠地撞上围栏尖锐顶端的慕槿撞去。
“啊,槿姐姐,你快点躲开啊,这,这马儿不受控制了,怎么办?槿姐姐快走啊!”她一边惊慌失措地喊着,一边又胡乱地扯着马儿狠狠撞向慕槿。
不仅左边如此,右边亦被慕琉莺同样地夹击包围着。看这样子,倒像是前面两匹马儿挡了她的去路。慕琉莺才拽着缰绳,马蹄飞奔而起,要从慕槿还未落地的身上腾空飞过。
可距离近的人,隐隐有种她身下的马儿要从慕槿身上踏过去似的。那样,慕槿的身体正好做了那匹马的踏脚石。
高台之上,上面的人把骑射场里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不由替慕槿捏了一把汗。
素和怜玉见此,青和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看透了一切,幽浅的眼间闪过一丝担忧和寒凉之意。
慕儿。
他嘴边微微呢喃着这两字,清冷平和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
其余的人神色也有些不好看,这样状况,他们若是上去也是来不及了。
宁安王眉头微微一皱,显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目光看向那一抹即将摔于马下,很可能被狠狠甩向栏顶尖锐处的白衣女子,神色间划过几许惊诧。
周身的冷冽之气未变,除却惊疑之外,再无其他。
若是以他的身手,即便能避过那样的危险,一定会费很大的劲,或许,受的伤不一定会轻。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慕君淮身侧,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站起身来,指着对面的人神色忧焚道。
这样失控的情况,这么多年下来还是头一次。
“这么下去,必定伤损颇重啊!这槿小姐的脑袋还有脸估计会受重创啊!”旁边其他家族的家主也不禁皱紧了眉头,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混乱,担忧不已。
“小,小姐……”这方,青萝儿面色焦急地看向此处,一手紧拽着身旁莲柚的手臂,势劲摇晃。“这,这可怎么办?”
却没有办法下去阻止,一时间也心急如焚。
见身旁的人没有反应,青萝儿又转身去摇晃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二娘,焦急道,“二娘,你,你快去救救小姐,小姐她,她……”
二娘闻言微微睁开了妖媚的眸子,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远处。感觉到身上使劲的摇晃,不禁打开了她的手,闭目惬意懒洋洋道:“死丫头,摇什么摇,老娘的胸都快给你摇碎了,以后还怎么逍遥快活。瞎担心个什么劲儿,现在不还没事儿吗?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随即又掰开身上那只手,无奈地挥了挥,侧了身靠在石阶上又惬意地睡了过去。
“你!”青萝儿皱眉瞪她一眼,恨恨转了身,“你们不去我去!”
刚踏出一步,手臂一紧,便被人从后拉住。
“别去添乱,姐姐,会没事的。”莲柚微蹙着眉看了看她,低声轻喃道。随即看向她,目光中划过一丝肯定,“相信她。”
他的担忧不亚于青萝儿,但是,此刻前去无疑是添乱。很担心,但是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他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信任的感觉。
青稚而略成熟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似乎退却了以往的胆怯,慢慢地变得勇敢无畏。
青萝儿见被人阻止,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跑到石阶下蹲着,气鼓鼓的一脸幽怨。
云盏幽暗的眸子微微一烁,幽凉的眼神落在对面一袭白衣身影上,凉薄的唇轻轻一扯,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眸里闪过一丝暗沉和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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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嚓嚓的声音传入耳膜,让众人目光都聚集到了此处。
那个白衣女子,毫厘之间,身子便要接触到凹凸不平的地面,刹那间,快要头破血流。
有些人见此已经忍不住闭上了眼,不愿看到这样惨烈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啊!”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声。
让人闭上的眼睛也不由齐齐睁开,目光落在那抹白衣身影之上。
千钧一发之间,急如星火之际。
只见慕槿反手一个撑地,借着向前冲击的几道快速地借势而起,腾空翻身。恍若一道惊艳人双眼的白光,刺目夺冠。
她身下的马儿已经跪地并向围栏处狠狠打了个筋斗摔撞。
慕槿眸光一凛,身子一跃,将疾飞而过的一匹马头拽住,借力翻身站上。奔腾的马儿受到惊吓,势劲猛地一激,扬起了前蹄,要把身上的摔下去。
“啊啊啊!”
“闭嘴!”
慕槿看着马上的人一阵颤动,不由出口斥道。她眸光沉凛,一手拽住了缰绳,快速坐下夹住马肚子。
“驾!”她沉声道。
稳稳制住惊吓的马儿扬起的前蹄,驾着它快速围着比试场里面的围栏飞奔。
耳边传来一阵扑腾声,慕槿驾着马转头朝左边看去。缠着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慕槿眼疾手快,拿弓的手从右手快速换到了左手。
搭箭,扣弦。
慕槿耳边扫过凌厉的疾风,目光透过利箭紧紧盯着箭靶以及飞腾而上的白鸽,四点一线。
拉弦,开弓。
“嗖嗖嗖”三声传来,箭快速脱弦而出。手中三箭齐发,如戾风般迅猛而捷速,疾如旋踵,流星飞驰。
铮铮砰砰的声音接连传来,让人目瞪口呆的顺着出箭的方向看去,怔愣惊愕不已。
“看,看见了没?”
“左,左手?她用的左手!”
“啊!简直是……”
从远处赶来的慕宁慕珂二人见此情形也不由拉住了身下的马,偏头向箭靶处看去,平和静幽的眼眸不禁闪过一道惊诧之色。
她,竟然……
“吁——!”慕槿眸光微敛,肩膀微微用力,紧拽住缰绳,马儿扬起两只前蹄仰天发出一道嘶鸣,疾行的马儿顿时制住。
“这,这,这这这……”人群里,有人见此已惊愣得说不出话来。
“中了?”
“好,好可怕!”
慕槿停住了身下的马儿,看了看身前的人,眼里不含一丝波澜,淡语道,“多谢你了。”
“不,不,不客气。”前面的一个娇小的女子现在还未回过神来,连忙摇头道,被方才的阵势吓得不轻。
她只不过是骑着马射出了最后一支箭,正驾马返回,却没想被突如其来的一个用力给狠狠拉住了身下的马头,连带着她也快要被这马给摔出去。
好在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她暗自拍了拍胸口,轻轻吐了一口气,着实是吓死她了。
慕槿瞥见她的惊魂未定,轻勾了勾唇,目光看向较远处。那里的两匹马儿已经跪倒了前蹄,身上的人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满身狼狈。
她轻嗤一声,混不在意。
就这些雕虫小技,便想伤人,愚蠢至极。
慕槿夹着马肚子,轻拽着缰绳,驾着它往围栏处走去,留给身后一群人一抹白色的身影。
殊不知这两场比试下来,慕槿在国公府以及各府中的名声都早已传扬开来。一群人看她的目光也似是在看一个异类,要多惊奇有多惊奇。
慕槿将马儿停在外栏处,翻身下马,懒理众人惊愣不已的目光。
惊险过去,今日观看比试的人脑海里都不禁回想着那抹迅捷而敏锐的女子身影,白纱遮面,窈窕身影,如风似疾,利落而果断。
这,真是慕府传言之中的废物大小姐?
今日一见,他们却是不敢相信了。谁若是觉得她还有病脑子痴癫的话,那估计他们的脑袋里装的都是屎,想想都恶心。
“慕齐,十环,第四级。”思怵间,耳边又传来这道声音,揭橥着结果。
“慕菱,九环,第四级。”
“慕晗烟,八环,第三级。”
“慕琉莺,七环。”
“……”
耳边陆续报出一个又一个名字,前面的人也不是特别出彩。是以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后面。
“慕珂,十一环,第五级。”
“慕宁,十一环,第五级。”
两个人都是两箭中心,一箭落空,与白鸽铜孔擦之而过。且两人也是同样的级别,这样的结果也不免让人赞叹不已。
国公府英才辈出,先前的武试便已能看出其日渐庞大之倪。
“慕槿,十一环,第,第六级!”
话音一落,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三箭穿,穿透靶心,一箭两孔,三箭六,六,六孔?”这道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和不敢置信,反复检验了好几遍,确实是这样的。
话音落下,四周的人如激起千层浪,惊诧的声音一阵盖过一阵。
“什,什么?他刚刚说什么了?”
“第六,六级?”
“真是六级?六,六孔?”
“我的天!”
“变态!到底是什么人?”
方才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慕槿手里有一支箭早已折成了两半,已经不能用了。
可是,那人却说,三箭穿透靶心,不是正中,是穿透!
这该得有多大的力劲和准确度才能齐齐穿透靶心,而且还一支箭上中了两个孔!要知道,就连箭术极好的几位少爷,也只是中了靶心而已,她,她竟然是一中就是,六,六孔!
到底是多么历害的人,才能将一把折断的箭插入那细小的铜孔中,箭箭不差分毫,历害到一种让人莫名打心底里升起一股恐慌的感觉。
“小姐。”慕晗烟被人从地上缓缓扶起,外面的人早已忘了这里还有两个被马摔下的两个人。
湘儿一时间有些愣住,也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琉莺小姐还好,整个人摔了后还能从地上爬起来,可见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但是,烟小姐却是整个人撞上围栏后又摔趴在地上,而她的脸还埋在,埋在马儿刚刚拉出的马粪上……
此时,她的脸上也划过一抹犹豫,脸上闪现出一抹奇怪的表情。
“小姐……”湘儿反应过来,还是赶忙过去从地上将她扶起来,眼里除却担心之外还有一丝害怕不安之意。
“呕,呕……”慕晗烟被人从地上扶起,胃里顿时升起一抹反胃的感觉,恶心到无法自拔。
“小,小姐,你,你的脸……”湘儿怯怯发声道,连忙拿出手里的丝绢给她擦拭掉脸上一层黄棕色带着一股子刺鼻的薰臭味的马粪。
一边擦一边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味道,真是好,好难闻。
慕晗烟瘸着腿,径扶到栏杆处,掬着背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作呕,胃里的酸水都给吐了出来,却还是没有消停的意思。
好,恶心!
“呕,呕……”她脸上的痕迹还没有擦干净,嘴里充斥的味道一股股袭来,尽是苦痛到无以复加的表情,眼珠子也快给凸出来了。
待到有些缓解了,她方才趴在围栏处,慢慢抬起脸,此刻脸上仍是一片狼藉,黄棕色的湿臭东西覆盖在她的眼皮上,鼻子上,还有嘴巴牙齿上。
怎么看怎么犯呕。
“这,这是咋了?”
“好,好像是吃,吃到屎了吧。”
“屎?二小姐吃屎了?”
“啊,呕……”
旁人见她过来,原本干净华贵的衣裙此刻已是一片凌乱,脸上已经花到认不出原来的娇柔模样。惹得众人一阵嫌弃,丝毫没有想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这么臭,谁愿意去献殷勤?
啧啧啧,快走吧,快走吧。
慕晗烟看到众人纷纷远离她的样子,心里顿升起一股怒意。嘴里的污秽物还未完全吐干净,今日吃的所有东西也都给吐了出来,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只得在一旁干呕。
“小姐,你的手,擦,擦擦吧……”湘儿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帕子,待到人已经无法再吐了才走到她跟前来。
慕晗烟皱了皱眉,抬起头,看向手上被擦破的一大块皮肉,里面的血丝混合着缓缓流淌的血液,看着有些骇人。
她轻呼一声,感觉到暗脖子后面一丝疼痛感传来,不由伸出另一只未蹭破多少伤口的手缓缓向后颈摸去。“嘶!”
手在碰到伤口立刻缩了回来。慕晗烟低头看着手上沾染的一片血迹,眼里顿时闪过一道阴郁不甘和怨恨。
“慕槿!”她轻轻咬着牙齿,牙齿上都是些黄棕色的粪迹,平日里的温婉面色退去大半,只剩下嫉意与怨念。
方才比试的结果她都已经听到了。本以为可以阻止慕槿射出手里的剑,顺便让她尝尝苦头。没想到,竟会是如此让人瞠目结舌结果。
可恨。
眼睛向远处一抹缓缓离去的白色看去,温雅柔婉的眉眼间尽是憎恶之色。
来日方长,她就不信,那个女人下次还会有这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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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槿在人群纷论中缓缓隐退,将手里的弓交还回,便转身朝着对面的高台下走去。
“小姐,这儿!”青萝儿在前朝她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一抹笑意。
见着慕槿立在远处的身影,青萝儿别提有多兴奋了。还好小姐没事,不然她准给哭死。
“走吧,过去歇歇。”慕槿继续往前走,看着她脸上有些气怨之后流下的泪痕,勾唇浅笑。
这丫头就是如此,动不动便这副样子。
青萝儿笑着连连点头,一把圈着慕槿的手臂,笑嘻嘻应着。“好。”
“大小姐,大小姐!等一等!”后面响起一道急切的男声,唤住了慕槿。
慕槿疑惑地看着停在面前大口喘着气的人,浅问,“有何事?”
看着人的打扮,也是下人的服饰。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找她。
“大,大小姐,国公爷让小的过来请您过去一趟,他有事想要问一问你。”一口气把话说完,这人不禁抬眼瞧了瞧慕槿的神色,等她下话。
慕槿抬眸看向身后不远的观望处,高台之上,有几双眼睛正向她看来。
她淡淡嗯了一声,抬步便往那里走去。没想到她未亲自过去,慕君淮却是请人来找她了。
想必是方才的比试也把他给惊到了,这会儿才来找她,那三长老应该也未泄露她会参与比试的事。
不多时,慕槿上了比试场对面的高台,来到慕君淮面前,行了行礼。
“父亲大人。”她垂着眼眸,平静的眼底看不出一丝疑惑之色。
四周助威之声具在,即便是喧闹,也能听见她淡而轻浅的问候。
见慕槿来到身前规矩行礼,一件淡然的模样,慕君淮原本微皱着的眉头不由变得平缓,想要问出的话却愣是一句也没问出来。
“槿丫头,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难不成你还要瞒着我这个老头子不成?”慕君淮身旁,一个白胡子老头目光矍铄,眼神带了几分气势对她质问道。
耄耋之龄,威严具在,看不出丝毫羸弱之势。皱叠的眉间带了几丝不善。
“大哥,毋须如此激动,有事好好问。槿丫头年岁尚青,可别给她吓着了。”老头身旁,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叹声劝阻道。
他大哥自小便是这样的脾气,粗暴果断。
“是啊,槿丫头身手了得,这病如今也痊愈了。小小年纪便沉稳有加,不急不躁,性子这般的好,大哥何苦要这样质问?”剩下的几位长老也出声劝阻,显然都偏向了慕槿。
慕槿眉目平静,听着前面的人因为她争论得不可开交也没有想要插上一句话的意思。只不过在听见病痊愈几字嘴角不可避免地微微抽了一下。
看来,慕君淮连几位长老也是给瞒住的。
“父亲和几位叔父也别争论了。听听槿儿怎么说吧。”慕君淮皱了皱眉,拿出一股家主的威严气势,不卑不亢地打断几人的论辩。
他也想知道原因,可是也不好直接过问。
“等等,先别忙着解释。槿丫头,先过来给祖父奉杯茶。这十几年过去,每每出来,都是烟丫头和其他几位丫头晃在跟前。而你,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待着。还从来没有喝过你奉的茶,快点过来。”先前不善的神色有所收敛,缓了缓气,又皱眉看向一脸端庄的慕槿命令道。
耳边喧闹的声音过大,是以也无人注意到慕槿这方的动静。
她微垂了垂眸,神色不变。知他这是故意发难,也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
看了看他桌前摆放的一杯热茶,走过去两手轻轻奉起,缓缓递到大长老跟前,淡淡地道,“祖父,喝茶。”
一副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的样子,着实让人难以觉得不满。
大长老动了动胡子,两眼睨向她手里端得平稳的茶杯,眼里闪过一道精明之色。
他伸出有些苍老褶皱的手来接慕槿手中的茶,手碰到杯口之时,却凌厉地甩袖一挥,手掌向她手里的茶杯拍去。
这一掌下去,杯盏必定碎裂。一个不甚,对面的人不仅会被这茶水溅落一身,就连这手恐也要被这破碎的茶盏划伤。
几位长老目光皆泛着惊诧之色向这里看来,显然也是知道大长老出手之后的会有怎样的后果。
几人惊异之中,瞬息之间。
却见对面的人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将面前的茶盏推向大长老,神色平静。两人目光皆盯着中间的那杯茶,摇摇晃晃,却未向各自身前移动分毫。
慕君淮瞧着一老一少在面前明面较劲,眉头也不禁扭在了一起。“父亲……”
话未说完,只见中间那摇晃的杯盏被人一掌拍向空中,破了这平衡之势。那杯盏在半空中旋了一圈,又直直落下。
“啪”地一声稳稳当当地落在手心。
耳边只闻浅浅的几字传来,“祖父,请喝茶。”
依旧不疾不徐,不矜不伐。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这丫头,还算机灵!”大长老接过茶盏,仰头大笑一声,脸上全是满意的笑容,“好好好,你这丫头,有这如此历害的功力怎么也不早说?我也是多年来第二次见呐,和盏小子有得一拼,哈哈哈哈!”
听着这放声大笑不止的声音,慕槿也不禁抬了抬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听到他话里的人,也不禁瞥过头看向右手边,那目光放远,俊冶幽妄的男子。
似乎,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这里。
“来来来,快跟祖父说说,你学得这是什么功法,练了几年?改日有空,祖父定要好好和你过过招!”大长老一改先前的不快之色,嘴角直夸赏着慕槿一身的好功夫。
心里也不免感到微微震撼。若是再过几年,这丫头的功力必定在他之上。
可惜,虽为嫡女,却总也归是个女儿身,总要嫁出去的。思及此,心头的喜悦也不禁被充淡了几许。
慕槿抬眸淡淡地道,“回祖父,不可说。”
不可说?
几位长老连带着慕君淮也用诧异的神色看向她,想到她方才出手的敏捷迅速,一派镇定之色,就连他们自己可能也无法做到这样的完美无瑕,使出这样历害的身手。
“槿儿……”慕君淮皱眉眼神略带几分复杂地看向她。
“好好好,不可说就不可说,这身正气的功法,也不是坏事。行了,待会儿的武试,你也不用和那帮小子比了,我怕他们输得脸上无光,一败涂地!”大长老扬了扬手,一脸豪气地说道。
就是这么干脆果断。
让身旁见惯了他十几年如一日的雷厉风行的人都不免有些吃惊。
“听到了没?”见无人回话,他又沉声问道。
“是,父亲。”慕君淮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点头回道。又转头看向慕槿,“槿儿,待会你不用去比试了。这第二次的骑射武试也不用参与了,你祖父心里应是已经有了这次魁首人选了。”
他话里也带着几分无奈,不过也有一丝骄傲。
慕槿面不改色,心里却还是有少许惊讶。
这比试,还可以这样?
心里细细思索着,不禁觉着他们手里的权力着实很大。简单一言便定了你的输赢,轻而易举便给这场武试定下了结果。
此刻,她也不知做何感想。
既然能少参与一次,于她也无碍,何乐不为?
“君淮兄,这便是贵府的槿大小姐?方才出手的功力如此历害,招式也是玄妙不可言。换作是我等,也该自愧不如啊。可谓是冰取之于水而寒于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身旁,一中年男子打量着前面的慕槿,眼里无不是露出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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