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程·翌

    
    次日早晨，程杉准时醒来。
    第一次见程见溪的朋友，她怎么也想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点。
    上次化妆品“不翼而飞”后，程见溪不知从哪里又给她买回来一套。从打底到高光阴影，零零总总，有鼻子有眼的，啥都不缺。
    程杉钻进洗手间，半小时后焕然一新地走出来，问叶臻：“我今天好看吗？”
    叶臻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并不吝惜于夸赞别人，他实话实说：“你平时就很好看。”
    迎着程杉期待的目光，补充道：“今天更好看。”
    程杉心情愉悦地去试衣服。
    她只带来佛罗伦萨一个24寸的行李箱，能装的衣服本就不多，更何况是秋冬款的厚度。叶臻在门边看着程杉从衣柜里屈指可数的衣服中挑挑拣拣，选出一件橄榄绿的羊绒连衣裙和烟灰色大衣，不由说：“超市附近有一家商场，一会儿陪我逛逛。”
    程杉啊了一声，说：“你要买什么？”
    叶臻：“换季了，衣柜有点空。”
    程见溪从前的衣服一直都由保姆负责准备和搭配，程杉知道他有几乎数不清的套装。
    知道和看到是两码事，她默默地拉开衣柜另外两扇门，端详了一会儿他搭配得体、排列整齐的几十套正装、休闲装，说：“哪里空了？”
    叶臻：“我说的是你。”
    程杉：“你给我买的衣服够多了，全都在镇上的屋子里，其实不用浪费。”
    叶臻低声道：“不一样。”
    程杉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那些生活用品全部是他让助理当任务一样采买的，当然不一样。
    叶臻笑笑，说：“想看着你试衣服。”
    “行……行吧。”
    程杉老脸一红，越发觉得最近程见溪撩人技术见长。
    这男人，越活越妖了。
    ……
    考虑到最后要拎着食材回家，两人先去逛街。
    佛罗伦萨的街头，最不缺各色美人帅哥。随处可见的街拍达人们穿着当季新款风衣，挎着名牌包包站在品牌店面门口凹造型。
    程杉职业病犯了，目光一直在美人帅哥们的脸上逡巡，虽然没带相机出来，但她整个人犹如一台行走的摄影机，恨不得全方位地给他们来无数张特写。
    意大利本土品牌Gucci的专门店外，程杉一眼叨中了个正在摆拍的混血帅哥，整个人都不自主地往那儿黏，忍不住赞叹：“天生的模特脸！幸福的摄影师！”
    前几天还说我好看。这白菜价的好看，不要也罢！
    叶臻敛着唇角，没说话。
    程杉的目光转移，又被前方走来的街拍淑女吸引，她的眼睛亮起来，痛心疾首道：“悔不该丢下那相机哟！”
    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出地迎着那人小步过去，想要近距离观赏美人。
    叶臻一抬眼，愣住了。恰好与他对视的美人也顿了一下。
    那人正是卡米尔。
    卡米尔礼貌又疏离地笑笑：“叶？这么巧。”
    叶臻：“你没回去？”
    卡米尔微微耸肩：“临时接了个活。看来我和佛罗伦萨、和你有缘分。”
    程杉喜出望外：“你会说中文，你认识程见溪？”
    卡米尔的目光这才转移到程杉身上，她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程杉的目光，随后对叶臻道：“是她？”
    程杉眼里只有卡米尔的美貌和身材，她伸手过去，大方道：“你好我是摄影师程杉。”
    卡米尔踩着恨天高，居高临下望着程杉，没有跟她握手：“程小姐，我在工作。”
    程杉连忙抱歉地笑笑，退后几步：“不好意思，你忙。”
    “平板身材。亚洲女孩的通病。”
    卡米尔从叶臻身边走过，言语轻慢道：“还有，这是什么不靠谱的摄影师？如果这就是你撇开我以外的选择，那可真是让人失望呢。”
    叶臻面不改色，淡声说：“那你可能要一直这么失望下去了。”
    程杉不聋，也不傻，听到这番话之后顷刻就明白过来这个姑娘原来是个潜在的情敌。
    还是个傲慢又漂亮的情敌。
    程杉下意识挺胸抬头，可她不得不认同，顶级的模特花费大量时间修身，对自己严苛得几乎变态，她们锻炼出来的体态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企及的。
    客观地说，她确实比不上人家的身材。
    但她不想承认自己是个不靠谱的摄影师。可惜她没有大公司背景，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国际级别获奖作品，她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摄影师，的的确确没有什么说服力。
    人间还有什么事情，比被情敌全方位碾压更让人沮丧的呢。
    程杉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臻看见卡米尔的摄影师就站在旁边调试设备，那是个意大利人，压根听不懂他们的交谈。叶臻走过去低声问了他几句话，才离开去找程杉。
    小姑娘脸上的落寞看得人心疼又好笑。
    叶臻牵了她的手，想安慰几句。可程杉先开了口：“别说话啊。”
    她不看叶臻，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不想因为你的安慰就变懒惰。程见溪，你帮不了我。时间还长，我会好好努力的。”
    她小声道：“我只是现在有一点嫉妒。”
    叶臻心头发软。
    他竟然开始期待，期待这个女孩子勇往直前，靠着自己的努力，获得所有属于自己的一切。在那一天，她一定不会是傲慢的。
    她会被岁月洗练得更温润也更坚定。
    他低声喃喃：“我也有一点嫉妒。”
    程杉咦了一声，抬头问他：“你有什么可嫉妒的？”
    叶臻垂头，微微欠身吻她。
    “我嫉妒我自己，拥有这么好的你。”
    ……
    两人从商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车上，直接开去中超买菜。
    国外的超级市场，诸如黄喉、鸭肠等很多中式火锅食材都不供应，只能在有限的食材里进行挑选。程杉意大利语水平有限，叶臻就一个一个教她认。
    有他这个人工语言环境在，程杉感觉自己的意大利语水平突飞猛进，俨然请了个私人外教。
    “鲁卡斯一个人就能吃掉两斤牛肉。”
    叶臻从冷冻柜里取出一打处理好的牛肉薄片放进购物车。
    “他是这次来做客的人中，唯一的一个意大利人，你可以用英语跟他交流。”
    叶臻这一周已经给鲁卡斯和陈立钦上了“培训课”，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已经了解清楚，不会再出岔子。
    程杉从蔬菜区提着两根山药走过来，放进车内，说：“这个切片烫了吃，味道特别好。”
    两个人你一包我一包，不过一会儿，购物车就已经超载。
    程杉先收了手，可叶臻还在往里面放食物，只不过都变成了零食：牛肉干、曲奇、巧克力……
    程杉说：“他们都很爱吃零食吗？”
    叶臻说：“给你的。”
    程杉忙不迭道：“我虽然爱吃这些，但是会发胖啊。要克制，克制。”
    叶臻说：“不会胖的，我带你运动。”
    程杉突然当机，迟疑地啊了一声。脸颊飞速蹭上红晕。
    什么运动？！
    怎么运动？！
    叶臻没看见程杉脸上这生动的表情变化，他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
    可他听到程杉在后头嘀嘀咕咕说：“可我现在身怀姨妈，不能……”
    他只隐约听到姨妈两个字，想起昨天帮程杉拿卫生巾的时候发现所剩不多，于是转头提醒程杉说：“该买那个了。”
    程杉的脸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得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声音如蚊吟：“这种东西，我又不懂……什么牌子比较好啦，尺寸啦这些，我怎么会知道？！”
    叶臻莫名其妙：“牌子就选你习惯用的，尺寸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程杉大窘，脸上就要滴下血来：“程见溪！你、你、你在说什么？什么我习惯用的，我、我、我没用过！就那次在佛蒙特森林，那次也没有用啊……”
    叶臻愣住，自己也禁不住脸颊发红，他声音放低，说：“我说的是你用的卫生巾……你说的是什么。”
    程杉顿时死在当场。
    被自己蠢死的。
    但是叶臻探寻的目光正在鞭尸，程杉决定立刻、马上诈尸。
    于是叶臻看见她像个长腿的小番茄，拔腿跑了。
    “我先去个洗手间，一会去收银台等你。就这么决定了。”
    叶臻在原地想了很久，又觉得自己想得不对，他摇头低叹。只能承认自己不了解女人的脑回路。
    程杉一路都没跟叶臻说话，每次目光相遇，她就落荒而逃。
    到了家里，程杉先钻进了卧室，把买回来的衣服裤子全都分门别类整理好，该下水洗的放进洗衣袋之后，也没缓过来。
    她坐在床边发愣。
    可能是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就相处在一起了，程见溪的惯性思维里，其实一直都拿她当小孩子的，觉得她做什么都莽撞，什么都新鲜好玩想尝试，又什么都不懂得把握分寸。
    所以关于做|爱，尽管她完全不介意，甚至很想找机会试试，程见溪也一直没有答应。
    有父母辈的情感悲剧在前，他总怕她受到伤害。
    程杉最最放肆的时候，也不过是在佛蒙特森林的那次。那之后程见溪非常认真地告诉她，以后不可以乱来。
    “什么乱来嘛。”程杉老大不乐意，“你不喜欢吗？说得好像我是个要吃唐僧肉的女妖精。”
    程见溪只能哄她：“小杉，等你成熟一些，等你把一切都考虑清楚了，如果你仍然愿意，我会很高兴。”
    ……
    程杉想起这些，往后一躺，喃喃道：“程见溪，我什么时候才算是成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