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姐,等等我!”
“要是想要,你就靠自己来追我咯。”
“姐姐你欺负人,明明我根本跑不过你……”
“诶……你怎的就哭了!”
“我……我只是想看一看,不会弄坏的……”
“好吧好吧,给你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找织女姐姐用云织出来的帕子。这是我们云月宫特有的云,又薄又细,软软绵绵的,摸着舒服极了。”
“哇。那云姐姐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一看?”
“你要去么?可是我没办法带你去啊。我是神,你是妖,你如何能进得了神界大门?”
“那我修炼成仙,可以么?瑶姬姐姐说,我还有一百年就可以修炼成仙了。”
“那也不行。若不是我身份特殊,否则连我,可都不能随便进出神界的门啦。”
“啊……为何?”
“不说了。要是你想要,我送给你就是,我还有很多呢。”
…………
缥缈做了一个梦。
准确来说,是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梦。
梦中,有两名白衣女子。一女子面容青雉,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可人,眼神之中,尽是孩童的调皮天真。另一女子却是大不相同,一颦一笑都叫人觉得温柔和雅,不尽的斯文娴淑。
那成熟些的白衣女子的面容她看不清楚,但是莫名地,却叫她感觉到了几分熟悉。
这女子是……
还未曾细细思考,浓浓睡意翻滚而上。眼前画面破碎一黑,架不住睡意的侵蚀,缥缈神智一模糊,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天水城外。
天水城是仙界归天帝主管的城市之一,不过距一般的城市有个千儿八百里,倒是距荒郊野外就隔了条羊肠小道。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城外两道夹树的羊肠小道上,却是立着一个人。
明明没有下雨,这人头上却依旧顶着一把伞。
这样冷清的城市,在这样一个傍晚,难得会有人来。不过也正是此地,却终究有了个来人,迈着轻盈的步子,一步步向打伞的人走去。
“姐姐!”
那人走近了。打伞的人看见,面露喜色,一双眸子顷刻间亮光闪烁。
来人目光冷淡,到了跟前,开口便是一句质问:“你何必?”
“我?”打伞的人努努嘴,娇羞一笑,“我不是……为了姐姐么。”
“我没你这样的妹妹!”
“诶呀,姐姐你这么老套的台词,真是从哪里学的?莫不是跟着那叫缥缈的女孩子久了,看的七七八八的市井小说、戏剧话本也多了,于是自然而然,就记下来了,学到骨子里了?”
打伞的人一脸俏皮可人的笑,配上一张魅惑的脸,只叫人觉得酥魂入骨。
来人听了,心中顿时无比震怒,目光灼灼,只恨不得立刻将面前的人烧着:“你为何要去害她?”
“我不都说了么,为了姐姐啊……”
“若你真是为了我,你就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来人很是愤怒,一双眸子瞪得浑圆。
打伞的人闻言,却只是吐了吐舌头:“姐姐,才三百年,你却是忘了我么……”
听起来,居然是有些委屈的。
打伞的人收了伞拿在一只手上,一步一步,缓缓向来人走去。到了来人面前,忽然地停了下来,伸出一只细胞滑嫩的手,慢慢地、轻轻地抚上来人的脸庞——
“姐姐,你忘了我么?”打伞的人笑笑,朱唇如血,魅惑无比,“我可是你的好妹妹啊……
“你忘了你是紫葳,你忘了我是你同根而生的妹妹、你的小骨儿么……”
打伞的人的声音尖细滑嫩。
听的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来人只是紧紧盯着面前堪称绝色的女子,一双眸子被血泪刺得生疼。
女子魅惑一笑,忽然踮起脚尖,小心地吻上了她的唇。
唇瓣柔软,舌尖肆无忌惮地缠绵。离去之际,却又依依不舍地停留片刻,调皮地舔舐着两瓣唇。
“姐姐……”女子又唤道,手上那把伞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玉手纤纤,环上了来人的腰。
来人却已是无力反抗。
好歹有三百年了。
心中三百年来的思念在这一刻崩塌,终究还是浇灭了怒火,窜进身体各处,无处可挡。
怎么她却用相见,来说这种事情?
来人伸出手,不由自主地拥住女子。
女子微微一笑,揽着来人,顷刻间消失在了羊肠小道之上。
之前的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一般。
无影无踪。
蝶族。
客房内,还有一个不知是否是不速之客的人,正赖着不走,已经多时了。
裘离看了看时水晶,却心烦意乱看不出是什么时辰。试了半天,他还是唤了一旁正专心打扫房间的金案过来,让他帮忙看。
金案听话地放了扫帚,过来瞄了一眼,道:“师父,您拿错了。这是暖石。”
裘离干咳一声,连忙把手中这块“时水晶”塞进袖里,摸出另一块货真价实的来:“小失误而已,莫要在意。话说现在竟已是丑寅之时了?”
金案看了一眼,又道:“师父……现在还未到丑时。”
说罢一脸惊诧地看着裘离,疑惑道:“师父你有心事?”
裘离垂了垂眸,将时水晶塞进袖子里:“算是,也不算是。”
“怎么说?”
“今日缥缈看重的那个小侍女不是被处死了么,我总觉得,那个小侍女死得有点儿冤,但也死得有些诡异。”
“冤枉这一说徒儿知道,毕竟玉梦氏那条约当真是有些欺负人。可是诡异……还请师父指教。”
闻言,裘离直了身子,神色也在顷刻间正了起来。
“那小侍女的聪明才智,想必你早已见识过吧。你想,既然那小侍女一心想要盗取记天珠,那么定是会规划得很好,又怎会只因我的阻止而败坏了事?而且说实话,我当时出手只是觉得有人在我耳边提醒叫我这么做,而并非我本来的想法,所以与其说是我拦住了那小侍女,不如说是借我手做这事的人干的来得恰当。”裘离说着,一双眸子像发现了什么般,熠熠生辉。
金案也顷刻间明白了什么,不免有些兴奋:“而后来,那小侍女还一直帮着缥缈洗脱嫌疑,甚至不知做了什么叫自己也渐渐被人纳入了无需怀疑的人之内。那小侍女能做到如此,又怎么会再次不慎扯进事情里来?若是真的有心,哪怕后面那香囊的事情一闹出来,她自保也是肯定可以的,后头那些事情,就肯定不会出现了。”
“而且,其实若是没有那个红衣女子,这小侍女,也并不一定会死。”裘离若有所思道,“最后那小侍女的罪名,其实还是重在以下犯上的。”
说着,他陷入了沉默。
金案继续拿扫把扫地,“听话”地在一旁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栽赃嫁祸的计策、拦路的红衣女子……
半晌,裘离猛地站起身来,道:“案儿,青羽元君还在么?”
金案道:“回师父,元君已经回栖云仙山了。”
“那就去栖云仙山,我一定要见一见青羽。”
金案一时愕然。
裘离却是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衣袖一甩,转身出了门。
大半夜的,青羽却全然没有睡意,想着今儿问太医讨的药方子,她愣了愣神,徒步到太医院抓了些药,回了迎春轩。
厨房里幽幽亮起一盏灯。
青羽斟酌片刻,小心地给药罐子里添了水,点燃了灶台。
火焰比烛焰要明晃。
烛焰来自于高傲的蜡,火焰却来自于卑微的柴。
青羽一次复一次地往罐子里加着药材,一时心绪有些复杂。
为何……她还会想着缥缈?
这大半夜的,想什么不好。虽然缥缈确实有事儿,可是如今不是已无大碍了么。
她对自己这番思绪感到不解,却又无可奈何。
真要说起来,缥缈……该不会对自己重要到那种程度。
除非……
这个想法已经在她心里被她坚持了很久很久了,可是如今忆起来,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大吃一惊。
不会的。
她相信缘分,但她不相信缘分会有这么地凑巧,甚至到了前世今生,都如此误打误撞的地步?
若前一世,缥缈真是雪衣。
为何缥缈会弹奏那一曲《飞羽谩》,为何那么多人看着缥缈都举止反常,为何缥缈甚至连神色都与雪衣如此相似……
想来,也正是因为初见时缥缈那和雪衣极为相似的神色,她才是答应下来翩缡的请求,收了缥缈为徒。
若真的如此,这一切,也就正好能解释了。
但是,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么?
她总觉得,光是这么解释的话,还有哪里很不合理。
思来想去好一会儿,甚至连心绪都难以平静起来,她有些恍惚地捧着滚烫的药罐子倒了满满一碗药,放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早已变得通红。她很是无奈地笑笑,权当自己十分没必要地走神了,撩袖子抹了把汗,端起药碗往寝室走去。
现在,重要的是要缥缈没事才好。
出了厨房她便撞见了一个人。她脚步一顿,稳稳地定在原地。
“裘离?”青羽忍不住道。
大大小小宴会什么的都结束了,他怎么还在这里?
裘离身后的金案探出头来,一脸的无可奈何。青羽也霎时间明白了什么,看着裘离,心里升腾起一股不耐烦:“因为小苕?”
裘离点点头:“当年曜华是怎么死的,想来不必我多说了吧?”
青羽颇感无奈:“可是,当年的那只红药精早不知到哪里去了。小苕是翩缡送给我的,莫非她还会包容害死她亲哥哥的凶手不成?”
纠结了这么多年,裘离也真是,莫非现在还不足以叫他清醒?
裘离却是出乎她意料地点了点头,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是怀疑小苕。”
“什么?”
“呵,莫非你不知道翩缡是个什么性子?哪怕是那个人想把她自己给杀了,她也绝对不会心狠哪怕是一下。”
裘离故作不屑,轻咬着牙。
青羽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垂眸没有去理会,而是绕过他径直走向房门。裘离见状,难免有些急切,道:“元君莫非真敢确认你身旁的都是好人?”
青羽顿了顿,回过头去。
她道:“不敢。”
“那你就敢确定小苕真的清清白白?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她的修为绝对不下千年。”
“可是至少她跟着我的这两百多年,她除了从未作过恶。”
青羽淡淡说完,转身便走。
她知道,其实裘离心里头想的,只有那一个师弟——曜华。
三百年前曜华的死,便是裘离此生最大的心结,也是最强烈的疑惑所在。
这个谜不解开,裘离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如今终于出现了小苕这个线索,裘离又怎会甘心放手?
青羽叹一声又笑一声,终是摇摇头,伸手推开了门——
她一下子愣住了。
紧接着,不甘心而赶上来的裘离,看清面前之景,也面露许多惊讶。
——屋内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空无一人。
没有缥缈。
没有小苕。
两个人,就这么在青羽转身熬药的那一刻多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乱的吧被子上倒是躺着一张纸条,黑夜之中,却也很是夺目。
纸条上只有两个字,龙飞凤舞,正是青羽所熟悉的笔迹。
——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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