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十节

    
    地狱岛和人界不同，穆童看似经历了很长时间，但对拉斯维加斯的人们来说，只是观看一场表演的时间罢了。
    今天是11月1日，鬼节过去了。只要太阳爬出地面，那些害怕鬼怪的人们就会冲到阳光下，祈祷新的一年平平安安。
    凌晨三点的街道依然喧嚣，准确的说，拉斯维加斯没有夜晚。穆童静静地走在街道上，看着出入娱乐场所的富豪，嘴边浮现一丝淡淡的嘲讽。
    相比于白天，穆童还是更喜欢黑夜，这个时刻就算是被霓虹灯直射在脸上，也不会被醉醺醺的其他人发现。当然这里不是绝对安全的，因为和他一样悲惨的人都活跃在这个时刻，他们可以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拼的你死我活，也可以共同分享垃圾桶里的伏特加。
    往常穆童都是仗着年轻的身体，在充满兽性的掠食者手中偷走些食物，但今天，穆童却没有心思，就连看见下水道的邻居也没有再打招呼，只是因为一个女孩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久久不散。
    这个二十岁的少年在中国上学的时候一心扑到英语上，只为了能和穆听弦来到美国，自然没有时间谈恋爱。到了美国他却发现爱情可能真是虚幻的东西，不会垂青他这种不算富裕的家伙。
    这真是一种讽刺，希望和妄想只有一字之差，却在人间变的那么真实。
    男生谈论的话题无非是家里有多少钱，哪个女生更漂亮，还有身上的衣服是哪个明星代言的限量版。穆童以前听过早恋的同学说起过爱情的滋味，那是一种赤裸裸的占有，如果有其他男生胆敢和名义上的‘女朋友’交谈，那些血气方刚的小家伙就约在小树林，战个你死我活。
    穆童当时不以为意，但现在看来，可能他们说的有些道理。在爱丽丝受到伤害的时候，穆童真想杀死萨曼，就算萨曼是爱丽丝的姐姐！
    爱丽丝对穆童来说绝不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当然爱丽丝也教会了穆童其他东西，比如说……放手与祝福。
    萨曼和他说过，爱丽丝消失的时候很安详，但穆童不这么认为，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一种绝望的表现，一种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心爱之人的绝望！
    可能这就是恶魔和人类的不同，他们更愿意释放自己的欲望，毫不遮掩。
    穆童很后悔没有把第一次表白送给爱丽丝，虽然听起来很廉价，但对穆童这个骨子里躺着中国血的人来说，这真的是一种承诺。只是……再也没有机会哄那个女孩开心了。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是穆童很喜欢的一首歌，阿木有些撕裂的嗓音完全把作词人张嘉兴的意境表现出来。但穆童最喜欢的一句却不在歌曲的副歌，而是开头那句，
    “如果两个人的天堂
    像是温馨的墙
    囚禁你的梦想
    幸福是否象是一扇铁窗
    候鸟失去了南方”
    就算穆童没谈过恋爱，也能感受这句话的挣扎与无奈。穆童自嘲一笑，他和爱丽丝没有一墙之隔，但却再也不能相见。
    可能这就是命运。
    黑夜的喧嚣还没有结束，人们都忘情的摇摆着身姿，但那个从地狱岛坚强活着的年轻人却哭了，而且哭的很凶猛。
    ……
    “喂喂，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拉着富人的手悄悄问道。
    “小甜心，一看你就是来这里不久，像这样的垃圾晚上随处可见，咱们还是赶紧回到酒店，接着聊聊你身体的话题。”西装革履的富豪紧了紧被肥肉快要蹦飞的扣子，还不忘在女孩胸前揩油道。
    “可是他看起来好可怜。”女人依旧希望富豪可以发一发善心，却换来无情的嘲笑。
    “帮助他也可以，但是咱们的买卖怎么办？如果你可以免费服侍我一个月，我也不介意帮帮他。还是……你看不上我样子？”富豪抓住女人的头发，恶狠狠道，“出来卖的，还有心思管别人？你当我是凯子！”
    ……
    穆童坐在棕榈树下面哭了很久，他蜷缩的靠在石板上，想要完全发泄心中的委屈。可是没有人愿意为他驻足，这不关乎白天和黑夜，因为……这里的生活就是这样，被金钱遮住所有善良。
    穆童不敢哭的太大声，只能小声啜泣，因为他害怕引起其他流浪汉的注意，这些人更愿意看见别人行将就木的样子，从中找到一丝快感。
    天色有些亮了，似乎有光明要在地平线上爬出来。穆童擦了擦眼泪，他知道自己要回去了，老鼠不会在白天觅食……因为光明不属于它们。
    穆童顶着发肿的眼眶，低头前行，匆匆回到下水道里，直到听见约翰的话。
    “小天使？”黑暗中传来了一道不确定的声音。
    约翰回到这里之后，便瘫倒在木板上。这一夜穆童没睡，约翰同样没睡。
    黑人本想靠睡眠驱散烦躁的心，却躺在木板上辗转反侧。黑人从最开始的担心，逐渐化为愤怒，最后又变成绝望，他不相信穆童就这么决绝，连最后和他道别的勇气都没有。
    此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约翰顿时来了精神。他在木板上胡乱的翻找，终于摸到一个硬物，才松了一口气。
    啪！
    清脆的声音在通道里显得格外响亮，约翰打开打火机，在微弱的光芒中发现熟悉的身影，不由激动起来。
    “你还不睡啊？”穆童趴在床上，把头扎进枕头里，算是回答约翰的话。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跟我讲讲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约翰像是忘了不久前和穆童说过的狠话，有些兴奋的问道。半年的时间早就让约翰对穆童产生了感情，如果穆童真的再也不回来，黑人会愤怒的把穆童的床铺扔到臭水沟，然后……真心祝福穆童能逃离这里。
    “什么也没带，走走走，困着呢。”穆童敷衍了几句。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佛祖保佑！佛祖保佑！”约翰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穆童的头，抬起手看到上面满是油腻，才真的放心。
    哈哈，不是做梦！心中大定，那个喜欢跳舞的黑人又回来了，约翰小心翼翼地凑到穆童耳边，以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咱们这次可真的发达了。你知不知道我带回来多少钱？五千美元！是美元！”
    “哦，那是不是可以吃点好东西了？”
    “当然吃好东西！而且我打算租一个最便宜的房子，带着你和露丝一起走。最好咱们都能找份工作，等赚钱了我们就去中国，听说你的祖国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约翰的音量有些压不住了，说道最后，黑人竟然摇摆起身子，准备在舞蹈中说完规划的蓝图！
    “那两个人是不是能生活更长时间？”穆童翻了个身，撑起上半身靠在墙壁问道。
    “两个人?我还真没算过，你等会，我算算哈。”黑人伸出手指头，肌肉发达的大脑缓慢转动，想要回答穆童的问题。
    穆童打断了约翰的思考，平静道，“不用算了，你和露丝以后好好生活，我就不参合了。”
    “好，”约翰下意识的回答，但瞬间意识到穆童话语中的含义，急忙说道，“那怎么行，虽然我没受过高等教育，但还是知道知恩图报的！况且……这笔钱还是你富人亲戚的。”
    穆童不用想也知道约翰指的是谁，富人亲戚？难道就是刚刚打了一巴掌的人？真是可笑，原来约翰一直认为他和乔治是这种关系。
    “真的不去了，你放心用这笔钱，我的‘亲戚’不会找你麻烦的。”
    就当是劫富济贫吧，看在救了乔治性命的份上，这笔钱对他来说真是赚大了！
    可能五千美元对乔治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无疑就是给了第二次生命。穆童很希望黑人可以和露丝建立一个家庭，因为……只有远离他才能摆脱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