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瘸子?
宋川的判断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但是在坐的人都不是蠢人,任何一个都是久经战场的人精,陈建斌作为支队长更是侦破过多起大案要案,王涛也参与过多起专案组筹建,面对宋川的判断,自然不会立即反驳。
“宋川,你的意思是说对方是故意拄拐想引偏我们的调查方向?”
陈建斌的眼神锐利如锋刃,其他人对此也有些惊诧的看向宋川,期待着他的解释。
宋川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这只是一个推测,我现在不太确认对方究竟是想简单的隐藏自己还是要嫁祸给某个目标人,但是从心理学上来讲,身体残疾的人大多数都会伴有一定程度的心里自卑,很难有极度自信的心里特征。”
“当然,这些只是心理侧写,和实际情况有可能存在误差,主要是线索太少,无法做出更加具体细致的分析判断。”
这和上午的案发现场不一样,杀人现场的一切痕迹都是现实的,所以宋川在加载超级刑警体验卡后,能够在眼前模拟出极为真实的数据,除了对方的相貌,其他的判断都是极为准确的。
宋川现在做的其实主要是一种心理侧写,更注重心理学分析,准确与否都是有概率的。
陈建斌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八分。
陈建斌脸色再次严肃起来,手指轻叩桌面,富有韵律的叩击声混合着窗外间歇的雨雾,所有人凝神屏息等待这位刑侦支队长做出最后的判断。
宋川的分析虽然透彻有理有据,但是最终的决策依然要陈建斌这位支队长拍板,沉吟片刻后陈建斌扫视众人:“宋川的分析很有道理,我同意他的意见,我们确实不能仅仅靠一根拐杖就确定对方是残疾人,这很有可能是对方迷惑我们的手段。”
陈建斌说完,眼光看向孙宝强:“宝强,你和立军去接触一下赵光明,重点了解一下赵光明认识的人中有没有和宋川做出心理侧写嫌疑人相仿的人。”
“明白,还有赵光明那边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陈建斌没有独断,右手撑着下巴环视一周:“大家的意见呢?”
王涛第一个说话:“我认为应该告诉他,如果这个所谓的RAGUEL真的不是恶作剧,又如宋川分析的一样,那么这个赵光明大概率和对方有仇,告诉他真相有利于我们找到背后的寄信人。”
夏冬点点头同意王涛的意见:“我同意王涛的意见,对方在短信中给出的时间是明天零点到二十四点杀害赵光明,也就是说我们要把赵光明关在这里二十四小时,这么长时间不给他一个信服的理由,容易出现问题。”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孙宝强、章立军和宋川先后表态。
“好,我也同意大家的意见,宝强你来跟进。”
……
阴暗的贡米巷,雨滴啪打在防水布上的声音越来越急,阵风吹卷发出呜咽的声音,尖锐刺耳如鬼嚎,无面人昏暗的房间内,孙海宁将拐杖立在门口,右手从怀里拿出一本边缘褶皱破损的册子。
“和平,这个人是当年厂里的一名采购员,当天晚上他也没有参与救火,你看看有没有印象。”
孙海宁指着册上的人名,又拿出一张照片:“毛纺厂倒闭后,很多材料都遗失了,当年宿舍被烧的只剩下一片废墟,实在没有太多线索。”
无面人伸出藏在袖管里的右手,颤颤巍巍的接过孙海宁手里的册子,借着昏黄的烛光,隐约能看到手背青筋暴起,皮肤上布满一个个空洞,里面的鲜红色肌肉不规律的抽动着,好像地狱深渊中爬出的鬼爪。
“我能有什么印象?”
无面人的话让孙海宁表情突然僵住,是啊,他能有什么印象呢,当年他不过在漆黑的夜色中瞥见一个在墙角消失的背影。
但孙海宁不死心,尽管只有一个背影,但是最起码能知道那个人是胖是瘦,递过手册之后,孙海宁又摸出一张照片:“看一眼吧,即便不为了我这条腿,不为你的烧伤……为了素芳……认认吧。”
素芳?
无面人恐怖扭曲的面容下暗红色的肉筋抽搐,独眼中爆发出猛烈的寒光紧紧盯住孙海宁,血色牙床上下颤抖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搅和着木门外呼啸的秋雨,孙海宁脊背发凉,强忍着转头逃跑的冲动和无面人对视:“老战友,看看吧。”
战友这个词汇似乎唤回了无面人心中的回忆,眼神中的煞气如冰霜瓦解,无面人接过名册和照片长长吐出一口气,只不过因为腮帮的皮肤消融,控制不住的漏气声让人毛骨悚然。
扫了一眼名册上的名字后,无面人接过照片仔细观看,这是一个站在出租车旁边的人,背对着拍摄者看不清容貌,只有背影。
“这个人我认识,他当年是厂里的一个采购员,应该不是他,当年那个人的背影比他要高,也要瘦很多……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胖瘦容易改变,但是身高变不了。”
无面人的声音虽然悲伤,但语气充满肯定,孙海宁的眼中难掩失望的神色,无面人将照片交还给对方,如瓷片摩擦的声音让人有些发颤:“我们真的能找到他吗?”
真的能找到吗?
孙海宁心头一怔,是啊,十六年了,他已经为这件事不停奔波了十六年,但是依然一无所获。
可是,那是自己的亲妹妹,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个人,自己的妹妹也许就不会葬身火海,自己的妹夫,眼前这个如地狱厉鬼的战友张和平也不会变成这幅模样,自己也不会成为一个瘸子,脱离了战斗一线。
“不找到他……我不甘心。”
“可是当年那个人也可能参与救火,纺织厂那么多人,去哪找?”
“只要我活着,无论去哪都要找!”
孙海宁的声音不大,但充满着决绝的肯定和毋庸置疑,接过名册和照片,孙海宁不经意的将一个信封塞进脏乱不堪的床铺下,拿过门边的拐杖推开木门,森冷的秋雨惯着冷风钻进孙海宁的衣领,一如他心中的冰寒:“我先走了,有了其他消息我再来找你。”
张和平隐藏在小屋的黑暗中,独眼注视着消失在雨夜中的老战友、亡妻的亲哥哥喃喃自语:“快了……快了……就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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