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变化
从这一天开始,清淡在钟家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有了自己的房间。安琪走了,肖琪让清淡搬了进去。
清淡还是每天当着小保姆,可是干的活儿却少多了。肖琪另外请了一个钟点工,帮清淡买菜和做卫生。清淡现在每天只需要做三顿饭就可以了。
空闲下来的时间,全都被钟?占用。清淡不肯去上学,他便充当起了她的启蒙老师。拿着安琪的小学课本,制定了详细的教学计划,每天按部就班地教她。
钟?还是每天晚上和清淡一起睡。有的时候是清淡到他的房间来,有的时候是他到清淡的房间里去。
钟霖和肖琪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他们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有的时候也忙着吵架。
那天清淡正在钟?的房间睡觉,忽然被客厅里的不寻常的响动惊醒。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门口经过,然后是隔壁的房门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外面怎么了?”钟?迷迷糊糊地问。
“好像是先生喝醉了,刚刚回来。”清淡小声地回答。
钟?打开台灯,拿起自己的手表看了看。
凌晨两点钟,父亲越来越不靠谱了。
隔壁的肖琪已经从床上下来,烦躁地道:“以后要是在外面喝多了,你可以不用回来!何必要吵得一家人不得安宁?”
钟霖其实没有很醉,他扶着门冷笑,“不回来?你倒是巴不得我不回来!这样你就可以在我背后捅刀子了是不是?”
“你说什么捅刀子?就算你喝多了,也不能这样血口喷人吧?”
大半夜被人吵起来,还是这样的指控,肖琪也怒了。
“肖琪!你还想瞒我?你背着我注册了一个公司,现在抢生意抢到了我的头上!”
钟?听到这里,已经彻底醒了。他楞了一会儿,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走到门口。
肖琪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钟霖,你听我说,不是我要抢你的生意,这个事情我们公平竞争。反正不管是谁抢到了,都是我们自家挣钱是不是?”
“既然都是自家挣钱,你为什么还要开一家新公司?我说为什么邓蓉不肯给我继续投资了,原来她的钱都投到了你这里!”
“我开公司又有什么不好?万一你这次又失败了,我这边还留有余地,我们家总不至于再回到老路上。”
“你怎么知道我会失败?难道你一个家庭妇女,会比我强?”
“姓钟的!你少看不起人!现在的形势就是我的公司比你的公司强!要不是你怕争不过我,你怎么会回来和我吵?”
“好好好!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当我的对手,那我们干脆分开好了!我明天就带着清淡离开这里!”
“什么?我没听错吧?清淡可是我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姓钟的,你要是真有本事,就不要靠清淡啊!”
“买清淡的钱是我出的,清淡转的也是我钟家的运,我为什么不能带她走?”
“要走你自己走,清淡必须留下!”
两个人吵得天昏地暗,钟?却已经不想再听。
他又重新回到了床上,看着正在发呆的清淡道,“要不要听音乐?钢琴还是小提琴?”
清淡看向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什么来,可是却一无所获。
“钟?,对不起。”
父母在闹着分手,争夺的却不是他这个儿子,钟?一定很难过吧。
钟?伸手摸了摸清淡的头,“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过说真的,要是他们真的分开了,你要跟谁走?”
清淡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个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吧。”
钟?叹了一口气,“算了,不管他们,我们睡觉吧。真的不听音乐?”
“那就听一点儿吧。”
钟?起身,用录音机放起了肖邦的小夜曲。
悠扬的钢琴声响起,却无法盖过隔壁传来的没完没了的争吵声。钟?和清淡都睁着眼躺在被窝里,默默忍受着。
过了一会儿,清淡轻轻地问道:“钟?,你睡着了吗?”
“嗯。”
“才怪!睡着的人怎么会答应?”
“我的意思是我快要睡着了。”
“钟?,你现在是不是可以自己睡着了?”
“不是,还是要你在我身边。”
“那为什么我在你身边,你就能睡着呢?”
钟?叹了口气睁开眼,“我怎么知道?就像我不知道以前为什么睡不着一样。”
“你猜猜嘛!”
“唉,你好烦……我睡着的时候,你只是在我身边——我既没有听到你,也没有碰到你。所以我想大概是因为你身上的味道吧!只有这个答案了。”
“钟?你很聪明呢!”
“我知道!现在赶紧睡觉!明天你要做两套试卷,不要忘记了!”
那次的争吵之后,钟霖一直没有回家。肖琪也早出晚归,有时干脆就不回来。
到了元旦节这一天,肖琪打电话回来说,今天晚上要全家一起出去吃饭。她还特别强调,到场的还有一位重要的客人,要求清淡和钟?都盛装出席。
清淡自己没有什么品位,虽然肖琪给她买了不少新衣服,可是她还是不知道到底穿上哪一件才算得上盛装。
她对着衣柜抓耳挠腮,最后干脆提着两件衣服去找钟?。
钟?正在他的房间里试穿一套深蓝色的单排纽扣西装。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少年的下颌曲线完美,和西装的硬朗搭在一起,很好看。
钟?从清淡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艳,却转过头来,继续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领带。
“好看?”他好似不经意地问道。
“嗯,好看!”清淡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所以你干什么来了?”
“我不知道穿什么好,你帮我挑一件?”清淡一手一件,把衣服举得高高的。
钟?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清淡手中的衣服,嫌弃地道,“你这什么审美?两件都不好看!走!去你房间里挑!”
钟?眼睛很毒,在清淡的衣柜里挑挑拣拣,一会儿功夫就为她搭配好了一套羊毛衫和短裙。
清淡换上这一套,又戴上了钟?给她买的粉蓝蝴蝶结。和钟?一起站在镜子前面看,果然比自己刚才选的那两件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到了约定的时间,清淡和钟?一起下楼,发现楼下竟然停着钟霖的车。
钟?快步上前,往驾驶室里探头望去,果然是父亲,西装笔挺地坐在那里。
“爸!”他惊喜地喊道。
钟霖好久没有见到儿子,这会儿也甚是激动。他点点头,“快上车,你妈妈在饭店里等我们。”
原来大人们早就已经悄悄和好了!清淡和钟?坐在小轿车的后排,相视而笑。
钟霖从后视镜里看后座,今天特意打扮过的两个孩子,钟?帅气,清淡漂亮,真的是养眼的一对。
他一边开车,一边和两人闲聊,“今天我们一家要请张天师吃饭!清淡,你知道吧?就是算出你纯阳八字的那个张天师!”
清淡心中一惊,这个张天师和她很熟吗?她可一点印象也没有。
正在忐忑的时候,又听到钟霖说道:“你还没见过他吧?待会儿我们要一起好好谢他。因为他,才改变了我们两个家庭的命运啊!”
“嗯,我知道了先生。”
“叫我叔叔吧?叫先生多生分!清淡,你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不要把自己当外人!”
“好的,叔叔。”
钟霖兴高采烈地开着车,一行三人很快到达了预定好的饭店。
肖琪才是真正的盛装出席,她穿着一件湖蓝的真丝旗袍,肩上搭着狐狸毛的披肩,宛若水中仙子,光彩照人。
一时夫妻二人相见,好像从来没有吵过架似的,自然又亲热地坐在一起。一家人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尊贵的客人。
张天师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二十分钟才到。
清淡没有想到,传说中的张天师,竟然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子。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脖子上挂着一架金丝眼镜,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小皮箱子。身高不足一米七,又黑又瘦,山羊胡,五官平平。
肖琪见了张天师,立刻殷勤地迎上去,“大师,许久不见,您的身体更硬朗了!”
大师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硬朗谈不上,倒是黑了不少!”
钟霖也上前与大师握手,“听说大师这些日子是去给欧阳家的楼盘看风水了?风吹日晒自然是免不了的!大师真是高人!小可最近也在看房子,想在象山买一座别墅。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请大师帮忙看看?”
“好说好说!等我把欧阳家的事情忙完了,就去你那里如何?”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张天师答应得痛快,肖琪和钟霖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张天师忽然冷不丁指着清淡说道,“这是那个八字纯阳的孩子!一进屋子,这纯阳之气就扑面而来,真是纯正得很哪!”
“大师高明!自从得了大师的指点,把这个孩子领到我们家以后,真的是事事顺心。”
肖琪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放在张天师的面前,“一直找不到机会感谢您,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还请您收下!”
张天师却执意不收,“此事不急,你的谢意我都心领了!待会我还有一事相求,还望肖女士能答应呢!”
一时服务员过来上菜,肖琪只得将那信封又收了起来。
清淡坐在桌子的一角,她的注意力全被那一大盘子大闸蟹吸引了。这东西她早年见过不屑于吃,等到她想吃,又变得吃不起了。
一边钟?伸手拿起夹子,从盘子里夹起了那只最大的螃蟹。
清淡的眼睛一直紧盯着那只螃蟹,直到落到钟?的盘子里,才黯然地流露出一丝失望。
钟?心中好笑,悄悄地附在她耳边道:“你先吃别的。等我剥好了,再给你。”
清淡的眼睛一下就被重新点亮了,惊喜地直点头。
钟?将一只蟹耐心地拆卸开来,剥了身体部分的蟹肉在醋碟里,递给清淡。然后又拿起小镊子帮她取蟹脚蟹螯里的肉。
对面的大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着对钟霖说道:“令郎和这孩子倒是感情甚好!”
钟霖听了这话,看了看对面的两人,脸色稍变。
一时饭毕,钟霖命人撤了碗碟,又重新泡了一壶好茶送上来。张天师这才开口说明开宴前的那番话。
“实不相瞒,这次我在欧阳家的楼盘看风水,遇到一点小麻烦。需要借用一下这位八字纯阳的小友,开一个阵。时间不长,三天内必当归还。”
“不行!三天时间太长了!”
钟霖和肖琪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钟?先开口拒绝了。
肖琪斥道:“钟?!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张天师却看着钟?挑了挑眉,“令郎名叫??有意思得很!”
事关宝贝儿子,钟霖急忙问道:“大师,可是这个名字不妥?”
“不不不!此名极妥!再没有更好的了!”
肖琪在一边道:“大师,要借用清淡,我们自然是同意的,不过不知道对她的纯阳体质是否有损伤?”
言下之意,是否会影响日后继续帮钟家转运?
张天师是个明白人,立刻答道:“不但不会有损伤,而且还会有进益。若肖女士信我,明年这个时候,贵府的运势较现在还要再翻一番。”
肖琪和钟霖大喜过望,现在钟家的局势已经是蒸蒸日上,如果说要再翻一番,岂不是会超过钟家最鼎盛的时候吗?
钟霖干脆道,“不知大师要清淡什么时候过去?我们给您送上府去!”
“不必!我现在将她带走即可!令郎刚才说三天太长,那就一日吧!明日这个时候我将她送回这里可好?”
现在就走?清淡看了看钟?。
钟?立即又要开口反对,被钟霖一把握住手臂。
肖琪满脸笑容,“一切由大师定夺!清淡就拜托给大师了,明日我们在此地等候!”
钟家一家三口将张天师和清淡送出饭店。很意外的,大师竟然没有坐自己的私家车。
他拒绝了钟霖要送他们一程的建议,就地拦了一辆的士,带着清淡坐着的士扬长而去。
此时路灯昏黄,天空中落下一点小雪。钟?立于路边,目送那辆的士载着清淡消失于白色的雾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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